云见山坐在书案前,看着相对无言、默默吃饭的两位,摸摸下巴,不禁感慨:以毒攻毒,妙哉,妙哉。
下午,踏春的消息就传开了。
丙班的学生隐隐可见躁动,这些学生毕竟还小,整日坐于案前,与书为伴,自是枯燥。
乙班的学生倒是好一点,毕竟是走读生,没有住在书院的学子辛苦闭塞。并且,大家都是对功名学问有追求的,平时自是埋头苦读,不敢懈怠,故而乙班的学子对踏青活动并不感兴趣。
不过,当云见山传出,踏青活动中乙班比赛的奖品时,乙班学子坐不住了。
奖品是一套非常全的资料,考秀才专用,乙班学子都是没能考取秀才功名的读书人,这套资料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宁文洲知道奖品是什么后,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把书一扔,就要去找云见山一决雌雄!
这套资料,其实是之前宁文洲送给云见山的新年礼物,目的是督促云见山向学。
说实话,要不是大家知道宁文洲没有坏心,就是执着于拉云见山来书院上学,任凭谁看到这套礼物都得多想,以为是宁文洲故意侮辱和嘲笑云归。
当时的云归很是大度,面色平静收下宁文洲送的书,如往常般拒绝了宁文洲的入学邀请。
田修斐拉着宁文洲,劝道:“还未散学,你干嘛去,老实坐着!”
苏信源也劝道:“文洲,东西送了就是别人的了,就要任凭别人处置。见山把这套资料当做乙班学子比赛的奖品,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乙班的学子,论向学之心、苦读毅力,难不成还配不上这套书了?”
宁文洲听了这话,面色动容,嘴巴蠕动几番,终是没再说话,也不再张牙舞爪地要去找人麻烦了!
一旁的段思华默默向苏信源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这转移话题的功夫,炉火纯青啊!
苏信源摇摇头,不是他多厉害,是他了解宁文洲,加之宁文洲好忽悠罢了!
膳堂准备晚上做排骨炖萝卜,凉拌豆芽菜。为了尊重这难得的肉菜,方大厨特意去请教云见山该如何做。
云见山也怕排骨被毁了,特意提前来了厨房,准备指导方大厨的工作。
只是,看着方大厨拿出来的排骨,云见山眉头一蹙,问系统:“我记得我买的排骨有六根骨头,怎么现在就五根了?”
系统仔细一瞧,还真是这样,立马愤愤不平地说:“太过分了,连书院这点难得的肉都要偷,太没良心了!”
云见山冷哼一声,指望小偷有良心,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
心里气愤,云见山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出来,他要麻痹小偷,来个当场抓获。
指导方大厨把排骨焯水,用油炒一下,加上三个杂役友情贡献的姜蒜、系统同情书院学子给的几味调料,加水,小火炖就是。
等排骨炖上,云见山就离开了膳堂。
为了防止自己发觉排骨被偷、对膳堂的人搜身,安老太肯定把偷的排骨藏在别处,云见山要做的,就是是找出排骨的藏身之处。
想到之前徐晨星说的话,云见山一出膳堂,去了书院的祠堂。
自古以来,讲学、祭祀、藏书是书院的三大功能,对应的建筑就是讲堂、祭祀性建筑、藏书楼。
作为书院最重要的建筑之一,祠堂修建得十分精心,占地面积大,独占一个院落。
祠堂外,云见山站在高高的院墙边,古朴的院墙下,只余他一人,清风拂过,鼻尖仿佛能嗅到祠堂里香烛燃烧的香火气。
云见山不由放慢了脚步,他有些明白了,为何徐晨星喜欢在这里读书,这里确实让人内心不由自主地宁静,仿佛能听到人内心深处的呼唤。
只是,安老太把东西放在哪里了?他走了一圈,没发现哪里不对啊?
云见山又围着院墙走了一遍,这次,他有了发现——一颗千年古松,其粗壮的树干上面被人沿着凹进去的树身顺势掏了一个洞。
云见山伸手进去,摸出一个布包,里面正是少的那一条排骨。
系统很激动:“找到了,看安老太怎么狡辩,把她赶出书院!”
云见山脸色难看,安老太偷东西也就算了,居然为了有个藏东西的地方,把这千年古松掏了一个洞。
松,四季常青,临冬不凋,文人爱其坚韧,将其与竹梅并称为岁寒三友。
这株千年古树,其实是书院的标志之一,既象征了书院学子坚韧不拔的品质,也蕴含书院众人对书院精神能够永流传的美好期待与祝愿。
它原本野生野长于这片土地上,后来书院修建,其余树木皆被砍去,唯它留了下来,成为了书院的标志。
平日里,书院众人对千年古松爱护至极,不忍攀折其一枝一叶,谁能想到,这古松居然被安老太挖了这么大一个洞,她不配留在书院!
就算她的儿子儿媳对书院有贡献,也不意味着安老太可以在书院肆无忌惮搞破坏。
这书院上上下下的人,就连最调皮捣蛋的丙班学生,也不敢摘这古松的一点松叶,安老太此举,分明是对书院的亵渎。
云见山把布包塞进洞里,他对眼里闪过严厉,面色肃然,整个人气息十分阴沉,系统被吓得缩着头不敢说话。
第9章 踏青
等回到膳堂,云见山已经恢复正常,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异常。
伪装自己,是云见山最擅长的把戏,在被人逼着做枪手、自由被限制、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的情况下,他靠着完美的伪装麻痹所有人,暗中蓄力,把敌人一个一个解决掉。
晚膳是排骨炖萝卜,凉拌豆芽,杂粮饭,虽然肉少萝卜多,但难得能吃到味道正常的荤菜,大家都吃得十分满足。
吃着美味的饭菜,大家心里都记住了云见山的名字,膳堂急剧上升的伙食水平,以及书院难得的踏青活动,在给大家枯燥的书院生活增加了一抹亮色的同时,也让大家对云见山好奇起来。
徐晨星依旧来找云见山吃饭,云见山没有提前吃饭,谢老没有来,两人就一起吃了饭。
吃完,徐晨星抬眼看向云见山,那双美丽的丹凤眼里尽是道不尽的关切:“见山,你怎么了?”
云见山有些意外徐晨星能察觉出自己情绪不高,不过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说:“没什么事,晨星你别多想!”
徐晨星低下头,温热的手盖在云见山的手上,双手虚虚环住云见山的一只手,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倒是希望我多想了,只是我能感受到,你不开心,甚至在愤怒!”
云见山身子一震,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我好好的,哪里不开心,哪里愤怒了!”
云见山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徐晨星能一眼看穿他的伪装,他整个人在徐晨星面前,仿佛无所遁形。
话说出口,云见山又觉自己语气不太好,缓和脸色说:“抱歉,我语气有些重!”
徐晨星失笑,收回双手,这人啊,就是这样,永远克制、压抑自己,就算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一个人,疏离冷漠中也小心翼翼避免伤害别人,云见山,这样的你,如何让我放弃,如何让我放得下?
徐晨星看向云见山,眼神里毫无保留,满是真诚:“见山,我说过,在我面前,你尽可坦诚、无所不严,我对你,也亦是毫无保留。见山,有时候,你也可以尝试依赖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依赖?云见山面露嘲笑,从被养父养母送回孤儿院,他就不知道依赖这两个字怎么写。
只是当云见山看见徐晨星的双眼,那双里有化不开的关切、散不掉的情意,从他清澈、深邃的眼里,云见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云见山忍不住喃喃道:“是吗?”
“当然!”是徐晨星坚定的声音。
云见山看向徐晨星,笑了,他笑着说:“好啊!”
在徐晨星含笑的眼光下,云见山说了安老太的事情,徐晨星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森森的寒意,伤害古松的行为,徐晨星自是不能容忍。
徐晨星眼带寒霜,语气冷冷道:“见山,这事交给我,务必把她赶出书院!”
有些事,云见山不清楚,但徐晨星年底帮云母理账的时候,可是知道云家一直在给安老太送东西的。
送去的钱物,足够安老太活得很好了,也不知道这老太太为啥非要赖在书院干活?
不过就算安老太离开书院,生活也不会窘迫,对安老太,云家和书院已经仁至义尽了。
就算安老太这样,大家都只是想着把人赶出书院,而不是追究责任。
为了不错过今晚的好戏,吃完晚饭,云见山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留了下来。
今天不把安老太赶出书院,他睡不着。
膳堂的人得把碗洗了、卫生收拾好、物品整理好,才能休息,所以安老太还得过一会儿,才会去拿东西回家。
其实,除了休沐,书院是不允许杂役随意外出的,基本上吃住都得在书院,也就是个别人特殊,可以每天回家,安老太就是那个特例。
云见山为了不打草惊蛇,就去找了谢老,谢老见他来很是激动开心,连忙拉着人进了屋。
谢老翻出几本书,递给云见山:“我听闻你要办踏青活动,这书你拿着,去做奖励!你第一次在书院露面,奖品可不能拖后腿!”
云见山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还有谢老的批注,真是有心了,他感激地说:“长者赐,不敢辞,多谢谢老,见山收下了!”
见他不扭捏拒绝,谢老很是高兴,说:“你尊我为长者,我尊你为达者,有趣,有趣,以后啊,我们各论各的!”
谢老豁达,云见山亦然,笑着应是,接着,两人开始下棋。
云见山前世时,时常自己一个人对弈,倒是能应对棋盘上的厮杀,和谢老下得有来有往。
只是,今晚这盘棋注定下不完了,棋局还未明,书院就响起一阵喧哗声。
听见声音,谢老眉心一紧,出了房门,和听见声音出来的何夫子对视一眼。
由于书院住了诸多学子,所以每晚都会有夫子留在书院,以防出现紧急情况,无人主持大局,今夜留守书院的,就是何夫子。
不久,就听见有人敲门,云见山去开了门,来的人是徐晨星和宁文洲,和徐晨星对视一眼,云见山就知道,抓到安老太了。
何夫子问:“晨星、文洲,出了何事?”
两人躬身行礼,徐晨星开口答道:“夫子,书院有人盗窃,而且,这人为了偷藏偷盗之物,在古松上掏了一个洞!”
听到盗窃,何夫子还只是皱眉,听到古松被掏洞,他直接怒骂:“放肆,送官,即刻送官!”
宁文洲一脸为难,黑着脸说:“夫子,偷盗之人,是安老太!”
何夫子脸色更不好看了,云雾书院创立之初,他就在了,对于死皮赖脸的安老太,他本就没有好印象。
当初安老太儿子儿媳死了,她不见半分伤心,私下讹了书院一大笔钱,面上却又要在书院谋个职位,打的就是长期要钱的准备。
这些年,安老太时不时找山长哭穷,林林总总要了不少钱,何夫子一旁看着,实在恶心透这人啦。
若不是看在当初书院起火,安老太儿子儿媳及时发现,叫醒了众人,又为了拯救藏书楼的古籍没了命,两任山长绝不可能忍她这么久!
如今抓到错处,何夫子怎么会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直接吩咐:“既如此,看在往日情面,她所犯之事,书院不再追究。让她签了契书,赶她出书院!”
见目的达到,云见山就向谢老告辞,谢老饶有深意的眼光看向云见山,笑着说:“原来如此,既如此,去吧!”
云见山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感到抱歉,拿着谢老给的三本书走了。
明日踏青,他可得早点睡,养精蓄锐!
又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一个春日,云见山一早起来,看见初升的太阳,不自觉嘴角上扬,露出笑容,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招财走过来禀报:“少爷,你吩咐我的,都准备了!”
“行,出发!”
云见山到书院的时候,夫子和学子们已经整装待发了,在云见山的带领下,一群人踏着轻快的步伐向踏春地点而去。
阳光正好,春风和煦,还未到地方,大家就期待起来了。
到了地点,大家就看到招财带着膳堂的人,已经开始搭灶上锅准备烧水了。
“这是要干什么?”宁山长问出声。
云见山微微一笑,对着大家解释道:“是这样的,山长。一般的踏青,无非就是散散步、放放风筝,未免无趣。”
见大家都盯着自己,云见山丝毫不慌,继续忽悠:“古人采薇而食,以表其志,更有古人隐居田园,得田园之乐。今日何不效仿先古,采摘春时风味,品味田园之乐!”
“大家不想自己品尝自己挖的野菜吗?还有,文人爱竹,不知大家可知竹笋亦是风味绝佳之物,何不亲自采挖一番?”
见大家被说动,跃跃欲试的样子,云见山再接再厉。
“为了增加趣味性,兼之鼓励书院学子劝学。新来的夫子——谢老先生,特意拿出三本其亲自标注的书籍,分别奖励每个班采摘最多的学子。”
说到这,云见山轻咳一声:“做为本次活动的组织者,云某也为大家准备了奖品,虽不如老先生的珍贵,但也是一番心意,大家不要嫌弃。”
有人好奇地问:“甲班和丙班的奖励是啥?”至于乙班的,大家都提前知道了。
云见山嘿嘿一笑:“鉴于甲班和丙班学子大部分都要在膳堂用餐,在下就借花献佛,为赢的人提供一个月的特供膳食!当然了,若是不在书院住宿的学子赢得比赛,在下另有奖励!”
一听这个奖励,在书院住宿的都激动了。丙班住宿的学生瞬间分为两队,眼神碰撞间,尽是火花;没有住宿的,心里则是为难,虽然同情同窗的伙食,但谢老的书,他们也想要啊!
甲班,段思华已经在寻摸队友了。他望向豆芽菜般宁文洲,嫌弃地摇摇头,这身板够干啥的;又看向一向寡言的程忍冬,摇摇头,话少,估计干活也不行;再看向苏信源,农家出身,应该能干活;田修斐,不行,福书村,没干过活;徐晨星这身高应该顶点用。
十分没有字母数的段思华把同窗挑挑捡捡一番,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官宦出身,平日好逸恶劳,是最不能干活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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