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披衣起身,换上相府送来的衣裳,去大殿见陛下。
秦湘放心不了她,要跟前一起去。她没肯,“我去见陛下,说一说事情,你先去宫门口等我。我们一道家去。”
云浅简单梳洗后就匆匆走了。秦湘留下收拾这几日的行囊,东西不多,片刻就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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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浅没有见到皇帝,又去明妃处。
来回奔波,伤口疼得厉害,她还是坚持见到了皇帝,诉说两件事。
第一是秦默的身份,她可以让秦默恢复女儿身,恳请陛下饶恕欺君之罪。
第二是入关赋税。
皇帝都答应了,朝着云浅摆摆手,都答应了。
云浅愣住了,她不过刚说了两句,皇帝便不耐烦了。
待出了殿宇,她唤住内侍长:“陛下这两日可曾上朝?”
内侍长摇首,“明妃有喜,陛下高兴,说是免朝三日。”
以前有太后压着,皇帝日日早朝。太后养病,皇帝原形毕露,连朝会都不去了。
云浅穿过宫道,走至宫门口,恰好遇见梅锦衣。
梅锦衣与往日一般,负手而立,望着秦湘说话。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梅锦衣回身揖礼,“云相。”
云浅颔首,越过她望向秦湘:“回家吧,我与陛下言明你的女子身份,回去后,换下袍服,做个小娘子吧。”
秦湘诧异,这么快就解决好了,“陛下不生气吗?”
“不生气,回去吧。”云浅立于光下,唇角白得干涩,秋日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随时都会压垮她一般。
秦湘搀扶她上车,回身与梅锦衣道别。
梅锦衣执平辈礼目送,态度如旧,神色漠然。
“她刚刚与你说什么?”云浅单刀直入,她很累,不想与秦湘周旋。
秦湘解释:“她想要梨花味的香膏,我说铺子里没有,她可问可能定制。”
“你答应她了?”云浅目光锐利起来。
秦湘摇头:“没呢,我说近日忙,铺子里可能不开门,等你伤势好再说。我不大明白,她喜欢梨花吗?”
她记得梅大人不熏香,对香料更是没什么研究,怎么突然要梨花香膏了。
云浅嘲讽:“她是喜欢吗?她那是想要特殊的。”
秦湘古怪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回到相府才知,铺子里管事来了两回,询问何时开门,都关门五六日了,搁在寻常,又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秦湘安抚几句,拿了这个月的月钱出去发放,她着实没时间去管理铺子,让人将药房的香膏香料都拿了出去,看着售卖,实在不行,找些匠人回来。
她没什么心思做买卖,眼下最担心的是阿姐的伤势。
管事用马车将货物都装回了铺子里,下午就打算开门,不能白拿东家的月钱。
香膏铺子开门,吸引许多客人。霍明便是蜂拥而来的客人之一,她拿起香膏看了看,又试了试,阔气地将各种香味都买了。
铺子内品种多,光是香膏便有二十多种,价格不同、香气不同、质地更是有偏差。
香膏针对不同品阶的人,寻常的人家不会花高昂的钱来买,香膏质地便会差有些。
有钱人家不在意银钱,东西自然要最好的。
霍明一出现就将铺子的东西买了大半,开门半天,铺子就关门。
霍明寻到掌柜,想要多买一些,她自称北疆商人,想要多买些,运回北疆去卖,几乎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掌柜嗅到商机,但东家不缺钱,他不敢贸然答应下来,委婉说了一声:先禀明东家。
关了门后,他就从相府后门进入,再度见到秦湘。
秦湘在药房里熬药,鬓角都被汗水湿透了,闻言后,她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怕是不成,没时间做呢。”
掌柜大感可惜,“东家,若是打通南北来往的路线,香膏生意必然会让您早日筹齐聘礼。”
聘礼是秦湘的软肋。她没有再拒绝,只说道:“近日不得空,对方若愿意等,就等着,等我有时间再说。”
掌柜唉声叹气地走了。
秦湘提着药回望澜阁。
院正脱不得身,云相的伤都是她一人来医治的。回府后,府医回家去了。
她只能一人埋头研制些去伤痕的药膏,那么好看的肩胛骨上留下伤痕,那可就太惨了。
云浅不在望澜阁,去了书房。
方若深来了,说起襄平郡主。
“郡主病了很久,昏昏沉沉,皇后派人去看过,是真的病了,病来得奇怪,短时间内怕是无法起榻。”
“温孤妩与温孤婧都送到了慈幼所,温孤妩想见小姑爷,我拒绝了。”
“最重要的一事,御史台弹劾小姑爷女扮男装,掀起不小的风波。午后,陛下下旨,赦免小姑爷的罪,说什么行宫内救了太后,封了安平县主。”
陆陆续续三件事,云浅都记住了。她午睡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内侍来府的声音。
但眼皮子太重,她着实起不来。
方若深担忧:“这么一来,您与小姑爷的夫妻名分就彻底不存在了。”
云浅被这么一提醒后,沉默不语。她辛苦维持的‘夫妻名分’荡然无存了。
云浅心情更加沉重了。
从望澜阁出来,云浅昏昏沉沉,明月凌空,银辉万里。
深秋之日,树上的枝叶落了大半,风刮得树叶呼呼作响。
云浅走得很慢,慢慢吞吞,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了望澜阁的灯火。
窗前树影浮动,窗内佳人静候。
云浅浑浑噩噩地走进去,秦湘换了一袭红色寝衣,乌黑的青丝散落在肩膀上,小脸白里透着粉,宜家宜室。
秦湘坐在桌旁,噼里啪啦拨着算盘,愁眉苦脸。云浅站稳脚步,没有走过去,不知看了多久,秦湘抬首注意到她。
少女眸内一片感觉,温情脉脉。
“你回来了。”秦湘收起算盘账簿,走上前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脉搏,确认无碍后,才拉着她坐下。
秦湘倒了杯水递给她,婢女进来将账簿算盘拿出去。
夜色漆黑,喝过水,秦湘便扶着云浅坐了下来。
秋夜里有几分感觉不同,光线暗沉,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云浅伤在肩膀上,无法侧身,只能伸手攥住秦湘的手腕,脸红红的。
“秦湘,我们没有夫妻名分了。”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和平时沉稳的音色不同。
秦湘午后接到旨意的,没有喜悦,满院子的赏赐富丽堂皇,但她打不起精神。
“阿姐,那你会嫁人吗?”
“不嫁。”
秦湘便喜笑颜开,“我也不嫁,我跟着你,我做太医,你做丞相,好不好?”
说完,她又迟疑,“那我还能做太医吗?”
县主做太医,史无前例。她马上又改口,“我开个药铺,也是不错的。”
如今没有匹配压力,她做什么都可以了。
她又说道:“陛下赏赐我的金银珠宝,我想送去慈幼所。那里养大了你,就当我的感恩,好不好?”
一句好不好,声音软软的。
女孩子的声音是那么软,又那么糯,她还那么小,声音没有那么阴沉。
云浅沉默。
秦湘絮絮叨叨:“那里当真好厉害,将你养得这么好,阿姐,我应该感恩的。”
月色清冷,帐内暖意融融。
云浅歪了歪脑袋,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双眸黑沉沉,淡淡的酸涩在心里弥漫开。
这股酸涩中细细摸索,又有几分柔软的欢喜。
既酸又喜。
云浅险些不能控制,手不觉伺收了回来,又搭在她的小腹上,感受那股柔软。
是夜,风平浪静,无波无澜。
一觉醒来,云浅拖着未曾愈合的伤口前往官衙,皇帝不朝,丢下的事务太多了。
第一件该处置的事情就是赋税一事。
****
云浅走后,秦湘收到许多帖子,邀请她去出去玩,
昨日封赏,今日就来下帖子,各家的反应,让秦湘震惊不已。
她自然不去理会这些帖子,让人一一回拒,自己先去商铺看看,毕竟还是要吃法的。
她会骑马了,换了一身红色骑马装,后面跟着三五个侍卫,打马来到铺前。
伙计接过马,抬头一看,不得了,秦湘的骑马装是女子的,长发盘起,乌黑发鬓泛着光泽,面上简单敷了花粉,氤氲着花蕊般柔润的光泽。
“东、东家真好看,东家是个姑娘呐……”
秦湘将马匹递给他,抬脚进屋,身后有人唤她:“秦东家。”
声线冷而缓。
作者有话说:
以后秦湘就是美美的小娘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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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套路六十六
秦湘回首, 面前是一妇人打扮的女子,南朝对襟的罗华裙,看似温柔的装束, 对方眉眼间隐着一抹英气。
令人想起习武的陆澄昀,
对方身子高,肩膀宽,不是温柔解语的,相反,想起‘大刀阔斧’四字。
秦湘停了两息, 对方走了过来,“我是想要你香膏的,掌柜的不知有没有与你说。”
“原来是你。”秦湘想起了, 忙揖礼,“夫人好。只我近日脱不得身, 怕是无法挪出货物给你。京城香膏多,你可以去看看别家的。”
“我姓温孤,闺名明字。”霍明改了姓名与秦湘交谈。
店铺门口人来人来, 秦湘一袭红裳太招摇,掌柜将她喊进去说话。
霍明也跟了进来。
铺子里空了大半,客人少之又少,有的客人催促掌柜何时有香膏。掌柜只说等等, 无法给具体时期。
霍明环顾四周, 目光最后落在秦湘粉白的小脸上,“小娘子美貌无双, 瞧你年岁也不大, 定亲了吗?听闻南朝规矩多, 不给家中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 敢于出来的,家中必然艰辛。”
“夫人夸赞了,我家中尚可。”秦湘摇首,天光下,双眼亮若星辰。
霍明含笑,“既然你无空,可否帮我挑些香膏。”
秦湘一怔,看她一眼,摇首拒绝:“我令掌柜随你去,我还有些事情去办。”
“掌柜只是掌柜,不如你这个东家识货。”霍明拒绝掌柜的帮助,轻挑眉眼,嘴角不禁跟着轻扬,“你我都是女子,说话更方便些。且小娘子这么好看,见识必然广。”
话说得很好听。
秦湘奇怪的看她一眼,“我确实不得空。”
两个女子才麻烦,阿姐身上有伤,若是知晓她在外和其他女人逛街,气也要气死。
一场小小风波消弭于无形。
秦湘转头进入铺子里面,霍明是客,不能跟过去,唯有凝着那抹即将消失的倩影。
回去后,霍明浑身不得劲,问下属:“我都那么夸赞她了,她都没有情绪吗?”
下属笑道:“小娘子不识趣。”
“必然是她嫌我长得不好看。听闻云浅容貌倾城,满腹诗书,才冠京城。”霍明毫无情绪地诉说着京城内对云浅的夸赞。她有些嫉妒了,道:“云浅再好看,也不如小娘子好看啊。小娘子竟然抵得住诱惑,你说,她若是无法抵住诱惑,两人会不会闹分离?”
寻常夫妻吵吵闹闹无所谓,一纸婚书,满堂宾客作证,衙门有案。
而秦湘与云浅,可是什么都没有。
霍明起了不好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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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湘忙完庶务就回家了。
陛下赏赐的物什都被送入库房,她回去后,想办法将这些物什折算成现银,争取在冬日里给慈幼所送过去。
忙完这一些,她便提着药箱赶去官衙。
她换一衣裳,脱下红色骑马装,穿一袭青色澜袍,也没有引起主意。
皇帝不理政,奏疏压在了案头上,码了几摞不说,许多拿着奏疏不知所措。
云浅来后,吩咐下属将要紧的文书拿出来先处理,事有缓急,从最急的开始。
秦湘提着药箱,被人引到后堂坐着,走过去的时候,就见到顾黄盈坐在门口上啃着烧饼。
她不理解,怎么又啃烧饼呢。
“顾主事。”秦湘走过去。
顾黄盈一顿,摇摇头,“我已是顾侍郎了。”
“升官了,该在白楼摆一筵席才是。”秦湘打趣,从药箱里拿出一包点心给她。
点心是府上才做的,秋深温度低,凉得有些快。
顾黄盈不在意是不是凉的,接过就打开,拿起一块放入嘴里,说道:“刑部尚书死了。”
“死了?”秦湘意外,“怎么死的?”
顾黄盈解释:“府内躲了数日,太后病,陛下还朝,他只得出来上朝。下衙回家的路上被一箭射死,是北疆的弩箭。所有案子的证据都指向北疆,我们不好定案。我来找云相,询问此案如何结。涉及北疆,就需要鸿胪寺出面。”
秦湘蹲下来,平视顾黄盈:“会打仗吗?”
“肯定的,都死了这么多人了。”顾黄盈点点头,“北疆欺人太甚。但怎么打,上头还没定,仗不好打。”
秦湘长舒了一口气,“朝廷一向不注张北伐,怎么就开始变了。”
顾黄盈抬首,目光深深,见秦湘疑惑,她悄悄解释:“太后病了,陛下不管事,如今朝政都由云相做主。禁卫军统领换了,北军那些纨绔子弟中罚得罚,贬得贬,不如往昔风光。”
秦湘不明白,露出疑惑的目光。
顾黄盈小声说道:“京畿重地,兵有六万,拱卫皇城。南军北军。南军由殿前司步兵营组成,三万兵马,拱卫宫城。如今禁卫军便是南军,北军是你平日里看到带兵在宫里走的那些,大多是世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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