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军!”
一个用面纱覆脸的娇小女子,不顾阻拦,大声呼喊,倔强地冲向了池鸷面前。
池鸷连忙牵住战马,马儿前蹄高高掀起,一声长吁后,前蹄落在了女子身侧,荡起的强风卷起了女子的面纱。
女子护住面纱后,急忙掏出一件物品。
池鸷看见那个质体通透的物件,鬼使神差地从马背上跳下,走到女子身前道。
“将军,小女子幸儿,特来归还将军之物。”
幸儿……太熟悉的名字在脑中缠绕,他反而什么也想不起来。
池鸷接过了那个簪首雕刻着麒麟图案的簪子,插入发冠之间,喜怒不言于色之时,气场强大,足以震慑全场。
周遭的人小声的耳语传进了池鸷的耳里。
“听说幸姑娘是将军的相好,两人已经定下了婚约。“
“不是吧,幸姑娘不是青楼之人吗?池将军怎么会……“
“这事谁说得清楚!听说以前啊,将军有一个月的时间,夜夜待在春度阁!“
“听说幸姑娘面纱下的容颜极美,英雄难过美人关呐!将军早过了娶妻的年纪,估计是怕常年征战在外,耽搁了幸姑娘,才迟迟没娶回家门吧。“
池鸷轻语道:“照顾好自己,万事等我回来再说。“
幸儿眼神坚定,手握成拳放在胸口,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消失在嘈杂的人群里。
池鸷跃上马背之前,不经意瞥见了王统安身后的一名副将,那人手握缰绳,神情自若地看着池鸷,毫不回避他的目光。
出城后,抄近路走的林间小道,一日光景匆匆而过,随着夜幕时分,找了个相对平稳之处,行军开始扎营休整。
池鸷故意远离了人堆,走到偏僻之地,寻些木柴堆积在一处,刚要生火,余光看见不远处徐徐走来一人。
坚硬的盔甲呀呀作响,悬挂在身侧的短剑时而与之碰撞,每一步都扎实有力,踩得很稳,不慌不忙。
“你怎么会出城随军?”池鸷席地而坐,“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你应该懂,怎么能轻易抛下乐业城,跟着我们去凶险的边界。”
白泽走近后,摘掉头盔,盘腿而坐,道:“乐业城我吩咐了日日假扮我,他做事我放心。至于我为何出来,自是有我的考量,我没说你也不必多问。再说,我的易容术当真有这么容易被识破?你一眼便能认出是我。”
池鸷盯着他的眼睛,“每个人的眼睛是独一无二的,就算你换了千百张脸,我也能一眼识穿。”
白泽一笑,“真厉害。”
池鸷道:“还有更厉害的。”说罢,他伸出了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对准了木柴堆,一簇火光闪出,渐渐点燃木柴。黑暗中亮起一团跳跃的火光,渐渐地越烧越旺。
白泽鼓掌表示赞许。池鸷挑衅似地向他弹舌,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哥会的你不会。”
白泽接收到他的表情,冷冷一哼。随地捡起一根没有燃烧的木头,道:“瞧好了。”
还没等池鸷有所反应,白泽只是打了个响指的功夫,木头从头到尾燃起了熊熊烈火,眨眼间便在他手中化作冒烟的焦炭。他合紧手,焦炭变成灰烬,消撒在空气中。
池鸷瞠目结舌,评价道:“果然,科学比不上玄学,你这么强,还需要我干什么?”
白泽看着弄脏的手掌,在池鸷身上擦了擦,“需要你当好池鸷,必要的时候当我的盾牌也行。”
当盾牌这种事,池鸷是专业的。陈博士上千次的实验,才做出来一个金刚不坏体的他,如果普通的冷兵器能轻易把他弄死,那陈博士知道了,能当场气绝身亡。
如果战场上,全是像白泽这样,用玄学作战的……
池鸷打了个冷颤。
白泽已经习惯池鸷的走神,自顾自地从兜里掏出一包甜糕,独自食用。许是觉得干吃不过瘾,吩咐道:“帮我打壶水来。”他掏出水壶递给池鸷。
池鸷接过,“你怎么不用法术直接把水壶变满。”
“我只能探囊取物,不能凭空造物,我不是女娲。”白泽又道,“对了,不论你使的是什么术,行军路上不可使用,不可在将士们面前显露端倪。他们是普通人。”
池鸷晃晃手表示知道了,起身而去,白泽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池鸷也是。”
池大将军是,但我不是。
池鸷在心里回道。
找了就近的河流,顺流而上,到了较为干净水源,池鸷把水壶浸入清凉的溪水中,另一只手拨开落叶,在水光涟漪间,看清了自己的脸。
熟悉而陌生。仿佛不是在照镜子,而是在看一幅画。
池将军的英俊的容貌在五国之间是出了名的存在,听说蓬莱国的国主提出要求,只要池将军肯入赘蓬莱国,做公主的驸马,起码可保证安国与蓬莱国之间再无纠纷。这个提议别的三国很是认可,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少一强敌,何乐而不为?
没等池将军表态,白国主第一个不答应,一口回绝。此事之后,更是放话,为池鸷选妻,仅限安国女子,蓬莱国主气极,背地里使了好多阴招。那段时间,因为盛产药材的蓬莱国不放货,安国治病的药材少了大半。
听说是池将军专程去了趟蓬莱国,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才将此事摆平。
池鸷看了好一会,冷漠的脸庞没有别的情绪,半响,起身道:“怎么这么帅!”
……
他离去时,没注意到弧度愈来愈大的涟漪波纹,似乎什么东西从此地游过,这动静过了好久才归于平静。
回到篝火边,白泽已经吃完了糕点,接过水一阵豪饮,饮尽后一抹嘴,连声谢谢都没说,径直往军营走去。
回到军营,白泽扮演着副将的角色,听从王统安的指挥,去各个帐篷点兵。刚吃完饭不久,有些将士们在篝火便围坐一团,放松地玩着消遣之物。
没了出城时的严肃,他们的面部展现出符合年龄的憨态。这次一起出行的士兵,几乎都是日日那个年岁的,估计着许多还没成家。
池鸷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挤进去。他们很放松地喊了声“将军好”,然后继续玩自己手中的牌。一般只有在整军时,他们的关系才是上下属,闲暇时刻,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这放松的气氛不像是要去打仗,像是某个悠闲的茶馆。
池鸷不懂他们的牌桌规则,只看到牌上画了各种动物,大概就是大吃小的意思。
“我赢了!“一个单眼皮的青年甩下牌,激动道。
其余三个唏嘘不已,丢下牌,愿赌服输地从包里掏出赌物。一张绣有兰花的丝绢,两个铜板,还有一块吃了一口的干馍馍。
“不玩了不玩了,将军你和刘长寿玩吧,这小子今晚运气太好了。”
三人打着哈欠散去。
刘长寿清点着今晚的战利品。
除了那三样。还有木梳子,做工粗糙的茶杯,断掉的小刀,弹弓……还有一盒香味清新的胭脂。别的都能理解,但这胭脂,总不可能是粗糙的刘长寿用的?除非他真有这方面的癖好。
清点到此,刘长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圆脸很是憨厚。
第4章
池鸷表示理解。军营中全是男人,最常见的雌性是母蚊子,路途遥遥,留藏些闺房物品,慰藉寂寞之苦,也不奇怪。
刘长寿把那些女子用品全部细心收纳起来,放在一旁,再把铜板细细清点,放进贴身之处。别的东西用处不大,他便随意扫到一边,然后拿起干馍馍开始啃起来。
刘长寿咬着馍馍,道:“将军,你不要误会,这些东西我不是留给自己用的,我是留给我媳妇用的。”
池鸷拿起断刀把玩道:“这我当然知道,你也用不了……咳咳,你这么年轻便娶妻了?”
刘长寿笑容可掬道:“还没娶妻。只是在攒老婆本,得有底儿姑娘才愿意嫁给我,有机会一定要娶一个漂亮的媳妇儿!”
池鸷挑眉道:“哦?只想着娶一个吗?”
刘长寿肯定地点头,“就娶一个!我娘说了,媳妇儿一个就够了,娶回家就得好好宠着。”
拥有现代人思想的池鸷很赞成他的看法。毕竟这是在可以三妻四妾的时代,有这种想法更是难得,更加值得肯定。
池鸷一直没走,刘长寿不好意思吃独食,即使不舍得亦故作大气道:“将军,吃口不?”
池鸷作势要接过,刘长寿满眼的不舍之情令他哈哈大笑,随即表示:“不必了,你多吃些,长身体。”
刘长寿没有负罪感地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道:“多谢将军,其实参军比我在家吃得要好,来了几个月,我长胖了不少,要是回去,我阿娘多半是认不出我的。”
乐业城的百姓在天子脚下,是安国最繁华的城市,先不提城中无一乞丐,似乎连贫苦之人都没有,大多吃饱穿暖,衣食不愁。参军虽然吃得不算差,但路途情况难以保证,大多时候是粗茶淡饭凑合,常常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家里过得太好太舒坦了,行伍风餐露宿,很多新兵不适应,所以很少有谁像刘长寿一样,觉得军中伙食不错的。
池鸷兴趣盎然道:“何以见得?莫不是陛下亏待你家了?”
刘长寿听到“陛下”二字,顿时神色紧张,连忙道:“将军可千万别这么说,陛下是这大洲内最好的陛下,若不是他,我们一家只怕早死在了夜临镇!”
池鸷道:“你家在夜临镇?”如果是在穷荒绝缴的夜临镇,能活下来便很好了,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刘长寿摇头,正欲说些什么。提醒夜禁的号角声响起,那些看起来吊儿郎当玩得不亦乐乎的士兵们,包括刘长寿,马上恢复状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各自的帐篷内。
所有人都在做同一个动作,池鸷差点都想跟着做了。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是老大,不需要。于是慢悠悠地朝自己的帐篷走去,结果被吹完号角的白泽逮了个正着。
白泽那双独特深幽的瞳孔望向他时,池鸷皆发自内心的怂,好像做错坏事的小朋友被大人抓住。
白泽道:“你要记住,你是将军,要起带头作用,做事麻利些。”
果然,大人开始训话了。
“知道了,我的陛下。”
池鸷的待遇是最好的,独自住一个帐篷。帐篷内没有多余的东西,一张桌子,桌子上一豆孤灯、方便携带的铁壶。
池鸷褪去一身盔甲,把自己安安心心地放在简易的床上,打算开始休息。
他还没睡着,门帘外像是有一群老鼠在乱窜,窸窸窣窣个不停。听觉灵敏的他不免烦躁,转过身去,把薄被扯过,覆在耳朵上。
次日,作息规律的军队,早早便收整完毕,继续向东边行径。
池鸷休息得不错,精气神极好。来安国这么些时日了,还没机会好好看外面的世界,现在看什么都觉稀奇。
王统安过于刻板。池鸷是个喜欢说话的人,随时跟小兵闲谈又有失威严。
于是,池鸷把矛头对准在认真进行角色扮演的白泽。
一会儿摘片叶子,吆喝着马儿跟白泽并排前行,给他吹奏了一曲生日快乐歌。一会抓个蛐蛐,在只知赶路的白泽面前耀武扬威。
白泽眼神里的利剑都快把他这聒噪的嘴捅出洞来了,池鸷仍不知收敛。
沿着宽敞的河道走到了快日落之时。白泽实在忍不住了,把池鸷拽到边上,等众人再见他们时,白泽走在前面一脸舒坦,而池鸷老实跟在后面,一脸委屈地捂着刚遭到重创的脑袋。
白泽打人真的很喜欢打脑袋!
“禀报将军!”
一名前锋勘查完路况回来,向池鸷汇报道。
“沿着河道再前方大约十里,有一个大规模的村落,今夜可以在那处落脚!”
池鸷想了想,吩咐道:“所有人继续向前,我们就在周围找地落脚,不可叨扰村民!”
白泽今日已经喝了三壶水了,异于常态,仍觉口渴,待他喝完壶里最后一滴,见池鸷在和王统安规划接下来的行程,没了跑腿的大将军,只有自己纡尊降贵去河边打水。
池鸷看见白泽脱离队伍向河边走去,只是多看了两眼,便继续说着事。
十里路的距离对他们而言不算太长,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
没有急着靠近村落,他们在不远处观望着。
村落离湍急的河边不远,占地较大,从村头到村尾估摸需要一炷香时间,房屋皆是用山上的木头所制,每个屋都是一个颜色。除了村头的匾额上,印着的村子名字外,没有任何稀奇之处。
村子的名字叫——送子村
池鸷道:“好名字,莫不是谁进村子里,给谁送个孩子?”
众人听到,捧腹大笑,附和表示期待。惟有王统安,面色不安。
暮色西沉,天儿忽明忽暗,村子里已经有人家点了油火,几户人家的饭菜香味直入鼻内,看起来很有人间烟火气。池鸷觉得这是个宜室宜家的好地方,道:“你们在外等候,我去问问村长,今夜能否在附近扎营。”
池鸷眼神环视一圈,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立马道:“你们有谁看见了李副将吗?”
众人左右环顾,表示没有看见。
就在这时,王统安表情大变,道:“将军,这是送子村!”
池鸷拽着缰绳,马儿左右行走,他在想着白泽的去向,烦躁道:“我当然知道这是送子村!我识字,你知道什么快说!”
王统安额角冒汗,“将军,我们先走吧,此处不方便久留,后面再将详情与你细说说。”
能让这位老将面露慌乱的事不多,池鸷考量了一下,道:“你们先向东边走,我去找李副将,记得留信标。”
话音刚落,不等王统安作出反应,池鸷夹住马背,像出弓的箭,向来时的方向而去。
“白泽!”
太阳一落,天色暗得极快,焦急的池鸷飞快地骑着马,边奔边直呼其名。
好马是好马,效率仍然不高。池鸷找了一处地方,把马系住。脱掉了鞋子,拿在手上,脚掌摩擦地面,一阵火光轰轰亮起,池鸷原地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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