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鸷及时叫停,“打住,我知道了,他很好。你说重点吧。”
江霓把木盒子推到他们面前,道:“请二位公子帮我把木盒子交给高潍,其余什么都不必说,他自然懂。”
池鸷道:“小事,包在我们身上。”
白泽道:“江姑娘,在下白泽,旁边这位叫池鸷,我们是外来客,不太了解村子。敢问,村子为何叫颂子村。”
江霓苦涩一笑,“其实……哎,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不过应了四个字,重男轻女。村中以生男丁为荣,若是哪家生不出男丁,便会被邻里街坊说做无能,遭受嘲弄。颂子,赞颂子嗣,谁家男丁越多,谁家便越兴旺。”
“其实以前我有个哥哥,”江霓怅然若失,“后来哥哥因故去世,家里只剩我一个姑娘,我爹因此遭受过不少非议。更有甚者,是说我克死了我哥哥。幸好我爹没有因为那些难听的声音冷落我。”
池鸷似笑非笑,道:“穷乡僻壤出刁民,生男丁有什么用,家里又没有皇位继承。”
继承皇位的白泽看了他一下,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说到这,不得不提我的高潍,一表人才,气宇轩扬,相貌不凡,才高八斗……前不久他还考上了举人,因为我才没有出仕入官。”江霓夸够后,幸福道,“他愿意力排众议,娶我为妻,我便愿意死心塌地嫁给她!”
从江霓的穿着打扮,可以看出江霓生活得很幸福,并且心思单纯,言语间皆是对未来的生活有着无限的憧憬有向往。
从望凤楼中出来,他们按照江霓说的位置,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高家宅院。如果说望凤楼是最好的酒楼,那么高宅就是最好的房屋。
两人在这普普通通的颂子村中,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一对了。
敲敲门,小厮打开门,看见是两个陌生人,犹豫道:“二位,是找谁?”
池鸷摇了摇手中木盒,道:“高潍,高公子,有东西要交给他。”
小厮依然守着门缝,道:“把东西给我吧,我会转交给大少爷的。”
池鸷正要把东西给他。白泽一把拦住,“江姑娘要我们亲手转交到高少爷手中,不可假手旁人。”
小厮犹豫再三,道:“你们随我进来。”
院落不算大,没走多会儿,便到了接待客人的正厅,小厮为他们端上两盏热茶,便去请示高潍了。
池鸷撑着下巴,道:“大白天,只有一个家仆,有点说不过去。难道高家比较节俭?”
白泽道:“正厅里的古董家具,个个价值不菲,你的猜测,怕是不对。”
池鸷看不出来家具是不是古董,只能看出雕的花是多还是少。比起那些冷冰冰的器皿,池鸷更喜欢花瓶上插着的一朵花。
这花有六瓣,花蕊是浅粉色的,花瓣白得一尘不染。池鸷看了看花,又看了看白泽。
白泽易容着,看不见本来的样子。池鸷像能透过他的伪装,看见他本来的样子。
脸庞白皙,因为嘴唇天生红润光泽,不会显得病殃殃,反而多了一种遗世明珠的美感。
池鸷很欣赏美的事物。
白泽以为他在看花,介绍道:“这花叫眠梦,可以做药引,也可以用来酿酒,用途极多。”
池鸷道:“你给我说这么多,我记不住。我只知道,它很美,我愿意多看两眼。有人欣赏就好,不管有没有用。”
“各花入各眼,”白泽指尖在桌上轻点,“没用的东西,存在就没有意义。”
这句话池鸷听进去了。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他现在存在的意义,就是帮白泽完成心愿。
如果完成了,那他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池鸷还不懂,亦不想懂。
步履匆匆。一个相貌端正的青年进入正厅。来人正是高潍。
“在下高潍,不知二位是?”
“哦,我们是江霓的远房表亲。”
礼貌问候几句后,高潍接过木盒,让小厮送客,整个过程非常迅速,没有留他们吃个饭的意思。
步履匆匆的来,步履匆匆的离去。小厮伸手请他们离开。
出了高宅大门,门毫不留情“嘭”地关上。
白泽道:“走吧。”
池鸷“呵”了一声,道:“走什么走,他这样必定有鬼,我们得查清楚情况,才有出去的过程。”
有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现在连鬼让他们做什么都不知道。
池鸷脚步一跃,便从一旁,爬上了屋顶。白泽在底下望而却步,没办法跟上他。
“废……”物
池鸷刚要说,便被白泽一记眼神压下来。
“……狒狒都没我能爬墙。”池鸷边说边跳下来,搂着白泽跃上屋顶。
按理说,能徒手生火的白泽,爬墙这点能力还是有的。难道是白泽觉得不光彩难得自己爬墙?
池鸷很难揣测国主陛下的心思。
白泽指挥道:“那边是主院,看那间应该是高潍的屋子。”
听从上层指挥的池鸷只能带着他,尽量脚步轻盈地向他说的地方跃去。
到了房顶隐蔽之处,下方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掀起了瓦砖。
高潍已经打开了木盒子,正看着手绢上的字。
“少爷……”不合时宜的女声道,“您真的要娶那江姑娘?奴身没有怨言,奴身跟了您这么多年,让奴当个妾室,以后当牛做马伺候你和江姑娘吧。”
那女子一身轻纱,曼妙的身体若隐若现,看来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她自然而然地坐于高潍的膝盖上。
池鸷道:“高潍来时,我便感觉他不太对劲,原来刚刚从美人床上下来。江霓要是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说不出那些词!”
可能太义愤填膺,女子好像听到了动静,慌乱地四处看,并不知道声音是从屋顶传来的。
白泽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示意噤声。
高潍太专注于手绢,道:“秋霖,待会儿你去管家那儿领些钱,便离开吧,我要成亲了,以后无需再有关联。”
“少爷!我……”
“闭嘴!论家世容貌,你哪里能比得上她!”
多么直接又伤人的话
。
秋霖掩面哭泣,良久,妥协道:“少爷,你说什么我绝无怨言,但求你不要让我离开,离开高宅,我活不下去的!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求你!”
秋霖拉着他的衣袖不停哀求。高潍暴躁地甩开她,临走前丢下一句话,“随你,但如果让我发现你做了出格事情,小心你的命。”
秋霖跪在地上,无比难过。
池鸷见识到了什么叫人性。上一秒需要的时候,你是心肝你是宝贝,下一秒,不需要的时候,你是一滩烂泥,踩一脚都嫌脏。
秋霖的遭遇,预示着她在这件事中,必定不会简单带过。
池鸷气得不行,面对这种提上裤子装君子的渣男,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事,包括她给高潍一刀,都是合理的。
白泽见怪不怪,道:“故事开始了。”
池鸷想去告诉江霓,高潍真正的模样,继而避免一场悲剧的发生。
天空在一瞬间忽明忽暗,云朵集于一处又迅速消散。不远处街道上的人们来来往往,行动极快,好似走马灯一般。
等世界回归到正常速度时。环境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高宅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高潍喝得烂醉,在小厮的搀扶下,独自踏进新婚洞房。
池鸷回过神来,朝下看去。新嫁娘盖着红盖头,坐在床榻边,安安静静地等待自己的丈夫。
高潍摇摇晃晃,好不容易坐在床边。
等待许久的江霓迫不及待地摘下红盖头。头上的凤冠,身上的霞帔,脸上浓浓的爱慕之情,无不在诉说着她对这一天的期待与向往。
高潍看得更醉了,在身体向前倾之际,耳畔只有江霓那句“高潍,我把一切都给了你。我的人,我的心,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不可欺我负我。”
江霓沉浸在得之不易的幸福之中。
高潍听到了,可是并没有回答。
没看见之后的重要的环节,画面又变了。有时是他们在屋里时而嬉笑打闹,有时是在练字读书,入目皆是两个幸福的样子,他们的衣着随时在变化,应该又过了些时日。
池鸷道:“若我们没看见高潍和秋霖那一幕,必定会觉得这是一对幸福的新婚夫妇。”
白泽手撑在一块瓦砖上,低头看着,不置可否。
“大少爷,少夫人。老爷请你们到正厅一趟。”
小厮很少去打扰他们。唐突敲门,大约真的有什么急事。
二人离开了屋子。池鸷和白泽顺势跳到了正厅的屋顶上。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一个和高潍有五分相似的男人,正坐在轮椅上,被秋霖推进正厅。
那个男人有五分像高潍,另外五分是独具一格的狰狞与扭曲,他应该是有什么疾病,不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下半身不能动弹,上半身的手动起来颤颤巍巍地,已经这样了还能伸手去摸貌美的秋霖,好一副令人厌恶的登徒子模样。
秋霖把人推进正厅后,快速抽开手。复杂地看了看和江霓坐在一起的高潍,随后离去。
高老爷,也就是颂子村的村长。面部满是对这个轮椅上的厌恶之情,“高苇,你都把自己作成这样了?!还能惹事?沾了什么脏病,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高潍对这个弟弟亦不齿,道:“把你送到隔壁镇子去治病,你还去寻花问柳!迟早有一天,你要被自己作死。”
高苇扯起嘴角,抽搐地笑着,并伸出手指着高潍,道:“哥哥,我当然知道自己这病怎么来的,不需要你再三说教。我是喜欢寻花问柳,你也不要把自己说得多么干净,像我一样,坦然一些,敢作敢当。”
什么敢作敢当,坦然一些?江霓对此很是不解地看着高苇。
“嫂嫂如此貌美,大哥真的好福气。”高苇笑得更狂妄了,“要我没得病,真想和嫂嫂……”
老爷抄起一个杯子,丢到了高苇的身上。高苇的衣衫被茶水打湿,他怔仲着收起了那副令人讨厌的样子,默默地扭动着轮椅,自己离开了正厅。
“霓儿,你不要听我那混账弟弟乱说。”高潍淡然解释道,“他从小和我不对付,你也是知道的,长大后更是不加克制,整日沉迷勾栏,沾了病,落下残疾后,性子更古怪了。”
江霓敛眸,收起别样情绪,露出安慰的笑容,“我知道,相公你放宽心些。”她方才看见了秋霖的表情,加之高苇奇怪的话,令他心乱如麻。
不止刚刚,很多次,她看见过秋霖对高潍的样子,那种隐忍不可得的样子,她不陌生。
她有自己的考量,怀疑的种子悄悄埋下,必定要弄清楚才肯罢休了。
老爷舒了舒气,说起正事,“江霓,你嫁进来已经有半年多了吧?”
江霓道,“过了十五,就有半年了。”
“那你这肚子……为何一直没有动静?”老爷直言道。
江霓变了脸色。在颂子村,一个女子被当众指出这种事,难堪程度堪比游街示众。
第7章
高潍牵住江霓的手,“爹,霓儿最近在养身体,养好了自然会让你抱上孙子。”
他的话令江霓缓和了一些,将才的疑虑打消一半。
高老爷可不管这么多,道:“年轻人的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得抓紧时间了,不可不为高家香火打算。村里那些流言,都在说江霓……”
“知道了爹,我们会尽快的。”高潍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池鸷笑了,“结婚半年没生孩子,就开始传流言。要是一年不生孩子,是不是得传江霓是个男的,俩男的结婚,肯定生不出孩子。”
白泽表情一沉,脸色不好地看着池鸷,道:“那若是男的生出孩子,又会如何?”
池鸷笑得更肆意了,“生出来了,那就是千古奇闻,必定要被载入史册,供后世求子的男男女女瞻仰叩拜。”
白泽不说话了,眼睛看向了别处。
在正厅的屋顶上,可以很好地观察到四面八方的动静。
高潍和江霓回房之后,不一会儿,高潍先出来了。江霓后脚出来。他们一个去了下人住的偏房,一个没走几步,进了紧邻的房间。
偏房住的是秋霖,另一个房间住的是高苇。
无需多说,这种情况肯定是分头行动。池鸷对江霓为何去高苇房间更感兴趣,便趴在高苇房间之上,继续偷听。
高苇很守规矩地坐在轮椅上,平静地看着怀有心事的江霓,不像在正厅那般逾越了。
江霓搅动着手中的手绢,话卡在嘴边,很难问出口。
高苇率先打破僵局,“嫂嫂,你是想问什么关于高潍的事吗?”
江霓点头,“你方才在正厅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高苇沉默了一下,道:“没别的意思,既然你们已经成婚,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江霓迟疑不决,终于道:“高苇,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明明是个很好的少年,与相公他并无差别,皆是意气风发,以前你和我哥哥还是很要好的朋友。”
高苇放在腿上的拳头捏紧,垂下脑袋,“为什么都在提以前,我现在也很好!怎么,连你都要说教我了?呵……好得很,其实嫂嫂,我不该瞒你。高潍的事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讲哪一件要好,就说他和秋霖的事吧。他和秋霖已经有好多年的私情了,这是高宅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有你不知道。你们成婚后,他们的联系亦没有断过。”
江霓踉跄后退一步,纵然已有猜测,仍然不信。
“不可能,不可能。”江霓自欺道,“他说他只爱我一个人,不可能会喜欢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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