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休弹弹灰尘,道:“孺子可教也。是的。何为怨鬼?因怨而生。你们得知道她在怨什么,如何化解她的怨,才能找到出去的契机和方法。”
“化怨这种事太难了,不过,小白儿,我有别的方法可以帮你……”何不休将话锋转向白泽。
白泽后退一步,躲避道:“不必了。”
说罢,何不休打了个哈欠,再道:“哎,行吧,你永远这么固执。既然你们先进来,也罢,那你们先继续。不用管我,我找个地方睡会儿。小白儿别怕,若是搞不定,叫一声不休哥哥,我马上来帮你。”
白泽咬牙道:“滚!”
看着他们相处的方式,池鸷更乐了。据他目前所知的白泽,什么事感觉都游刃有余。但白泽似乎对何不休有着无可奈何之意。
俩妖精大佬的渊源,不是他这个小替身能得知的。
池鸷宽慰道:“陛下,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们也能大干一场。”
白泽道:“再观察一下,先弄明白前因后果。”
“也对。”
说来说去,屋顶是他们最好的归宿。经过这么久的勘察,池鸷已经能在屋顶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来看戏了。
屋内的两个人,对立而坐,良久无言。
“相公,我爹请了许多郎中来为我看病,皆是说我身体康健,没有任何异样。”江霓终于开口道。
高潍还在气那江湖术士的话,听她这样说,更是觉得面上挂不住,呵斥道:“那你是觉得我有问题了?”
江霓婉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秋霖有孕,证明你没有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认为,不论有没有这回事,你都可以让郎中替你调养调养身子。”
高潍沉默了。正当江霓认为自己说服他之时。高潍抄起茶杯,朝地上砸去。惊得江霓站起身,还是没能躲过高高飞溅的碎片,轻轻刮伤了她的脸颊。
江霓吃痛道:“高潍!”
高潍眼神躲闪,想要道歉的话堵在嘴边,被另一种情绪压下去。
近日来,这种因为观念不同而产生的摩擦不少,每每到这个时候,他不是想解决方法,而是直接逃离。
江霓对这样的他,已经绝望至极。一次两次,在这短短数月里,给了她太多太多次失望了,那些失望,足以击垮她在心里为他建起的堡垒,粉碎她赤诚的爱意。
江霓蹲在地上,默默收拾好碎掉的杯子。
一阵车轮轱辘滚动的声音后,声音停留在她上方。
“江霓,你还好吗?”
坐在轮椅上的高苇拿着一瓶药膏,放在了桌上。
江霓摇头,“不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高苇不知如何回答,于是道:“对不起,我当时也是一时气急。再说,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是更悲惨吗?要变的人,迟早都会改变的。亦或许,他一直在隐藏本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是那个我从小仰慕的高潍啊,救我,爱我的高潍。”江霓想哭哭不出来,万般苦涩。
高苇道:“人总是会变的。”
江霓用力了一些,碎片扎进她的手掌,刺痛让她更加清醒。
“他变了,我为何还傻傻的如原样?”江霓声音愈发难以捉摸,“难不成,我要看他和秋霖恩恩爱爱?既然他毁了我,那我何不将错就错……”
“我在书中学到一个词,睚眦必报,此话一点也不假。凭什么,我受了委屈,要忍气吞声。”
高苇手往前动了动,放在她头顶,什么都没说。
“你也恨他吧?”江霓抬头,没有躲避他的目光,“你从小活在他的阴影里,什么都差他一等。后来你干脆自我沉沦,将自己彻底放纵,不再去理睬那些声音。”
高苇听到这些话,并未有过多反应。少顷,他道:“江霓,你说的这些,对我而言。无足轻重。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江霓第一次正视高苇。才发现,他不刻意做出狰狞的模样时,顺眼许多。
“高潍的举人,是我替他去考的。”
“你,曾经那次溺水,是我救的。”
“我去勾栏,从未做过越矩之事。可我的腿,是被高潍毒坏的。他毒坏了我的腿,我成了废人,为了能活下去,只有按照他希望的方式,成为浪dang的高苇。”
“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小,在私塾,在临江楼,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悄悄爱慕你。”
“我曾经想告诉你这些。可我见他待你极好,你亦爱慕他,他也对我承诺,会一直待你好。而我是个废人,我什么都没有……我说的话,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可信度?你只会觉得是我疯了。”
“不论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
“我现在好恨高潍,他夺走了我的一切,他还,他还这么对你!叫我如何不恨他。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他筋,饮他的血!”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犹如晴天霹雳,砸得江霓怔在原地。
池鸷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好一个惊天大反转,太精彩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诚不欺机器人也。
到底和高潍夫妻一场,江霓第一反应是维护,“他是你哥,怎么会害你?”尽管她有些相信了,心里那点不死心的念头,让她不得不说出这句话。
“你还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吗?”高苇抓紧扶手,青筋爆起,“是在江兄死后。江兄他又是为什么会死?呵,这得问问我那个贵为颂子村村长的好爹!”
“江兄知道了颂子村税收的内幕。一年又一年的税收,为何还没用来修葺河堤?河水年年上涨,年年有人失足淹死。因为我那爹,贪得无厌,独自一人吞并了村中几百户人的赋税。他想攒钱买个更大的官。哪里会管这个村子的死活。”
池鸷换了个坐姿,老派道:“陛下,快管管。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偷税漏税。”
白泽眼皮都没抬,“这事发生在一百年前,那会儿我爷爷都没出生。”
“嗯?也对。”池鸷算了算年龄,道,“那是你曾爷爷管理不当。官都能买卖,原来你们国库的钱都是这样来的。”
池鸷脑袋里好像还没有祸从口出的概念,什么都敢说。
白泽:“……”
江霓几年前有过一次溺水经历,他哥哥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才子,连私塾先生都认为他是比高潍更有可能高中的存在。这样前途光明的人,却在那次溺水事件里因为救她身亡,英年早逝,永坠黑夜。
这件事当时在颂子村可谓是轰动一时。待她醒来时,身边是对她百般关切的高潍,以及痛心疾首的父亲。
她也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了哥哥为了救她不幸溺亡的事。连哥哥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便落了一个把哥哥克死的罪名。
细细想来此事疑点重重。说是高潍救她起来的,为何高潍身上没有一点水渍?况且哥哥水性极好,怎会在并不湍急的河中淹死?
可是父亲没有多言其他,江霓只好将信将疑。过了这么多年了,便默认这是一场无法改变的悲剧。
高苇每一句话,都那么的不可信,可是又值得细细揣摩。毕竟高苇曾经是她哥哥最好的朋友啊!
江霓彻底乱了,狂乱道:“证据!拿出证据来!”美好的曾经,用另一种角度来看,疑点重重。心中的信念坍塌,很难再去维系表面的安稳。
高苇自嘲一笑,“我没有证据,你不信我也好,信我也罢。高潍从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处处伪装,心思缜密,怎么可能留有破绽,若以前给你说这些,你只会觉得我是疯子,怎么会听我讲话?论心狠我从来不是他的对手,他可以用最恶劣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这点我佩服至极。”
“不,我不信,这不可能是真的,我要去找我爹!”
接收到的信息太多,江霓难以忍受地冲出房间,跌跌撞撞地朝大门跑去。
池鸷和白泽跳下屋顶,悄悄跟上,正好看见慌乱的江霓被两个小厮拦住。
“夫人,少爷说最近夫人身体不好,最好不要出去。”
江霓怒斥道:“他是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吗?!”
“夫人,快回去休养身体吧。江掌柜也不想看你这样,夫人万事放心,有什么事只管和少爷说就好,不必劳累自己。”
江霓捏紧了裙摆,逐渐冷静下来。小厮特意提出她爹,不就是高潍对她的警示吗?
她往回走时,每走一步,天儿变一下,她的表情从有些许的期望,到迫切,再到失望,直至波澜不惊。忽明忽暗间,在奇特的转换下,时间似乎又过了几天。
池鸷和白泽与她始终保持着不被察觉的距离。
夜里,她推开了一扇门。
厌倦了屋顶的观看角度。池鸷决定把窗纸戳两个洞,正面观看。白泽对他的行为表示不齿,但现在没有池鸷的帮助,他无法上屋顶,只好有样学样,自己在适合的位置戳了两个洞。
四个洞,两双眼睛,一上一下,全神贯注地盯着里面,生怕错过了什么。
江霓进的是高苇的房间。
高苇已经躺在床上,见她走进自己的房间,赶紧坐起来,诧异道:“江霓,这么晚了,有何事?我哥他……”
江霓笑意浅浅,“不必提他。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高苇垂下头,“我如今这样,怎配谈喜欢二字?你对我的恨意应该不比高潍少吧。”
江霓坐在床沿,“帮我,我想要个孩子。”她伸手抚上高苇的脸颊。
高苇轻轻颤抖,很想回应,出于理智,还是躲开道:“江霓,你真是愚蠢。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不必这样。”
江霓眼睛里闪过悲凉,而后毫不犹豫地闭上眼睛,打算吻上去,却被高苇一把抱住。
江霓怔怔地,忘了挣扎。
“我知道,你想报复高潍。”高苇将她抱得很紧,“但你不用脏了自己的手,更不用糟蹋自己。只要你想,之后的事,让我来。”
第9章
良久之后,江霓僵硬的身躯放松下来,回抱住他。
池鸷有所触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时候眼见皆非真实。高潍表面正人君子。高苇表面纨绔放荡。如果真的只看表面,谁都会被他们骗过去。”
“走。”白泽手搭在池鸷的肩头,指尖轻点他的肩膀。
池鸷道:“去哪儿?我的陛下。”
白泽指着远方道:“去找江霓的爹江掌柜。”
“行,抓稳我。”池鸷鞋底在地面打转,似是在蓄力。
白泽手搭在池鸷的手臂上,站姿如竹,傲立挺拔,并无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池鸷看了一眼,没有征兆地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另一边的肩膀上。
“你!”白泽惊道。
池鸷搂着他的腰,将他打横抱起,小心地颠了两下,“陛下,你太沉了,差点就抱不动了。”
“你!”白泽怒道。
“幸好只是差点。”池鸷勾起一边嘴角,“不过……陛下的腰,可真细啊……”
“闭嘴!”
突然的失重让没有防备的白泽整个人缩进了池鸷的怀里。池鸷勾起嘴角,踩着任何能落点的地方,一会儿跳起,一会儿落下。
怀中人的反应让他觉得有趣,于是故意走了最颠簸的路。
到了临江楼前,池鸷再小心地将他放下来。白泽下来的第一个动作,泄愤似的,一脚踢在池鸷的膝窝处。
没什么痛感的池鸷装出疼痛难忍的样子,嗷嗷呼痛配合他。
白泽敲响尚有余光的临江楼的门。里面没有人回应。又敲了几下,声音足够大,还是没人回应。
池鸷走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猛踹一脚打开。进去后查看一圈,里面什么人都没有。柜台上摆着两盏油灯,没有合上的账本却又暗示着前不久有人正在此处逗留。
门对面的窗户大打开来,冷风吹得窗子一开一合。怎么看都是应该有人的样子。
池鸷敏锐地看见有几双同样地脚印从柜台直达窗户。
“你在此等我!”池鸷边说边朝窗户走去。
脏活累活有池鸷去做。白泽只管拿了账本,找就近的椅子坐下,悠闲等待。
池鸷跳出窗户,追随着脚步地朝向,往河边跑去。
脚步最后出现在岸边,汹涌澎拜的河面浑浊到连倒影都看不清,这时的河,很难和一百年后清澈见底的送子河联系起来。
池鸷自说自话道:“完了,来晚了一步。”
在他徘徊之际,有一只男性地长筒靴浮出水面,然后沉下,反反复复,最后被一波河水席卷冲走,喻示着这里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江父在不久前,遭遇了不测。来迟一步,杀手或许刚走没多久。
杀手抛尸后,一般会去哪里?糟了!白泽还在酒楼内!
池鸷“草”了一声,气都不带喘的往回跑。杀手处理完尸体,肯定会回去处理现场!白泽有危险!
待他回到窗子边,只看见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在翻阅放在桌上的账本。他拿着账本,似乎在想什么,看见柜台的油灯后,意识到了账本放置位置发生了变化。
他警惕地四处看。池鸷也在看白泽躲在了哪里。
白泽躲得很好。杀手把周围可能藏身的地方找了个遍都没找到他的半点踪迹。
但杀手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很有耐心地寻找,甚至打算去二楼看看。
池鸷没耐心了,心里想道:这是在幻境,我怕他作甚?而且,老子这么强,不一定打不过他!
抱着“老子很强”的心态,池鸷从衣角扯了一截布,绑在脸上。遮完自己的俊脸后,打算选择合适的时机冲进去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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