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伪装成你时,其实也没做什么,”日日挺不好意思地说,“政事我不太会,大多是请教阿吉才蒙混过关。”
白泽道:“阿吉大约早就知道我不是白国主了,也知道你不是我。”
日日看了一眼门外的高大影子,“嗯”了一声。阿吉不仅知道,还帮了他很多,两个人默契地没有点破。
白泽道:“你去吧,我会自己想办法。”
日日感激地点头,“我会很快回来!”
“不必,你们走了,就不用再回来了,大洲里总有一处能够让你们安身立命,跟着我不是好事。”
日日看着白泽,什么都没有说,庄重地行了个叩拜大礼。
雅姑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当即表示,“日日,你要带月月去哪儿?不管去哪儿,都必须带着我,我要跟你月月。”
日日已经知道了永昼岛发生的事。月月断尾就是为了这位姑娘。
日日想了想,道:“你一定要跟着我们漂泊吗?”
雅姑娘好生没好气道:“不然呢?我出来一套好看的衣裳都没带。图什么?不就图月月这只狐狸吗,你别想拆散我和他。”
看来雅姑娘是认定了月月了。日日很是欣慰,在偌大的世间多了一个值得信赖的家人。于是和白泽商量了一下,不日便启程回三更竹林。
礼宫内,奏折又堆积如山。
池鸷和白泽安静地批阅着,偶尔会问问对方的意见。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臣也会写奏疏上报。
——陛下,您给孩子起的什么名?
——陛下,什么时候让小皇子认祖归宗?
诸如此类的奏疏,最近繁多。千遍一律的内容,看得池鸷脑袋嗡嗡的,直接把这些奏疏丢在一起,在旁边堆起另一座小山。
“命得多大,才能当安国的皇子,”池鸷道,“白国主和幸儿因为皇室的血脉,遭了多少罪?难怪安国皇室向来子嗣单薄。”
白泽认同道:“灵脉继承,也并不是时时都有。一般出现在乱世。”
池鸷道:“现在是乱世吗?我看安国挺太平。”
白泽没有回答他,拿笔在奏折上圈圈点点。
池鸷被一本奏折道内容吸引,拿起来读道:“乐业城出现不明疟疾,感染者,全身红痕,犹如群蜂叮咬……现今已有十三例。”
白泽道:“近期安国各地都有,不过在家躺几日便好了。”
池鸷眉头紧成川字,捏着奏折道一边,道:“我感觉,不太对劲。”
白泽写字的动作停下。
“陛下!”
大臣们摩肩接踵,有些穿着便服便来了,他们争前恐后地进入礼宫,脚步急到像是要把门槛踩碎。
为首的宰相,扑通跪下道:“陛下,大事不好了。乐业城,乐业城爆发了大规模瘟疫!现在已知人数,已经有……上千人!”
池鸷手里还拿着那本折子,上面写着‘十三人’。这是今早上才上报的折子,短短几个时辰,已经扩散到了上千人,足以可见这是何等生猛的瘟疫。
“陛下,怎么办?瘟疫目前只在乐业城大规模扩散,安国其他城,只有寥寥几例。但很难确保,会不会爆发。”
“那上千人,该如何安置?陛下,请指示。”
“被他们触碰过的人,都感染了!”
“现在发现及时,只要不予感染之人发生肢体触碰,就相安无事。”
何等瘟疫,短短几个时辰,便扩散至了上千人?不可能是才被封印的陆吾作祟。
难不成真是某种不曾被发现的瘟疫,正好在这个节骨眼爆发?
白泽站了起来,眼睛里闪过若有所思的精光。
那千名患者,被安置在了前任宰相荒废的府内。废弃的宰相府里,挤满了在痛苦呻yi‘n的乐业城百姓。
池鸷和白泽在一堆人的保护之下,隔门而望。
那些感染者身上有个共同的特性,浑身犹如鱼鳞般,层层叠叠的红痕,全身上下,每处都有。他们疯狂地挠动皮肤,想以此来缓解瘙痒,把皮肉都挠破了也没有舒解。
池鸷想到了有同样症状的幸儿。
周围的大臣们,七嘴八舌,围着白泽表达自己的观点,因为如何处理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一方说,这是可控的,只要不碰触他们,让他们在这里好好养病就行。
另一方说,乐业城是安国的主城,容不得半点闪失,万全之策是把那些人逐出乐业城。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说服不了对方,就想说服白泽。
白泽先问一方,“养病养病,你们能查出病因吗?”
他们被一句话塞住,默不作声。
白泽再问另一方,“这是我们安国的子民,逐出去了,不还是在安国吗?你们拿着安国的俸禄,胸无点墨,就想出来了抛弃臣民这种蠢到不能再蠢的法子?”
另一方被年轻的国主问住,老脸不知道往哪里搁,同样默不作声。
池鸷觉得白泽质问这些人的语气,好像越来越像他了,莫不是天天待在一起被他影响了?
僵持不下,不是办法。
白泽命令太医院的人,做好防护,全部到宰相府来给这些人治病。
如此忙活到了晚上,发现只有给患者外敷具有麻痹效果的草药,才能让他们好受些。一群医术高超的太医,连病因都找不到。
池鸷暗中用了法力,探查之下,感觉到了一阵熟悉邪气。
白泽道:“你也感觉到了?”
“嗯,”池鸷道,“之前与步止戈交过手,这股邪气,来自于步止戈。”
“你看他们,身上冒出的红痕,像不像长息火山的熔浆?”
如此看来,患者们的身上,真的像被糊上了层层赤红的熔浆。他们像被放在火山口炙烤,时时刻刻感受着高温的吞噬。
池鸷怒火滔天道:“好他个步止戈,手都伸到了我们安国来了,我去找他!”
“你找不到他的,现在毕方附身在了何不休的身上,毕方实力难测,不知觉醒到何种程度了,我们二人很难跟他们抗衡。”
池鸷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总不能任由步止戈为非作歹。陛下,你有办法消灭瘟疫吗?”
白泽站了一天了,要是有办法,早就行动了,“不能,毕方的邪气,我没有办法消除。”
池鸷道:“该死的毕方!”
里面受苦的百姓,因为身体的高温,在满地打滚,有些受不住的,想要撞墙自尽,被官兵们拦了下来。
几个太医因为患者的挣扎,不幸与之触碰,遭受感染。府内哀鸿遍野。人多杂乱,总有些人寻了空隙,一头撞在了墙上。
短短一日,已经死了几十个人了。
白泽悄悄用法术挡住了几个想要自尽的人。
有些病状稍轻的患者害怕碰触到太医,缩在角落里不让人靠近。
乐业城民风淳朴,彼此之间皆是心善,不忍伤到任何人。
某个大臣走到白泽面前,欲言又止。白泽看了他几眼了,他都不敢上前来搭话,可看他那样子,藏着的话似乎非讲不可。
白泽头疼不已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快说。”
大臣鼓足勇气,走到他跟前道:“陛下,臣知道起源在何处。”
“说!”
“春度阁,幸姑娘!”大臣道,“幸姑娘身边的婢女,看见过幸姑娘在不久前,见过幸姑娘身上有同等红痕,而那时,全国并没有谁发病!”
池鸷的眼神刺向了那名大臣,大臣被这个容貌丑陋的男人盯得发毛。
这男人的眼神,怎么越看越像那个威慑四方的池将军……
他一直顾虑,不敢禀报的原因就是因为幸姑娘和池将军之间有婚约,池将军那般保护着幸姑娘,要是因为他说错了话,给幸姑娘引了什么祸端,被池将军知道了……
大臣越来越后悔说出口,不停地观察白泽的表情。
白泽看着他,那张脸本身就自带威仪,越是不说话,越是叫人心慌。
第58章
池鸷挡住了白泽的去路,道:“你要去找幸儿?”
白泽面色不善,“让开!如果毕方是把邪气种在了幸儿身上,那安国,将会有一场灭顶之灾!”
池鸷身躯伟岸,足以挡住白泽的去路。
“池鸷!”白泽道,“我说,让开!”
“你找到幸儿,怎么处理?毕方的邪气已经种上了,如同种子埋进了土里,已经生根。你要怎么做,挖出来吗?”
“我不知道,让开!”白泽几乎是吼道。
“你不能伤害幸儿,她是安国最后的血脉,是白国主和池将军誓死守护的妹妹。”池鸷声音软了下来,像是恳求白泽。
白泽随手脱掉了繁重的朝服,里面的白袍素净,极其方便行动。
白泽道:“白国主誓死守护的是安国。”
两人第一次如敌人般对峙着。
池鸷心里很不好受,道:“你冷静一些,我陪你一起去,我们想想对策,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白泽眸光冷冷地看着他,“我不能用安国的安危去赌另一种可能。”
池鸷表情冻住,“你的意思是,就因为那个大臣告诉你,幸儿的身上最早出现瘟疫的征兆,你就要去杀了她吗?”
白泽道:“你不懂。幸儿与安国的灵脉息息相关。毕方好手段,把邪气种在了幸儿身上。瘟疫不是无根而起,幸儿就是安国的土。邪气种在幸儿身上,就是种在了安国的大地之上。”
“我知道,那该死的灵脉。你们身上该死的责任。”池鸷大声道,“你给我时间,我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我去杀了毕方,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白泽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他。当他露出这样无波无澜的眼神时,池鸷最为慌神。
“你别这样看着我。”
“池鸷,你有什么办法?凭你的能力,真的能杀了毕方?”白泽字如刀割,刀刀割向池鸷,“你真的能保护我,保护安国吗?还是嘴上说说,你能做到什么?”
“你看我脸上的两颗痣了吗!”白泽指着左边,“这颗是与白国主的誓约,他让我,必须守护好安国!”
池鸷声音发颤道:“那另一颗呢?是池将军吗?为了这两个誓约,你可以什么都不顾是吗。”
白泽从不会说美好的假话,直言道:“是!”
池鸷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摆一般,怔证看着语气伤人的白泽,好像这些日子的温情,对白泽而言只是泡影,可有可无。
“那我算什么?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池鸷感觉说的每句话都让他呼吸困难,“我从一开始,替代品都不配,是吗?!白泽!你是不是从来都瞧不起我!”
白泽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刻,见池鸷还是想阻拦他,便施法推开了池鸷,飞快地朝春度阁而去。
池鸷任由自己灰头土脸地摔在地上,拳头砸在地上,他快速站起来,追着白泽的步伐。
因为瘟疫横行,平日里人声鼎沸的春度阁,今日的春度阁出奇的冷清。
春度阁内,老鸨陪着幸儿,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人间灯火,众生百态,每一盏没有熄灭的油灯好像都有自己的故事。
老鸨拿了件披风。“夜里凉,幸儿你披上。”
“多谢。”幸儿对她笑笑,“嬷嬷你先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老鸨把披风放在一边,然后出去了,留给她一个人思考的空间。
幸儿看见楼下出现一道残影,只是眨眼间,那影子犹如鬼魅,已经出现在房间里。
“你来找我了,”幸儿回头看着白泽,“那我的猜测是真的了。安国这次的瘟疫,是因为我?”
白泽手负身后,摩擦着玄戒,“不是,但与你有关。”
幸儿失落地点头,“因为我影响到了安国。”
白泽道:“你没有错,是有人利用了你。”
“那怎么办呢?”幸儿又看了一眼窗外,“怎么才能让百姓们免受瘟疫的折磨。”
不需要白泽说,幸儿也知道。身为安国灵脉继承者,有些责任必须她承担。这么多年的岁月,是她偷来的,如今该还回去了。
幸儿道:“你能告诉我,我的父皇,去三更竹林做了什么吗?”
“当年安国北部干旱,死伤无数。灵脉平息灾害,你本该在那年殒命。你的父皇替你承受了下来。”
灵脉可以修补灾祸。但不是无节制的,会耗损灵脉继承者的寿命。
幸儿垂下眼睑,“那我哥哥,他去三更竹林呢?”
白泽瞳孔暗了几分,“抱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幸儿似是顿悟一般,走向了白泽,“国主陛下,你会好好守护安国对吗?因为哥哥所托。”
白泽点头。
幸儿摘下面纱,看着他。除去那些红痕,两人的脸长得几乎一样。幸儿期待地看着他,“你能,叫我一声皇妹吗?”
白泽莞尔,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用白国主的语气道:“皇妹,哥哥给你做点心吃。”
幸儿的泪水从眼角落下,“哥哥,你只宠爱池将军,已经很久没给我做过点心了。你留给池将军的玉莲糕,他给了我,我一直舍不得吃。”
她跑到妆台那边,拿出藏着的锦盒。走到白泽面前,献宝似的打开。
盒子里,是白国主生前做的那盘玉莲糕。因为玉莲是富有灵力的珍宝,玉莲糕这么多年没有腐败,还如刚出炉那般,色香味俱全。
白泽低头看着,“你怎么不吃?吃了对你身体极好。”
幸儿苦笑道:“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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