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
我能够为你报仇了。
我一定会抓住他的。
根据预告信的谜题,松田阵平带着工具箱来到了杯户商场的摩天轮。
日本最大的摩天轮。
他走进72号车厢,看着座位下炸弹上的显示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另一处的炸弹地点是医院,人流量极大的地方。
所以他不能拆除炸弹,必须等待最后三秒的提示,将炸弹所处位置告诉同事。
啊,真是抱歉,萩,完成不了跟你的约定了。
不能给你报仇,也不能等你醒来了。
轰——
在东京摩天轮上的烟火绽放时,远在神奈川的萩原研二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
“小阵平!!!”萩原研二惊醒坐起。
他梦见……他梦见松田阵平被火光吞没……
摩天轮……
72号车厢……
炸弹……
倒计时……
提示……
爆炸……
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在萩原研二的脑海中闪回。
他怎么……突然做这个梦?
萩原研二控制着脸颊肌肉扯出一抹笑,小阵平应该好好的啊。
他怎么会做这么不吉利的噩梦。
看了看周围,是一间极为简单的单人病房,入眼全部都是白色。
萩原研二也逐渐回忆起来,自己之前经历了什么。
面对炸弹爆炸还侥幸捡回一条命真的是太幸运了啊。
萩原研二这样想着,艰难的动了动身体。
酸涩的感觉像是被大卡车反复碾压几十次一样。
整个人都是零碎的。
而他刚刚因为噩梦猛然坐起的行为其实是失败了的,非常英勇的离床30厘米然后“啪叽”重新倒回去。
之前沉浸在噩梦当中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清醒回忆起来现实,牵扯肌肉的酸痛感令萩原研二恨不得当场去世。
但是不行。
萩原研二仔细分析了一下刚刚所感受到的,逐渐有了不太美好的预感。
没有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伤口撕裂的疼痛。
只有躯体因为长久未使用而产生的酸痛感。
他可能睡了很长时间,比预想中的要长很多很多。
所以,他必须,必须爬起来按响呼叫铃。
如果没有那场噩梦,萩原研二可能会安详躺在床上等待妈妈或者姐姐的到来,给她们一个惊喜。
再之后过几个小时可能会收获一个急匆匆从东京赶来的幼驯染。
毕竟如果自己真的被炸弹炸成植物人的话,姐姐绝对不会放任自己留在东京给小阵平添麻烦的。
小阵平毕竟是一个警察,还是一个做着危险排爆工作的警察。
需要得到充分的休息来完成工作,而他毕竟还是有父母亲人的。
理所当然的他该在神奈川。
可是那场仿佛亲眼见证的爆炸,久久残留的心悸和痛楚……
令他完全无法坦然躺在病床上安然等待。
明明那场噩梦模糊不清,只有几帧残留的画面隐现。
可他却惊慌的必须要亲眼见到小阵平活生生、完好无损的站在他眼前才能放下心。
“姐,给小阵平打个电话吧,告诉他我醒来了。”
萩原研二露出纯澈无辜的笑,像是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预感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察觉。
但是他表现出这么一副模样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听见萩原研二醒来的消息匆匆赶来的萩原千速在萩原研二说出这句话时一瞬间僵住。
随着萩原千速沉默的时间变长,萩原研二的笑容也逐渐僵硬。
那……
不是梦。
对吗?
“小阵平……出事了……对吗?”
不知道该怎么把松田阵平死讯告诉自家弟弟的萩原千速静默的点了点头。
她打开电视,调出摩天轮事件的报道。
然后拿出手机翻出警视厅发布的死亡讣告递给萩原研二。
看着电视台发布的监控里松田阵平斜挎着工具箱迈步走上摩天轮的72号车厢,萩原研二微微颤抖起来。
梦里的记忆碎片浮现出了一些,他仿佛亲眼见证着这一幕幕,见证着松田阵平迈步走向死亡。
可是,什么时候?
他又为什么不阻止?
萩原研二如期参加了松田阵平的葬礼。
凭着近乎自残一般的复健流程,短短几天萩原研二就能正常下地行走了。
疼吗?
疼的。
每一步如行走在刀尖,痛得鲜血淋漓。
仿佛他的双腿是由鱼尾从中间强行撕裂开来形成的,完全不适合用来行走,仅仅只是站立就痛如刀割。
但是他要去见小阵平啊。
他要去送他最后一程。
身体上的痛反而能让他确认真实。
不然他总是在怀疑,这是梦,这是虚假的。
也许小阵平就在他床边等待着他醒来呢。
萩原研二总有一种时间的错乱感,明明记忆里他和松田阵平前几天刚见过面、聊过天,可是总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
而周围的一切也告诉他,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
可是记忆里的松田阵平明明还是那样鲜活,跟眼前死气沉沉的照片截然不同。
萩原研二从未认识四年后26岁的松田阵平,他是那样的陌生,跟萩原研二记忆里认识的幼驯染小阵平完全迥异。
但又能很清楚的确认就是他。
他就是松田阵平。
失去了幼驯染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的遗物基本上都被他的父亲松田丈太郎留给了萩原研二,他自己只带走了松田阵平的身份信息。
萩原研二在整理遗物,整理他们之间的回忆时发现了一大箱子的信。
其实松田阵平的房间与四年前的没什么差别,仿佛这四年时光、四年离别从未有过。
差异最大的大概就是这一大箱子的信吧。
萩原研二随手抓起一把看了看,每封上面没有收件人的信息,也没有邮件地址,只有一个日期以及一个“萩”字。
萩原研二按着日期顺序把它们整理了一下。
一共一千四百六十一封,从四年前的11月7日开始,止步于今年的11月6日。
没有今年的11月7日的信,因为这天松田阵平只走过了一半。
而在那一天的一半时光里松田阵平记录下的话语,也随他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没有人知道他那天的感想。
现在的萩原研二也不知道。
“啊,上面有写我的名字,是写给我的吗?”
萩原研二拆开时间最早的那封信,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纸。
只有短短的两句落于信纸中间。
“萩。”
“你会醒的吧。”
萩原研二静默,他仿佛看见松田阵平坐在桌前抬笔欲写,却又忽然顿止的纠结。
最后只是留下了两行字,就气势汹汹动作幅度很大的把信纸一折,塞进信封丢进小盒子里。
看见这幕,萩原研二笑了下,然后找出那支笔在后面写下回答。
“萩。”
“你会醒的吧。”
“会。”
“已经醒了。”
萩原研二重新把信纸塞回信封,在写完回复的信封上,在萩字的下面标上“小阵平”。
hagi
阵平酱
在之后的日子里,萩原研二一有时间就一封封的拆开看着那些信,一封封回着那些松田阵平穿越时光给他寄过来的那些信。
每回看着那些信,萩原研二都能回忆起松田阵平写下它们时的神情动态。
比如这封:
“萩,你养的那盆昙开花了,可惜你看不到,为了避免你到时候泪汪汪的找我哭诉,我拍了照片,等你醒来看。”
萩原研二能回忆起松田阵平斜靠在阳台,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烟,眼神空无寂寥的望着神奈川的方向。
然后他们在警校毕业入职工作后养的那盆昙花静悄悄的缓慢盛开了。
昙花要养两三年才开花的,它盛开那天距离萩原研二离开松田阵平有近三年了。
松田阵平安静看了它一会,弯眸笑了笑,像是想起了曾经的过去,或是有他的未来。
随后抬手拍了几张照片放在手机里。
他坐在桌前,看着拍下的照片,带着一点笑意,抬笔在信纸空白处写下这么一句。
这并不是萩原研二自己纯粹的幻想,这些记忆碎片它们真切到就像萩原研二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幕的发生一样。
有些画面的细节是萩原研二自己完全不清楚的,一次两次可以说是自行幻想的幻觉。
但次数多了以后,就觉得自己睡的那四年其实灵魂一直飘在松田阵平周围看着他,这样的猜测更加符合逻辑。
直到松田阵平死亡,他所执念的消失才令他重回躯壳。
炸弹爆炸时,他心里一直在惦念着外面的松田阵平。
想着,他走了,留下小阵平一个人,他会多难过啊。
炸弹把他的魂魄炸出来一部分,没有理智也没有意识,只是游荡在他所执念的松田阵平周围。
所以魂魄回到躯体里时,萩原研二只记得零落破碎的画面,对他来说这四年只是一场梦吧。
但依旧会被这一封封的信件唤起几帧破碎的画面,松田阵平写信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啊。
萩原研二写下回复:
“我应该看见了的,和你一起。”
“但还是想看看照片。”
“可惜……”
“小阵平没有把它们备份。”
存着照片的手机与松田阵平一起消失在火光与爆炸声中。
所以,萩原研二看不见了。
在松田阵平开始写信的当天晚上,补完前半个月的信件之后,松田阵平就红着耳朵写了告白信。
大概是一边写一边幻想着到时候跟幼驯染一起拆的时候,他会怎么调笑自己。
共情了到那时的羞愤交加。
最后松田阵平决定如果那个混蛋幼驯染太过分就打一顿出出气吧。
“萩,我今天发现我喜欢你,是想共度一生的喜欢。”
“等你醒了,我们就在一起吧。”
“我也喜欢你,早就发现了,但是一直没机会说。”
“……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我该早点说的,这样你就能早点发现你能答应我共度一生的请求了。”
“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萩原研二之后被调入了搜查一课,他的手已经不能完成拆弹这样高精度的工作了。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在搜查一课混得如鱼得水,虽然总是习惯将自身极高的敏锐洞察力用在女孩子身上,但并不代表只能用在女孩子身上。
比较重要的一个改变是萩原研二不再参加联谊了。
虽然还是有很好的处理人际关系,但不再参加群聚活动,也没有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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