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知此时卸了官服,和颜悦色的坐在梨花木椅上,看着满桌的饭菜柔声问,“可用膳了?”
时添摇头,“未曾。”
“那便先坐下,同为父用了膳在等圣旨吧。”苏玄知斜眸,示意下人新添了碗筷。
时添没有拒绝,点头便来到一旁坐了下来。
宰相府里的伙食不能说是丰盛,因为苏玄知崇尚节俭,苏添的身体也不能吃太重口味的东西,所以聘用的厨子,都是擅长寡淡可口的饭菜。
对此时添也不觉得不习惯,反而还多吃了几口。
外面对苏玄知的赞赏很多,无一不是说他专情,府内唯有一妻足矣,自亡妻后也从未有过续弦之意。
所以全府上下也没有一个女主人,平常琐碎杂事都是经过苏玄知同意后,管家才去处理的。
对此时添只觉得,苏玄知行事做派,乖张果断甚至还有种孑然一身的傲气。
第80章 羸弱皇太孙的嗜睡太傅(4)
他们用膳恰好到一半,宫里的奉旨的太监就到了。
虽然苏玄知看起来很不乐意,但还是带着人来到门口接旨。
“奉天承运
皇帝敕曰:苏氏忠孝之家,庭训早膺乎节义绳武之胤堂谕切凛乎纲常。
今苏宰相之子苏添,天惠聪颖,惊才风逸学富五车,诗书礼易样样卓绝。
则其封为皇太孙太傅,国子监祭酒其位。
今下任职,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太监将圣旨念完,伫立在二人的面前。
“臣替犬子谢主隆恩。”苏玄知将圣旨接过,随后便给了时添。
在放人离去的时候,还不忘在提醒一句,“万事小心。”
时添点头,毅然的乘坐宫里派来的马车离去。
因为接旨的第一时间便要进宫谢恩。
即便是陛下一再特许他无需如此,但是也要遵守规矩。
因为凭他一人,足以掀起朝堂的议论。
到了御书房。
时添还没来的及让人通报,里面的陈庚便立刻迎了出来。
“苏大人,陛下已经等候许久了,随老奴进去吧。”
时添闻言,便跟着人走了进去,一踏入殿内便听到了交谈声。
其中一人咳嗽了一下,下意识连脚步都轻了些。
殿内威严正盛的帝王,犹如一个慈祥关爱的长辈,“前不久太后唤你过去,可是关心你的身子?”
魏怀沧点头,对一向羸弱的身子,并无遮掩。
“皇太祖母说,宫外有一位号称华佗在世的神医,似是能治好孙儿天生的不足之症。”
“不过孙儿倒是不在意,毕竟这身子便是如此,也怕是好不了了。”
先太子妃先前,也是因为难产再加上本身身子就弱。
所以在生下魏怀沧后,受了凉患了痨病无疾而终。
自此先太子悲伤成疾,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
作为先天不足的皇太孙自然落下了病根,直至如此。
魏云霄闻此,面色流露出一丝神伤,悲然道,“你父皇是个至忠至孝之人,如若不是悲思劳碌,想来如今朕早可将这皇位交付出去。”
“可惜啊,沧儿你是阿治唯一的血脉,不可轻易放弃。”
“太后所说的神医,朕会派人去请来,定然会医治好你的。”
魏怀沧附和道,“是皇爷爷。”
时添走进来,二人的目光便汇集于此,他正要跪下,准备谢恩。
不料魏怀沧瞬间就将人扶了起来。
魏云霄也像是应允了他的失礼,扬声道,“日后不要行如此大礼了。”
“不然你我舅甥的身份,可不就生疏了。”
其实论起血缘关系,朝云郡主是太后母家的人。
而当朝陛下,又是太后抚养长大。
他们之间的交情属实不浅,虽无血缘却堪比血亲。
“是。”
“皇爷爷,太傅即已到位,那么孙儿便先带着太傅去熟悉国子监以及宫学。”
“也好让太傅早些能安排功课。”
魏怀沧虽然身子骨弱。
但也继承着皇家的血脉,身高比起时添,似乎还更高一点。
若是气色没那么差,也是足矣惊慑的丰神俊朗的皇太孙。
魏云霄打趣了他几句便也挥手由他,先前早朝上奏的折子还需要审批。
永无止境的批改奏章,听着他们的唠叨满腹道义的言语。
光是想想就足够头疼。
……
魏怀沧刚踏出御书房,梾木便持剑而来。
一副生人勿近铁面狠厉的模样,将时添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要举剑凌迟自己呢。
梾木的行为迎来了魏怀沧的一声呵斥,“梾木不得对太傅无理。”
梾木顿住一脸委屈。
可是那张冷硬的脸毫无变化,只是低了低脑袋,显然一副认错的模样。
时添看着只觉得好笑。
“太傅,梾木是我的护卫,天生反应迟钝,冒犯了你。”
魏怀沧声音一如既往的有气无力。
但是他的声线很好听,怎样也不突兀。
时添淡然自若,“殿下的人,理应如此重视您的安危。
“他所做的是对的,所以有何冒犯之处。”
魏怀沧看着青年,忽然回想起。
曾经年少时因为自己,而奉献出生命的那个仆人。
他的笑容却是如此的讽刺。
彼时时添如沐春风的气派,比起那些肮脏的人是分明的两极。
“太傅是否觉得教导我这个病秧子,会埋没了你的才能?”
时添一顿,“殿下为何会如此觉得?”
他很不理解,这个反派怎么看起来有点……自我贬低呢?
魏怀沧只笑着摇头,看起来倒是牵强的脆弱。
“我不希望太傅和曾经那些夫子一样,只是因为皇爷爷的权势,才会强迫自己来欺骗我。”
【宿主,他应该是因为之前那些,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只在皇帝面前装样子的夫子伤害到了。】
【好歹也是皇太孙,可他受得苦实在是太多了。】
时添晦滞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藏着心事,可表面却又伪装的很好。
或许……
“殿下。”
魏怀沧闻言转身,就被一双手,轻柔的摸了摸脑袋。
从未有过的感觉,一瞬间从头上蔓延开来。
他听见青年好听的声音,“在下是殿下的太傅,也是唯一的老师。”
“无论如何都会陪伴殿下,教学史卷和为人处世。”
“即便殿下此刻只觉得,我是因为陛下才被迫来的。”
“可是如若没有这个旨意,或许我还待在苏府闭门不出。”
“不知这世上热闹新奇之物,这些许也是命中注定的。”
“我要教导殿下这件事情,并不觉得为难,反而很开心。”
魏怀沧愣在原地,“为何开心?”
时添收回手,提了提略微沉重的狐裘,青丝吹动,掀起一人心里涟漪。
“外头皆传,我苏某靠着父亲高傲自大,从不以真面示人。”
“他们还说,我自持高洁傲岸,不将他们世人放在眼里。”
“只因我从不见外人,因我不喜抛头露面,他们便将异类的名头,冠加到我的头上。”
他笑道,“殿下可会觉得我狂妄自大,借陛下恩典,占据一席官员之位。”
魏怀沧看他在前面漫步走,单单望着背影只觉得不受控制的心脏,在狂跳不已。
【攻略值+20%。】
时添勾唇,回首时触及到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熟悉而又灼热。
“太傅是我的太傅,地位高贵,即便是那些不满意的大臣也无法质疑。”
“况且以太傅之能,学生很愿意向太傅学习,侍奉左右。”
“如此便好,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唯一的学生了。”
第81章 羸弱皇太孙的嗜睡太傅(5)
册封时添的旨意,早就已传遍了所有大臣的耳朵里,反对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尤其是以二殿下、三殿下为主的官员,打着觐言的幌子,明里暗里说他德不配位,不配担此重任。
但是帝王旨意又是如此好更改的,原先魏云霄便不是个仁君,从太后手下夺权,早已激起了他的杀戮之气。
那些官员最终还是止步于,要辞官威胁陛下的地步。
不过他可不在乎那些人到底辞不辞官,人没了,他还可以在科考招新。
所以最终,时添太傅的头衔以及挂在他身上的那个国子监祭酒的职位,也是掀起了一波皇城里所有人的震惊。
光是上门说亲的,便有十几个,但都被管家找了理由赶走了。
而时添一如既往的,躺在贵妃椅上小憩,今日恰好是休息日,魏怀沧出城去寺庙烧香敬佛,祷告去了。
所以他也落了个安闲自在。
在前几日进宫谢恩之后,他也陆续的逛过了国子监,以及宫里的上下路线,因此他也知道了一件事。
魏怀沧的寝宫如今居住在东宫,并且在先太子薨逝后,也不曾让人搬出来。
这太子之位空虚,自然有许多人虎视眈眈。可偏偏魏云霄一意孤行,认定要魏怀沧代替他的父皇,继承储君之位。
而这,无异于是将他推入了旋涡之中。
时添想到这里,眉头不禁的蹙起,闭眼享受的温暖太阳光,忽然被遮挡了大半,他很不满意的睁开眼睛。
却发现眼前遮挡阳光之人,翩翩少年。
金丝点缀的衣袍华贵,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尤其是那双明亮璀璨的眼眸,弯弯的带着笑意,他的发丝都在光下闪闪发光。
“太傅。”魏怀沧替他遮去刺目亮光,笑然道:“学生在回来的路上,给您带了樱桃毕罗,可要尝尝味道?”
樱桃毕罗是先前时添品尝过味道,就喜欢上的甜品。
闻言他不自觉的露出笑颜,身旁的羽团扇被他厚重的衣袖压着,阿蒲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个院子现在只有他们二人。
“何时回来的?”
魏怀沧将打包好的樱桃毕罗,放在贵妃椅旁的小桌子上,随后也坐在了旁边,将羽团拿起给时添扇风。
时添舒坦的闭上眼,他这个小院子里有一棵梧桐树,此时春日已过,天气也热了起来。
时添怎么说,也不愿意再披那个狐裘了,实在是太热。
所幸在府内,他可以穿的单薄一些,此时他就穿了一件青色长衫。
“就在方才回来的。原本寺庙里,烧香拜佛本就是无用功,学生拜了十几年也不见得好转,所幸这次去了,便再也不去了。”
时添并不赞同,他虽然不信佛,但是总归抱着一丝虔诚总会有希望的吧。
“日后,我便陪你一同前往吧,只当是求个吉利也好啊。”
魏怀沧含笑道,“是。”
时添吃了几口樱桃毕罗,一如既往的在这种烘托暖洋洋的环境里,逐渐熟睡。
魏怀沧跟了他那么久,也是知道他嗜睡的习惯的。
毕竟来苏府不下五日,这里的一切都被他摸透彻了。
时添每一次用过膳后,都会哈欠连天的想打瞌睡,以至于魏怀沧每次来都担心,他这么一直睡下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在太医把脉过后,确定无碍,他也就放心了。
梾木一直都守在暗中,在看到院门口端着小木盘的阿蒲作势要推门而入前,他立即出现阻止。
面对忽然出现的人,阿蒲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都差点飞出去。还是梾木伸手托住了人和要飞的东西。
“你……你干嘛?!”阿蒲瞪着一双大眼睛,有些气愤。
梾木淡淡看了他一眼,“太傅在休息,殿下说过,不让人打扰。”
“我又不会打扰公子!”阿蒲压着声音,俨然觉得这人脑子不会变通,“我才是公子的侍从,比起你和殿下,我才是最懂公子的!”
“那又如何。”梾木并不理会,“殿下说过不让人进去,即便是你都不可以。”
“……你…你可真听殿下的话啊!”阿蒲将手上的东西,塞到了他的手上,随后还不忘记走时踩他一脚。
当梾木回神时,人早就气急败坏的走远了,只有他拿着手上的东西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还是魏怀沧开了门,看见他一人站在门口似乎在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怎么了?”
梾木回过神,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方才太傅的侍从阿蒲要来打扰,属下拦住了他,这是他带来的。”
魏怀沧看到木盘上的蜜饯果子,只觉得无奈,将盘子拿过后好心提醒了一句,“梾木你呀,需要好好学学怎么控制你这张,不懂得变通的脸和脑子了。”
“殿下?”梾木茫然不解的,看着他正准备要关门。
魏怀沧道,“好好守着,没什么事情仔细想想怎么和人家道歉去。”
“?”
等他带着蜜饯果子回到院子树下的时候,时添已经醒了,看见他手里拿的东西眼前一亮。
“何处拿来的?”
魏怀沧将盘子递过去,任他挑选,“方才阿蒲送过来的,结果被梾木拦在了外面生怕吵到先生,不想闹了笑话。”
时添将果脯送到嘴里咀嚼着,味蕾得到了满足,笑道:“阿蒲还小自然不懂事,许是梾木不懂得表达,才让两人闹了半天。”
“太傅说的是,我已叫梾木去和人道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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