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绵想起身,就被安禾一把按住,“不行,姑爷让我看好你。”
柳绵气得脸鼓鼓的,“现在就姑爷姑爷了!平时没见你这么听他话!”
安禾不动如山,又把要起来的柳绵一把按住了,柳绵趴在床上无力捶床,安禾忍不住说道:
“少爷这次太冲动了,姑爷都生气了,你再爬起来,小心姑爷以后都不理你了,你身体本就弱,你让我上去挡那一下都好过你自己去,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看你挨一板子就不行了。”
“安禾!”柳绵恼羞成怒了,“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少爷,凡事都该以自己为第一位,这是您教给我的,就姑爷那身板,挨这一板子也能活蹦乱跳,我不知道您在挡什么,您今日也是犯蠢了。”安禾一针见血道。
柳绵泄了气,不太高兴地哦了一声,然后语气弱弱地说了一句,“我只是不想牵连到他,程青山说的没错,这对他来说本来就是无妄之灾。”
“那干脆和离好了,天天不要牵连到我不要牵连到我的。”楼谪快步进来,玄衣翻飞,带着些怒意地说道。
“上药了吗?”楼谪看向安禾。
“还没来得及,少爷一直闹腾。”安禾道。
楼谪伸出手,安禾不情不愿地把药膏放到楼谪手上,“你轻点,少爷怕疼。”
“我知道,你出去吧。”楼谪在柳绵腿旁的空位上坐下。
“我为什么要出去?我要在这看着,还能帮帮忙呢。”安禾拒绝道。
“你在这不方便。”楼谪打开府医给的药油,头都不抬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少爷从小到大受的伤都是我给他上的药。”安禾实话实说道。
楼谪莫名有些心烦,每次安禾一说这种从小到大的事情,楼谪心里就有股不爽感,他知道自己是占有欲作祟,但安禾在旁边看着,楼谪怎么都动不了掀开柳绵衣服的手,他就是不想让安禾看。
“那是以前。”楼谪抬眸看向安禾,也不让步。
“安禾,你出去吧,我跟楼公子有话说,别让外人靠近。”柳绵出声道。
安禾咬了咬腮帮子,最后还是听了柳绵的话,出了客房,并关好门守在门口。
楼谪不再说话,小心地将柳绵的衣袍卷起,露出那截细腰,白皙的皮肤衬得那一掌宽的青紫板印格外吓人。
红黄的药油倒在其上,有些不听话地流入腰窝。
楼谪小心地用干燥的大掌阻止药油到处乱流,生怕碰到柳绵的伤口。
柳绵抱着枕头闷闷地出声道:“抱歉,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如果你不愿意合作了我也可以理解,我们…就和离吧。”
沉着脸擦药的楼谪都要气笑了,默不吭声地给柳绵缠好纱布,起身走到柳绵床前,一手撑床,伏身看他。
许是因为疼,柳绵那张苍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整张脸就嘴唇被咬得艳红,还有红肿的杏眼含着水,泪珠大颗滚落。
柳绵不想被看到这样丢人的模样,把脸埋进枕头里,有些心累道:“是我顾虑不周,没想到才成亲两日,会发生这么多事。”
“和离后你怎么办?进程府冲喜?给程逍年当小侍?那你爹亲呢?他不会生气吗?”楼谪顺手捋了下柳绵顺滑柔软的马尾,语气听不出情绪地问道。
“我有办法,你不必管我,你回去好好当你的谋士吧,这段时间抱歉了。”
柳绵声音闷闷地说着。
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害了楼谪,人生从来都不是轨道,而是旷野,很多事都没办法按照既定计划走,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意外,他这样霉运缠身的人就不要再连累别人好了。
第38章
楼谪转过柳绵的脸, 温柔地给他擦了擦眼泪:“怎么哭成这样,疼了怎么不跟我说,尽会让我心疼你是吧。”
“是我刚刚说错话了, 都答应你了要跟你一起,你老把我往外推是怎么一回事啊, 什么牵连, 拖累的话我不爱听, 下次你别再说了。”
柳绵眼睫微颤, 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在楼谪的手心。
楼谪手心微烫, 轻柔地抹了一下柳绵通红的眼尾, 也不知道怎么会有男人生的这么漂亮,安静落泪的样子就让人心里发软, 一哭起来什么气都泄了, 根本不忍心责怪他一点。
“别多想了,说好了要等你爹亲病好了再和离的, 我不会半途而废的,有问题我们一起面对就是了, 走, 我们回家。”
楼谪避过柳绵的腰身, 把人转过来,小心地横抱起来,语气有些无奈:“你也就占了长相的便宜, 一言不合就撒娇, 哭包,搁别人这么说话, 我理都不理他了。”
突然凌空而起,一直被人以犟脾气从小说到大的柳绵下意识攥紧了楼谪领口的衣服, 同时不高兴地辩解道:“我没撒娇,我也不是哭包。”
“又撒娇。”楼谪腾不出手捏柳绵,干脆用头轻抵了一下柳绵的脑袋以示不满。
有点太亲密了,柳绵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却只是得到了一个点到为止的碰撞,柳绵红着脸又带着些遗憾地将脸埋进楼谪结实温暖的怀里,小声道:“我明明就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
这语气,又软又甜的,仿佛夹着糖心一样,还我明明就没有,楼谪体贴地不再戳穿柳绵,将人稳稳地抱在怀里出了门。
楼谪身上总是有股神奇的力量,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他内心的阴霾驱散,让人安定下来,楼谪怎么这样好,柳绵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知足了,无声地攥紧了手中紧握的布料。
安禾看着楼谪抱着柳绵出来,“姑爷,我来吧,你也辛苦。”
楼谪抱着人目不斜视地避过安禾的手,“你都抱得动我还抱不动了?走吧,备轿回府。”
“程老爷愿意放我们走了?程逍年真被你治好了?”安禾好奇道。
“嗯,程少爷没什么问题。”三人出了程府,在门口大马车里等待的柳成三人刚刚自然是跟着观看了楼谪“看病”的全过程。
不过他们也不懂医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以为楼谪这村夫不仅是谋士,还治得了程逍年,一时谁也不敢再讽刺楼谪了。
甚至先行出府的三人都没直接离开,而是在门外等了半天楼谪,柳成一见楼谪就拍了拍楼谪的肩膀,开怀笑道,
“没想到贤婿这么能干,不仅得县令赏识,还有一手妙手回春之术啊,晚上我们爷俩好好喝上一杯,妍儿把我珍藏的那壶酒开坛。”
楼谪低头问柳绵,“夫郎,我晚上能去喝一点吗?”
这幅耙耳朵的样子。
柳成笑容一僵,又朗声一笑,“好啊,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我们绵儿可不会束着人都不让喝酒的,他从小最懂事了。”
柳绵本来被抱着走了一路就不好意思,此时却一脸淡定地看了一眼柳成,他知道楼谪是在给他撑场子,让他们这些人知道他楼谪是为柳绵而来的。
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语气清冷,“去吧,别喝太多了就行。”
柳成乐着合手,“好好好,我这个做岳父的当然有分寸了,我跟贤婿也是有缘,妍儿晚上让厨房多备几道硬菜,今晚我跟贤婿不醉不归哈哈哈!”
张妍的脸上温柔地笑着应下,回府后室内一阵破砸声,柳宁就更生气了,他万万没想到,柳绵随便找的夫婿竟然这么有本事,一张青紫的脸气得扭曲。
早知如此,之前柳绵成亲之事他怎么都得搅黄了,当时柳成的态度严厉不同意,甚至准备把柳绵绑起来关在家里,还是他和他娘从中劝的呢!
他们本来以为柳绵找个村夫定会受尽苦楚,谁能知道这后续完全不受控制啊!?
回房后,柳绵把房门关好,才表情严肃地看着楼谪,“你真把程逍年治好了?”
上次楼谪不认识合欢膏的事柳绵都还记得,这水平怎么可能懂医术啊,更别提程逍年昏迷程青山肯定请遍名医的情况,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楼谪还能治好?
“哎哎哎,你躺好,你受着伤呢!腰不疼了是吧。”楼谪喊道,一个倒水的功夫,柳绵就擅自下了床,真是让人不省心。
楼谪又把人抱回床上,让人老老实实地趴着,“不许乱动!”
柳绵又想爬起来的动作一顿,“本来就没什么事,你太大惊小怪了,才挨了一板子而已,哪有那么娇气。”
“你还说你还说,你也就是看不到你腰上的伤,那么大块,嘴比石头都硬,不疼刚刚在程府哭得梨花带雨的人是谁啊。”楼谪没好气地给柳绵塞了一杯水。
本来就不是疼哭的!柳绵气鼓鼓地瞪了一眼不解风情的楼谪一眼,他明明是因为楼谪要跟他和离才哭的!真是块木头!
见柳绵趴着乖乖地喝了水后,楼谪才开口道,“我乱猜的,但大夫们都说没事,但按常理说程逍年三天内应该能醒的,程老爷真是太着急了。”
柳绵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环视一周,压低了声音惊道:“楼谪,你胆子真大,程青山连县令都不放在眼里,你还敢骗他!”
楼谪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脸,“你发现没,每次你一生气就喜欢喊我楼公子,一着急就喜欢喊我全名,平时就爱喊我夫君。”
柳绵没好气地拍开了楼谪的手,“别扯东扯西的,讲正事呢!”
“哎哎哎,别生气,别下床,你小心点腰,有什么跟我说,我去拿。”
柳绵推开楼谪,下了床,从床底拉出一个木箱,往楼谪怀里一塞,
“你赶紧逃吧,你胆子也是真的大,你以为程老爷说让你生不如死是吓唬人的啊?他们这种人,无声无息弄死一个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别在安陵待着了。”
楼谪低头打开,一盒亮闪闪的金银珠宝闪瞎眼,底下还压着厚厚一沓一百两的银钞,“嚯,夫郎,你这么有钱。”
楼谪震惊的时候,柳绵已经在给楼谪收拾包裹了,楼谪好笑地按住柳绵,“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柳绵给楼谪叠着衣服头也不抬地往包裹里放,“不是我不相信你,以防万一,我怕程逍年三日后没醒来,你这么厉害,搭在这事上实在是太亏了,你先去别处躲躲吧,程逍年醒来后再回来也无妨。”
“那要是他真醒不来呢?”楼谪再次把柳绵抱起来,放倒在床上,“你别折腾了,等会儿腰疼了。”
“他醒不来我就和安禾带着爹亲跑路,这是路引,文书,我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这是几年前我父亲差点把我打了个半死之后准备的,不过最近有所缓解,我本来准备拿回点柳家资产的,那毕竟有我爹亲的心血的,这样爹亲也能开心一些,是我太贪心了,爹亲其实看到我开心就有好很多了,我们去别的县过自己的小日子也很好,你不用担心我,说不定到时候安稳下来,我还会去找你。”
柳绵拧不过楼谪,干脆趴着给楼谪点着东西,越说楼谪越是心惊,柳绵远不像外表那般软弱可欺,他一直都在努力地活着,想带着安禾和爹亲好好在这世道里安稳有尊严地活着。
他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怎么能算得上贪心,楼谪心疼地摸了摸柳绵的头发,“其实你可以先分家出去,然后自己开铺子,冲击柳家布业,到时候柳家布业不行了,在将其买下。”
就是商战收购法,柳绵如今的身份确实不受律法条例的保护,哪怕再努力再厉害,也分不到什么实业,顶多分些钱财,最多挣一两个铺子就顶天了,但可以曲线救国。
这柳绵倒是没想到,眼睛亮了一瞬,想了一下可行性,然后又冷静下来,“这些以后再说,现在重要的事情是要活下来。”
“现在重要的事是你好好养伤,别到时候跑路都拖后腿。”楼谪一把按住又要扑腾的柳绵。
柳绵生气地鼓了鼓脸,“楼谪!你怎么一点都不重视!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说着,柳绵扑腾得更厉害了,然后扯到了腰,不可抑制地轻抽了一口气。
楼谪连忙收回手,小心给柳绵揉着,“真没事,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全县城的大夫吗?大家都说没事了,说不定今晚程逍年就醒了呢,你别乱动了。”
“那今晚如果没有动静,那你就听我的,先躲躲。”柳绵坚持道。
“不用,三天后估计皇上的嘉赏都下来了,虽然不一定有什么实在东西,但我好歹也算是在圣上眼前露出面的人了,琉璃还算新奇,说不准圣上会不会时不时想起我,到时候我出事了,万一圣上一问,结果发现和程府有关,你说会怎么样?再气不过,程青山最多给我点不痛不痒的刁难,程府再厉害也不能大过圣上吧?”
这毕竟是一个皇权至上的社会,“而且程府现在能在这县城中待着,指不定跟京城有什么龃龉呢,程青山又那么自信的样子,估计是个被逐放的皇亲?应该也不能跳的太厉害吧。”
楼谪凭借自己囫囵读过被他姐塞的大大小小几十本小说经验大概猜着。
第39章
柳绵忧心蹙起的黛眉慢慢松开, 听着楼谪慢条斯理的分析,越听越有道理。
这分析能力,何时都能泰然处之的态度, 柳绵不自觉地拉住楼谪的手,心理承受能力都是在逆境里锻炼出来的, 楼谪如今对事事游刃有余的本事都是这么多年吃了许多苦换来的。
柳绵抿唇, 想到那家黑心的李氏一家, 真感觉楼谪太心软了, 柳绵眸中闪过一丝狠意。
完全不知道柳绵已经脑补一出小可怜大戏的楼谪乖乖任牵, 他们培养了数天, 这些亲昵的小动作早就熟悉成自然了,楼谪顺手捏了捏好兄弟软软滑滑的手心。
“不用!我自己吃就行!”柳绵脸通红地看着端着饭碗的楼谪。
“我只是腰被打了一板子, 不是手断了, 你让我起来,我自己能吃饭!”柳绵撑着枕头就想起来。
被楼谪空着的另一只手轻松按下, “你别折腾了,大夫都说了要静养静养, 你乖乖的, 能不用腰就不用, 腰这么重要的地方,可不能留下后遗症了,我在这呢, 你有什么好逞能的, 喂你吃饭不就是动动手的事,兄弟又不嫌你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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