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过去,还在认真比对成分表的林诚素立马把手里几只罐子一股脑塞进了推车最下面。
“拿了什么?”他有点好奇。
林诚素眼尾有些微妙地红着,“没什么,我沐浴露和洗发水用完了,随便拿了几瓶。”
时野没有多想,笑着哦了一声,拉他坐扶梯上楼。
结完账,两个人准备先回一趟车库,把东西放到车里,再去楼上的商场找被子。
上楼的时候,时野靠在扶梯上看着林诚素笑,“你是不是从来没进过这种超市?”
有些意外地,林诚素点了点头,然后神色平静地打量这周围,“来过的,不过是很小的时候,我那时候大概——”
他试着用手在腿上比划了一下,“这么高吧。”
时野哦了一声,抱着手臂看他,林诚素忽然眼睛一亮,兴冲冲往旁边走过去,“被子在这里!”
“这么多啊?”时野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林诚素已经丢下推车站在柜台前各种比对起来。
填充物不同也就算了,时野不明白现在的被子为什么还有各种功能,难道被子的功能不就是保暖吗?
他异常直男的思维让他对林诚素的热情百思不得其解,最后选择退到旁边负责看守推车里的东西,顺便当个沉默的受益者。
林诚素挑来选去,最后选了条蚕丝被,带消毒功能,防螨,两米二乘两米四,盖两个一米八的成年人绰绰有余。
买完被子又去挑选被套,林诚素乐此不疲地选了好几种花色,跑到时野面前一一给他展示。
时野看不出任何区别,抱着鼓励的心态点头,“都行,看着都挺好的。”
于是林诚素开心地转过身,在导购惊喜的目光中,把东西一股脑全放到了柜台上。
时野,“……”
等忙完这些回到公寓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林诚素第一时间拆了新买的床单放进洗衣机。
滚筒开始运转,打出细腻的白色泡沫,他蹲在前面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看窗外灿烂的阳光,觉得今晚应该就能盖上新被子了。
厨房里传出利落的动静,林诚素回头,看到时野在里面忙碌,于是迅速走到购物袋那里,从里面拿出了两只瓶子,闪身进了浴室。
一瓶沐浴露,一瓶洗发水。
打开盖子闻了闻,清爽的橙香里混着一股诱人的甜,林诚素忍不住开心地笑了笑。
是他喜欢的味道。
把瓶子放到架子上,小心翼翼和时野的挨在一处,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扭头看向时野在厨房里准备午餐的背影。
袖子卷到手肘,动作麻利地处理手上的茄子,旁边油锅在加热,时不时伸手过去感受一下温度。
“嗯?”时野回头看向身后。
林诚素放下手,走到他旁边,拿起案板上的鸡腿肉和菜刀,“卫衣帽子折进去了。”
时野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家里面谁看啊?”
刺啦——
茄子下锅,时野举着锅盖如临大敌,伸长手臂努力翻动铲子,还不忘大声提醒他,“你小心啊,这茄子崩油!”
抽油烟机隆隆运转,厨房内烟火气腾然,余光窥着那个忙碌的身影,林诚素将切好的鸡肉从刀面滑进手边的碗里,因为他刚才不经意间说出的那个“家”,悄然红了眼眶。
.
“到底怎么回事?”
陈书记一路从县政府赶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一群人看着面前装满赈灾物资的货车。
“这批赈灾物资是要运到天山村的。”见是县委书记亲自过来,司机师傅赶紧掐了手里的烟,打开车门跳下来,“这段时间山里一直下大雨,路本来就不好走,周四晚上又下了一场暴雨,好几段路都被淹了,车子过不去。”
陈书记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天山村那边的情况我了解,马上就要到冬天了,这批赈灾物资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小路,”陈书记回头。
“陈书记。”带头的年轻人赶紧上前一步。
“你去问问,大概还要多久能通路。”
年轻人随即掏出卫星电话快步离开。
“欸对,我们这边就是想问问,还有多久能够通路——”
说话声远远地传来,一群人忧心忡忡地望向东面。
静默伫立的大山巍峨高耸于天地间,犹如天然的屏障,保护着内里原始森林的纯净,而在灾难前却又成为了障碍,阻断了大山深处所有和外界沟通的可能。
.
泥泞的山路上,从山上灌下的雨水还在不断冲刷着脆弱不堪的土路。
头顶灰暗的天空翻卷着尚未彻底散去的乌云,一队武警正齐心协力将阻挡水势的沙袋垒在路边。
“县里来了电话!”一名武警举着卫星电话冲过来,队长随即丢下手里的沙包接过电话。
山里信号很差,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他皱眉分辨片刻,开口道,“这段时间山里接连暴雨,土壤松动严重,很容易造成泥石流,现在还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够通路——”
就在这时,一个疲惫沙哑的声音传来,紧迫到破了音,“队长!”
队长举着电话旋身,三两步冲过去,皱眉望向山下的位置,“怎么了?”
一位武警顺着泥泞的山壁往上攀爬,布满汗水的年轻面庞上满是惊慌,“那边的河滩上,发现一具白骨!”
话音落下,所有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看上去,好像死了没有多久。”那人喘息着说道,不知是疲惫还是恐惧,声音微微发颤。
队长愕然上前一步,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往下看。
只见悬崖尽头百余米之外,河水倒灌淹没大片河滩,石滩边的巨石上,遥远混乱的人语声此起彼伏,几个黑影来回移动着,频繁变动的位置使得整个画面透出一股浓浓的紧张与不安。
…
……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阴暗破旧的仓库,女人压抑着哽咽的歌声在凄冷的夜幕下飘荡。
“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陡然间,那歌声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直戳心肺,时野感到胸口霍然破开一个血洞,露出里面痉挛跳动的心脏!
哐啷一声巨响,尖叫声再次拔高,一个白花花的身影在弥漫的破口大骂声中被拖向阴暗的角落。
脚下仿佛压着巨石,剧烈的喘息声中,时野拼尽全力向前奔跑,然而女人挣扎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眼前的画面在杂乱的各种混响中不断后退,他目眦欲裂,突然一脚踏空,天旋地转地砸向地面,失重带来的眩晕让他几欲呕吐,紧接着,一道血光在眼前喷溅!
血点如尖锐的刀尖,剧痛袭来,仿佛那一晚冰冷的暴雨疯狂拍打,他愕然抬眸,看到电闪雷鸣中一张血淋淋的面庞!
森冷的白色眼球中漆黑两点,透过镜片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男人转过身,一步一个血印,朝这边缓步走来。
眼角袭来一束寒光,他看到对方指尖的针筒滴下冰冷的液体,如剧毒的眼镜蛇,朝着他的身后露出森白的獠牙。
嘶!
“不要,求求你们!”
林诚素的声音!
周围陡然间漆黑一片,时野瞳孔一缩,听见林诚素绝望的声音在搏斗中渐渐变得微弱。
“不要,求求你们——”
狰狞的笑声,凶残的呼喝,痛苦的求救声不绝于耳,浑身滚烫的血液刹那间冻至冰点,胸口的血洞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不许碰她(他)!!!”
仿佛灵魂被粗暴地扯出肉体,痉挛的喉间瞬间涌上一股腥甜,时野发出一声破碎的嘶吼,茫然地环顾四周,徒劳找寻着林诚素的身影。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不要,求求你们!”
眼前的世界不断扭曲挤压,黑暗如怪物狰狞的触手攀爬过来,时野四肢僵硬,剧烈地挣扎着,在被牢牢束缚住的恐惧中,几乎灭顶的负罪感如粘稠的泥浆瞬间将他吞噬——
…
……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猛地睁开!
剧烈的喘息声飘荡在寂静的卧室内,眼底的惊恐如潮水般褪去,时野一脸怔愣地望着天花板,急促的气息久久无法平静。
过了片刻,他从床上坐起身,屈起一条腿,抬手按揉酸胀的眉心。
怎么回事?
明明已经很久没再做过噩梦了。
紧绷的肩背上布满冷汗,黑暗中,时野线条凌厉的侧脸近乎凝固,出神地看着铺满月光的地板。
没有注意到睡在身边的人已经醒来,直到一只手在肩上轻轻触碰,他才惊醒般猛地回头,将林诚素吓了一跳。
林诚素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
时野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沙哑,“吓到你了?”
林诚素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膝上的指尖微动,伸手轻轻擦去他额角的冷汗。
时野温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一个噩梦而已。”
正准备起身出去倒杯水,床头柜上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不过短短几分钟,窗外天色已然擦亮,两人循声回头,不约而同被瞬间在天际散开的晨曦刺得眯了眯双眼。
心里莫名其妙打着鼓,时野伸手一把拿起手机,“喂?”
周警司低沉的声音传出来,“时野,刚刚西城那边来了消息,邹文斌的尸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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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甜甜甜
第28章
“由于这段时间西城当地接连大雨,天气潮湿会加快尸体的腐烂速度,那边的法医根据有限的条件进行推测,估算出那人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距离昨晚被发现前一周左右。”
凌晨六点,禹城市局大楼冷冷清清,大多数人还没上班,周警司办公室,时野端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中一个小时前刚从西城那边传来的验尸报告。
警方拍摄的现场照片上,大片深暗的浓绿被乌云翻卷的昏暗天空压在大地之上,巨石上几块散乱的人类白骨,上面明显有被野兽啃食过的痕迹。
“你之前向我们提供的信息里提到过,邹文斌和你一样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没有亲人无法做DNA检测,再加上尸体被野兽啃食过,又经过多日的暴雨冲刷,辨别身份的难度非常大,但是根据尸体骨骼年龄以及体型等特征,还有出现的河道十几公里之外刚好经由黎沙镇,西城那边的警方很快就联想到了前段时间那起特大贩D案,我刚才已经和梁洛昌沟通过,大家都认为这具尸骸的主人,”说到这里,周警司的语气微微一顿,看着时野沉声道,“很有可能就是失踪的邹文斌。”
接下去的时间,办公室内寂静无声,周炜看着时野一张一张仔细翻阅现场照片的影印件,突然,动作一顿,他的眉心随之拧起。
周警司见状立刻凑近过去,看到照片上是一块人体脚踝骨,背景是法医部的解刨室。
看着照片上的残骸,时野哑声开口,“是他。”
在周警司询问的目光中,他抬手指着照片上的骨骼,右侧有一处极其细微的痕迹,“这里,这是子弹擦过留下的痕迹。”
——砰!
暴雨中,男人逃跑的背影猝然倒地,捂着血流如注的脚踝怒然回头——
仿佛枪声骤然炸响在耳边,喉结轻轻滚动,时野声音艰涩,“是我亲手开的枪。”
闻言周警司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片刻后果断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喂,是我,”周警司站在桌边,对面是西城市局的梁洛昌,“尸体的身份基本能确定了,就是邹文斌,你去通知一下法医,尸体右侧脚踝骨上有一处痕迹,对,是枪伤——”
沙发上,时野神情恍惚,注视着茶几上那堆散乱的照片,在周警司严肃的话音中默默闭上眼睛,几不可查地吁了口气。
.
“时野?”
听见开门声,林诚素快步从卧室里出来。
时野手里拎着几盒外卖,脱了鞋,抬头朝他笑了笑,“吃饭了。”
他一早上接到一通电话,一言不发就出了门,直到中午才回来,林诚素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情,看他将吃的放到桌上,似乎心事重重,于是斟酌着开口,“是警局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时野无比认真地拆着手里的外卖盒,指尖笨拙地去解袋子上收紧的封口,然而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时野?”
林诚素伸出手,将掌心轻轻覆在他颤抖的手背上。
下一秒,他的手被猛地用力攥住,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林诚素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时野转过身,突然将自己抱入了怀中。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仿佛在竭力寻求一个支撑,时野收紧手臂,低头将脸埋进林诚素的颈窝。
“他们找到他了。”
落在颈间的呼吸滚烫,林诚素一怔,下意识追问,“谁?”
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悲恸,时野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最后一个逃犯。”
林诚素依旧怔然,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此时此刻无处宣泄的汹涌情绪,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林诚素眼眶发烫,抬起手臂环抱住他紧绷的后背,在他耳边低声安抚,“没事了,已经都过去了。”
时野近乎放任地向他展露出自己的脆弱,最后在林诚素温柔的安抚中,轻轻点了点头。
晚上的时候,时野突然说特别想吃海鲜,丢下准备了一半的饭菜,带着林诚素出门,把车开到小区附近,直接拐弯上了高架。
一个小时后,林诚素坐在一家路边海鲜摊的小板凳上,有些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
“这种地方你肯定是第一次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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