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诚素勾唇,浅淡的笑意里透出凶猛的杀意,“忙了三个星期,积累了六个星期的工作量,在下自愧不如。”
程玉撇撇嘴,趴在沙发背上,示意邢雷帮自己捏捏肩,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手现在怎么样了?上周不还说拿笔的时候有点不得劲?”
上周那么说是因为刚好在和时野打电话,林诚素抿唇,用余光瞥了眼一旁的手机,“好多了。”
邢露担忧道,“要不要再去医院检查一下,让医生帮忙安排一些复健?”
“不是正在做吗?”话音落下,林诚素在文件底部行云流水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最后笔尖用力一戳,力透纸背。
“……”程玉觉得自己再不走,那只笔就该戳到自己脑门上了,她拿起包,果断拉着邢露逃命,“先走了,我还约了人。”
“哦对了,”走到门边,她突然又想起来,和邢露对视一眼,“两个月后的发布会我看他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那天刚好是阿姨的祭日,估计到时候忙得没时间去祭拜,不然你看看,是不是最近抽出个半天时间,我和邢露陪你提前去拜祭一下?”
林诚素其实正有此意,因为她们这份心意,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眼里的杀意总算淡了些,“好,具体哪天,我确认过后再联系你们。”
“行,”程玉欣然点头,“那等你电话,我们先走了。”
程玉和邢露走后,林诚素对着手里的文件出了会儿神,然后被一通电话唤醒。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眼里破碎的光渐渐凝聚,林诚素笑着接起电话,“你到了?”
时野把车慢慢往前滑,停在他公司大门斜对面,靠着一棵巨大的盆栽。
“开完会了?”他刚刚去酒吧街那片转了转,问了半天一无所获,人一累就想抽烟,于是捏了一根在鼻尖轻嗅,不敢点,想着林诚素闻到烟味时会下意识皱起的眉。
“嗯,”电话那头是收拾的动静,林诚素说,“我马上下来。”
“不急。”时野放下车窗,手肘搭着车身,仔细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几分钟后,林诚素从办公大楼出来,眼前空荡荡的广场,斜对面停着一辆车,车身上靠着一个人,侧影很帅,长腿随意勾着,循声转过脸,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眼里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他加快脚步过去,时野站直了,警惕的目光飞快梭巡一圈,伸手拉开车门。
“小心。”
林诚素坐进副驾驶座,看着时野绕过车头,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侧身过来帮他系安全带。
余光里林诚素的视线落在脸上,时野抓住安全带,轻轻往外抽,“手怎么样了,还疼吗?”
像是回应,林诚素落在腿上的左手一动,朝他抬起了头。
时野低头扣安全带,林诚素柔软的呼吸声就在耳边,一下一下,撩拨着他m感的耳垂。
咔哒一声响后,林诚素忽然抬起左手,时野下意识往后退,他却不让,指尖撩过他额角一缕荡下的发丝,将其轻轻拂到后面。
“又抽烟了?”咫尺之遥,他在他耳边轻声问。
时野坐回去,避开身旁那道缱绻的目光,将车重新发动,“没有,闻了闻而已。”
车子驶离广场,汇入到车流,朝家的方向开去。
林诚素靠在椅背上,余光里全是时野专注的侧影,“周五的晚宴,你有时间吗?”
时野开着车,回答得倒是爽快,就是略显敷衍,“我尽量,实在去不了我就叫分局的同事帮忙。”
旁边车道,一辆货车擦过去,鸣笛声在夜幕下呼啸,车厢里寂静片刻,林诚素看着他,湿润的唇上印着淡淡的齿痕,“那些人我又不认识。”
时野笑了笑,“都是警察,任务是去保护你,认不认识有什么关系?”
闻言林诚素把脸转向窗外,接下去的时间再没开口。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家,林诚素径直往卧室走,时野还有一堆工作要忙,看着他走进卧室,在桌边坐下掏出了笔记本电脑。
半个小时后,林诚素洗完澡出来,开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脚踝上的红绳挣脱束缚,丁零当啷,悦耳的声响一时间响彻整套公寓。
他就是故意的,绕着时野来回走,走到厨房,走到客浴,以前是无声叽叽歪歪,现在好了,时野亲手送的链子,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张牙舞爪。
林诚素穿着睡衣,修长的小腿连着粉嫩的脚后跟,后面尤为细白的一截凸起上挂着串醒目的红绳。
叮铃,叮铃,在时野耳蜗里挠,挠得他耳根发烫。
视线根本不受控制地往那里飘,看一眼,简直要命,再看一眼,简直想犯罪,时野一脸正气凌然地端坐在桌边,接连做了几十个深呼吸,终于败下阵来。
“周四我送你过去,如果警局那边没事的话,我留在那里等你。”
叮铃。
林诚素站在沙发边哦了一声,把手里的靠枕丢回去,丁零当啷摇晃着胜利的旗帜回了卧室。
“……”客厅顿时恢复寂静,时野抱着手臂,看着面前暗下去的电脑屏幕,忍不住抬手挠了挠自己发烫的耳根。
这段时间时野早晚负责接送林诚素,白天在警局上班,晚上又要熬夜看监控,铁打的身体也终于抗不住,接近午夜的时候,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眼睛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卧室里,林诚素合上腿上的文件,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许久没有鼠标的点击声,他疑惑着皱起眉,掀开被子走了出去。
门一开,灯火通明的客厅,时野靠在椅背上,还是他离开时那个姿势,低着头一动不动。
林诚素轻手轻脚过去,弯下腰,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林诚素小心翼翼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凑近了看他。
第一次有这种机会,看不够般,林诚素好奇的目光一寸寸描绘这张英俊的面庞,从深邃的眉眼,到高挺的鼻梁,鼻尖窄而立体,总让人想触碰。
于是他探出指尖,在那处隔着段若有似无的距离,轻轻点了一下。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他的指尖不断划过时野英俊沉睡的面庞。
我要的又不多,只想要你一个明确的态度,现在每天看着我心烦意乱,是觉得很高兴吗?这样想着,林诚素忍不住用虎口虚拢住这张脸,想用力晃,把人晃醒后质问,却又看到了他眼底浓浓的乌青。
“不是说有在警局休息室午睡吗,怎么累成这样?”
林诚素靠在桌边看着时野,最后无声叹了口气,连呼出的气息都不自觉放轻了。
这样一来,气就没了,看他这个别扭的姿势,林诚素的眉心渐渐拧了起来。
“时野?”林诚素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脸。
时野平稳的呼吸霎时乱了,身子朝一边倒,居然要倒下去的节奏,林诚素没想到戳一下能有这个效果,吓得赶紧起身将人往回拉。
时野就势靠进他怀里,居然没醒,还挺熟练的样子,在睡梦中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他继续呼呼大睡。
“……”
林诚素低头看着他难掩疲倦的眉眼,指尖在他后脑勺又粗又硬的发茬上细细摩挲了几下,最后收拢手臂,将人小心翼翼地搂住。
时野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只觉得睡得挺好,仿佛在泡温泉,浑身上下舒坦得像被一团轻柔的水包裹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转醒,入目是林诚素家的客厅,餐桌正对着厨房。
眨了眨惺忪的眼,随即,一道呼吸落在脑门上,时野眼珠子一转,抬眸看过去。
四目相对,林诚素搂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早安。
“……”时野大脑宕机,片刻后眸光一震,猛地从他怀里起身,“天亮了?!”
他靠在林诚素怀里睡了一夜??
林诚素四肢发麻,从肩膀到后背到腰全都僵硬得不能动弹,他心想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他搂着这人站了大半夜,就为了让他能睡得舒服一点?
面对林诚素幽怨的目光,时野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抓起手机看时间,随即松了口气,“才三点多。”
哪有一夜。
“……”林诚素气得转身就走。
“小心!”
时野眼疾手快,手臂一揽,在林诚素跌倒前把人捞进了怀里。
他坐着,林诚素就只能坐他腿上,又重又扎实地一下,直接把时野撞得发出一声闷哼。
林诚素猝不及防坐到他腿上,脸颊倏地红了一片,鼻息间带出细细的轻喘,拧着脖子不去看他。
睡衣领口在拉扯间松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时野迅速错开视线,声音变得沙哑,“没事吧?”
余光里,林诚素湿润的嘴唇动了动,“腿麻了。”
时野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幽怨的目光嗖一下过来,倏然对视,他头皮一麻,赶紧麻利地弯下腰,勾住膝弯将人抱了起来。
林诚素窝进他怀里,整个人气呼呼的,浓密的睫毛耷拉着,缀着刚才被激出的几滴泪珠。
脚踝上的红绳叮当轻响,时野一路把人抱进卧室,走到床边慢慢放上去。
林诚素一只手攀住床头,有意无意,目不转睛地将他看着,手臂勾着他的脖子,时野弯下腰将人稳稳地放到床上,林诚素没松手。
时野搂着他,寂静的卧室,两道清浅的呼吸声心照不宣地拉扯,是谁步步紧逼,又是谁已经快要无路可退。
林诚素用化成水的目光揉着,撩拨着,一点一点消磨时野的意志,攀住床头的那只手动了动,想把人缠住勾到床上。
谁知先是一声轻响,一只瓶子从床头落下,砸在枕头上,虚盖住的瓶盖掉落一边,霎时一股浓郁的柑橘香混着淡淡的甜味,铺天盖地地将两人笼罩!
强势的气息袭入鼻腔,刹那间竟然不知是谁的呼吸先乱了,几乎是下意识地,时野猛地搂紧林诚素,勾住膝弯的那只手随即往上,重重托住了他的大腿。
林诚素眼尾通红,嘴里吐出凌乱的气息,脚踝上红绳轻颤,顺势用那条腿勾住了时野的腰侧。
第84章
“你发烧了?”
时野狠狠一拧眉,抬手触摸林诚素的额头。
手腕随即被一只柔软的掌心牢牢抓住,林诚素脸颊通红,湿软的眼眸在强烈的悸动中惊颤,“时野——”
醇厚的柑橘香飘荡在空气中,牢牢包裹住他们的身影,甜腻的气息几乎要满溢出来,时野同他错开视线,抽离般起身向后退去,“我去帮你拿药,药在哪里?”
掌心的温度猝然远去,林诚素伸手去抓他的衣角,指尖仅仅擦过布料,随即忍不住咳嗽起来。
可能是刚才抱着他在客厅站了半宿,所以感冒了。
林诚素忍住咳嗽抬起头,无比艰难地叫了声时野。
昏暗中时野的背影有些僵硬,脚步顿了顿,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去。
最后时野在厨房柜子里找到了备用药箱。
药箱里的东西十分齐全,他垂眸在里面仔细翻找,感冒冲剂,咳嗽药水,一样一样被摆在手边。
最后,颤抖的指尖捏住降温用的退烧贴,时野忙碌的身影逐渐凝固,彻底静默在黑暗中。
他出神地看着窗外虚幻迷离的夜色,鼻间仿佛还萦绕着那股淡淡的苦橙香。
三年前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同林诚素刚才倏然动情的面庞逐渐重叠,耳边仿佛响起那晚空气中潮热绵长的呼吸,一双湿润的唇贴近耳畔,一遍又一遍呢喃着他的名字。
同样的夜色,他曾和他在月下尽情缠绵,他们曾用尽全力拥抱彼此,在溢满橙香的空气中流淌的,曾是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眼眶倏然发烫,紧跟着,眼前斑斓的夜色刹那间褪去浮华,时野不忍直视般猛地闭上眼睛,然而无论他如何逃避,回忆在这一刻依旧如潮水将他吞噬,眼底的黑夜脱离了旖旎的表像,渐渐露出多年来挥之不去的底色,时野站在那里,感受着苦涩,思念,还有如跗骨之蛆般冰冷的寒意将他的身体一寸一寸侵蚀,如同三年来每一个孤独难捱的夜晚。
时野回去卧室的时候,林诚素正靠坐在床头,一只手掌放在小腹上,另一手的指尖捏着那瓶香水怔怔出神。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过来,一滴晃动的泪光随即悄然滚落,拭去了眼尾那点残留的潮红。
时野脚步一顿,在眼泪坠落的瞬间连呼吸都忘了,过了几秒,他找回意识,抬手将药和水杯一并递过去,“把药吃了。”
林诚素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看他,从这个角度看去,细嫩的颈部被月色镀染上一层淡淡的莹白,显得格外柔软温顺。
“为什么?”他轻声问。
时野没有回答,弯下腰把杯子和药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你生病了,吃完药赶紧休息。”
“时野!”身后传来林诚素沙哑的声音,或许是因为病了,或许是别的原因,压抑着痛苦的呜咽声。
时野在门口停下脚步,偏头留给他一个模糊的侧脸。
卧室内昏暗的光影勾勒出他高大的背影,他的声音同样沙哑,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了攥,时野竭力忍住颤抖,“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回局里,这段时间会很忙,你需要出门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话音落下,房门被他轻轻关上。
外面很快没了动静,卧室里,林诚素枯坐的身影仿佛死气沉沉的雕塑,脸上的表情空洞而又茫然。
下一秒,他倏然皱眉,咬牙发出一声闷哼。
消失许久的头疼猝不及防地袭来,仿佛冰冷的刀刃在太阳穴内凶狠翻搅,他痛苦地在床上弯下腰,死死咬牙忍受着。
香水瓶在煎熬中歪倒在一旁,他透过泪光看着,竭力伸手过去,如同溺水者拼命寻求一丝慰藉,再次抓住了冰凉的瓶身。
将其攥进掌心的瞬间,剧痛难捱的脑海深处,莫名浮现出这款香水的名字。
——挚爱永恒。
林诚素突然笑了。
四个字,在这一刻显得何其讽刺,尤其是体内仍激荡着它带来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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