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冶找了一把自己从家具城定制的椅子坐在宋明面前,俯身不痛不痒的对他笑笑。
“宋哥着急见我吗,追人都追到家里来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
离得近了点泉冶才看清楚宋明指尖的不是香烟,而是一支签字笔。
签字笔可以写出优美的文字,可是当它变成一种刑具刺入你手掌的时候,你会改变对它的看法,例如说痛恨创造了签字笔的人。
宋明不用亲自动手,他身边那几个人反手擒住泉冶的手腕,一边把签字笔当做最简易的刑具钉入他的手背,一边用弯曲的膝盖死死的踩住脊柱,额头几乎要贴近地板,好让他在宋明的面前以一种怪异的样子臣服。
掌心的血顺着那个小洞不断地涌出,从指尖滴落,汇聚在泉冶脸庞,形成一个小水洼染红了昂贵的地毯。
宋明弯腰,轻轻的转动那支嵌在骨缝里勤劳的签字笔。
“泉冶,你真的想不起来你做了什么吗?”
泉冶疼的有些思绪游离,他想真的很想告诉宋明,我是真的不记得,你说的是我搞你矿场的事儿,还是我给庄杨当线人的事儿,还是偷了你部门的账目明细,还是说我趁着三天休假的时间去了趟你老家帮你‘安顿’妻儿的事。
好汉不吃眼前亏。
泉冶佯装示弱:“要么宋哥您提个醒吧……”
宋明用鞋尖踢了踢泉冶的下巴,让他仰起头看着自己:“找了这么个傻|逼去我矿场弄包面粉搞我,害得我在警察面前说错话,这些不记得了吗?”
泉冶看了眼顾逸,哦,原来是这件事。
宋明冷脸道:“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也算得上无冤无仇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无论为什么,你敢在我头上拉屎,我会切了你的舌头喂狗。”
他拿起那支泉冶刚刚点燃不久的香烟,调转香烟头的方向,让那橙灰色灼热的香烟靠近泉冶明亮好看的眼睛。
有点呛眼睛,泉冶想闭眼,却被黑衣大汉大力的扒开,强迫他靠近那烛火光。
“你真是长了一张符合审美的脸,狼狈成这样还这么好看。”宋明摸了摸泉冶的侧脸:“先废你一双眼睛吧,好可惜,你要变成瞎子了,不过会有人喜欢玩漂亮瞎子的,你不会没有市场的。”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泉冶没兴趣用它和香烟接吻,他决定说点什么。
“三年前,在环岛城郊的一处平房里,一场大火烧死了一家三口,警察经过调查发现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人为。有人先是吊死了那位男主人,后又纵火,将一家三口烧死在里面。”
眼前的香烟猛然停住。
泉冶仰起头看着宋明,他闻到了香烟和皮肤接触过后烧灼的味道,但味道不是出自自己的眼球,那支香烟熄灭在了自己的颈后,血从颈后流到胸口,进而染红了泉冶身上的白衬衫。
“很巧,我那天新换了一部手机。”泉冶忍着疼,将刚刚的话说完:“我不小心录下了那个人作案的全部过程,你想看吗,宋哥。”
宋明用力的踹了一脚眼前的人,骂道:“你|他|妈的疯了,视频在哪儿!”
身体没了禁锢,泉冶重重的摔在地上,他没先去看自己疼到失去知觉的手掌,而是先用那双好手摸了摸自己颈后新鲜的烟痕,触手一片湿热,泉冶想,草,又要留疤了。
“泉冶,视频在哪!”宋明跨步向前揪起泉冶的头发:“你把视频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一条命,你离开环岛,一辈子不回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泉冶拍了拍宋明的手腕示意他放开自己:“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你不过是为了上面的人处理现场而已,可是看过这个视频的人不会这样想。”
泉冶上大学的时候有幸和一个预审的老师有过短暂的交流,老师说,你面对一个穷凶极恶罪犯,不要慌张,安静的等他出完手里的牌,不要着急亮出自己的筹码,当他开始向你提出条件的时候,你不要躲,不要示弱,你要选择,加倍。
宋明退后一步,重新坐回到那张高档沙发中:“泉冶,你知道我会有很多办法让你交出来的,到时候我们可以看看是你耐疼还是我心软。”
泉冶胡乱的从地上找了条不知道谁的围巾,绕在自己手掌中那个还在流血的小洞:“我知道你也许有一百种折磨我,玩我的办法,逼我交出你想要的东西。但是现在科技在进步,多的是不用我出面就会让你的视频满天飞的办法,你想不想试一试。”
宋明拳头紧握,骂道:“你和我没有任何私仇,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白面主管不好干吗,一定要来趟这个浑水。”
泉冶被口里的血呛了一口,他捂着自己的嘴角,眼睛却异常明亮的看着宋明。
“宋明,我是条疯狗,疯狗做事只凭喜好,从来不考虑其他。”
宋明点了支烟:“如果被那个人知道你有这段视频,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那个人是谁?十八公吗?”泉冶淡定的笑笑:“我不仅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死的那个人是个警察,你知道杀|警察是什么下场吗?让我猜猜,你是更想死在警察手里呢,还是死在十八公的枪下?”
作者有话说:
攻:这集没有我?
第15章 (上)
晚上十一点半,环岛市远郊的城乡结合部。
从入夜开始算,刘畅已经带人在赌场外面等了三个小时,他今天带的人不算少,联合治安大队的兄弟,一辆面包车和一辆轿车,加起来十几个人。因为今天晚上的行动特殊,危险系数高,整队人提前和分局报备领了枪。
三个小时,地下赌场前前后后进出的人不下三十人,刘畅觉着今晚的规模应该小不了。
看了眼后方的小面包车,刘畅拿起对讲机:“十分钟以后开始行动……”
庄杨就是这会儿上的车,拉开车门的时候刘畅吓了一跳,他手都摸到配枪了,差几秒就要拿出来。
“……庄哥?”刘畅愣道:“你不是说不来了么?”
庄杨反手关上车门,他弯着腰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赌场的大门口,确定没有异样之后才白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刘畅。
“你们这警惕性是不是差了点。”庄杨冷眼看着车内的人道:“我人都摸上车了你们才发现,来郊游的还是度假呢。”
庄杨的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却字字砸在要害的地方。
大半夜盯梢是最难熬的,偶尔打盹的确值得理解,可是这次上车的人是自己,如果是个杀人犯会是什么结局,他希望车里的人能记住这个教训。
庄杨道:“看见宋明了吗?”
“十分钟之前,他带了几个人进去了。”刘畅停顿片刻,又加了句:“其中有两个生面孔,没在队里备过案,看着好像受伤了,被宋明的人压着带回来的。”
两个生面孔,还受伤了。
庄杨叹了口气,有点烦躁的搓了搓眉脚,他大概猜到刘畅说的是谁了。
“宋明出来过吗?”
刘畅摇摇头。
庄杨道:“这个赌场地下还有一层,暗门就在那里,先去找几个人去守住那里,除了查封赌场,务必在今天晚上把宋明带回队里。”
刘畅眨巴眨巴眼睛琢磨着庄杨说的话有没有什么暗示。抓了宋明也不可能定的他罪,这个油的不行的马仔有十几个能替自己分辨的缘由,最后的结局也就是警察局一日游。他不明白为什么庄杨今天晚上目的这么明确。
拿起车里的对讲机,庄杨清了清嗓子,提醒道:“所有人再次检查自己的配枪……”
其实晚上庄杨不用来跟任务的,今天是他妈过生日,提前定好了位子又按照老妈的口味弄了一桌子菜,连鲜花和礼物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敬酒的时候献上自己准备好的祝酒词。结果刚坐下,庄杨就想起这家饭店和安宜过生日那天是同一家,鬼使神差拿出手机给泉冶发了条微信。
那孙子平时回微信挺快的,今晚愣是等了一小时都没有任何回复,庄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捏着手机看着那个人的头像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坐立难安,然后他就找了个理由从饭店里出来,投身到了工作中。
他把自己这种有点奇怪的情绪定义为,忙碌命,闲的。
“警察!”
“别动!”
“都别动!”
“双手抱头,蹲下!都别动!”
“蹲好!”
他们这次来的迅速,分局直接从治安大队调人协调办案,出警之前赌场没有得到任何风声,所以当警察穿着便衣冲进来的时候,大部分的赌徒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木讷的看着闯入的人,而后才像疯了一样开始跑。
刚刚还被这些赌徒视为生命的各色筹码散落一地,粉红色的钞票也来不及过手,几个小时前还意气风发的在赌桌前高谈阔论,这会却狼狈的像个过街老鼠。
庄杨提前准备,地下一早埋伏好了人,前面和暗门都被团团围住,这群人,一个都跑不了。
内场那边有刘畅带的人在维持,庄杨瞧了一眼,除了几个跑的快的被人在暗门抓住,剩下的大部分人都被扣在了前面,这会在各自做着简单的身份登记,准备带回队里,看样子他们应付的过来。
李老二离开环岛之前和庄杨说过,这个赌场的地下一层有个小办公室,算是宋明的办公室。
同在地下一层,但办公室和暗门是两个方向,外围的同事忙着记录,庄杨一眼就看见了那扇一直关着的门,握紧手里的枪,他侧着身子,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内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源,庄杨只能借着走廊里的光勉强看清楚那个人的脸。
泉冶被反绑着跪在地上,他的嘴角青紫着,眉骨的位置破了口,白色衬衫的领口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顺着看上去庄杨才发现泉冶的颈后多了个烟疤,他的右手掌缠着条被染红大半的棉质围巾。
明明是一副才被修理过的狼狈模样,那人却感觉不到疼似得骄傲的仰起头,挑起眉对庄杨笑笑。
“嗨,庄警官。”他仍和往常一样,挑衅道:“来抓我的吗?”
实话实说,看到泉冶的那一刻,庄杨能感觉到,整晚存在自己身上的那股坐立难安的情绪得到了安抚,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好像也没办法用自己太闲来解释。
“泉冶,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泉冶歪着头靠在墙壁上,强压住自己想要咳嗽的欲望,人都是肉做的,自己这会的确很疼,绳子绑久了跟嵌在肉里似得,但是他不想在庄杨面前示弱,那会显得自己很胆小。
“我一早就说过招惹宋明的下场。”泉冶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但是你看,我没输,宋明也没赢。”
庄杨想,也许泉冶就是那种上了战场,即便是自己被弹片炸到爬不起来,但只要是人活着,他还是会咬着牙说自己没输,大概对他而言,输的定义是自己灰飞烟灭。
庄杨正想开口,走廊里负责外围的同事突然在门外喊了句:“庄哥,我们找到宋明了!你那边怎么样,里面什么情况。”
“我这边没……”
“别……”泉冶知道庄杨想说什么,猛然冷着脸打断他道:“我今天要是从赌场相安无事的出去,明天一早就会横死街头,你这样做和暴露我没有却别。”
庄杨点点头,回道:“我知道,以前就算了,这次我帮你出口气。”
嚯,条子和我说要帮我出口气。
泉冶额头抵在墙上想,说这话的人是庄杨,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作者有话说:
攻也没有特别渣?
感觉我每个笔下的受都很变扭呜呜
发4,下次一定写一个甜文
第16章 (下)
进警察局的流程泉冶懂,毕竟自己前两天才刚从这里出去。
登记,拍照,尿检,然后就是坐在审讯室里等。
审讯室不是什么名胜古迹,而是铜墙铁壁。没有窗户,没有声音,反人类的金属材质椅子没有任何舒适度而言,泉冶看着面前监视器一闪一闪的小红点有些犯困,他不知道每个进入这间屋子的人是什么想法,但这里对他而言是个安全屋,至少可以闭上眼睛肆无忌惮的眯上一会,一晚上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得到片刻的放松。
庄杨进来的时候泉冶觉得自己已经睡了好一会儿。
审讯室里没有黑天和白夜的分别,除了警察主动告知之外,你几乎不会得到任何时间的概念。
泉冶迷迷糊糊的抬起头,他看着庄杨身后还跟着进来一个人,那个人泉冶在面馆见过,好像是叫刘畅,刑侦组临时调过来的。
面前的台灯猛然打开,泉冶眼前骤亮,腕部的手铐和椅子缩在一起,他想捂眼睛都做不到,只能弓着腰努力的躲避不适应的光源。
两人在审讯室能对峙不是第一次,为了保护泉冶线人的身份,庄杨和他有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将天亮的时间默认为早上六点,从夜里的十二点开始算起到天亮是六个小时。如果把这六个小时设为危险度的分级,越靠近数字六则代表越危险。
一点代表相安无事,畅所欲言,六点代表闭口不谈,出门快跑,三点则是避重不谈,还能应付。
泉冶适应了片刻灯光,看着庄杨的方向哑着嗓子问了句:“几点了。”
庄杨道:“还有三个小时,天就亮了。”
三个小时天亮,那就是现在为凌晨三点,泉冶觉得自己精神了点。
避重不谈,说白了就是演戏。
刑侦队的刘畅在那边问了十几分钟没什么结果,偶尔庄杨也装腔作势的补上两句。泉冶是个白面主管,没有任何案底非常干净,就连在赌场的消费记录都没有,最终刘畅只能提议将泉冶定义为被宋明单方面殴打的私人恩怨。
庄杨对此表示赞同。
刘畅将手里的笔录整理之后交给泉冶签字,庄杨难得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他记着泉冶身上还有伤。
“我看你挂了彩。”庄杨指了指门外的方向:“帮你叫辆车?”
泉冶愣了几秒,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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