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难受了!
修罗丸趴在皮毛里,从头到脚,脑袋四肢身躯尾巴一点也动弹不了,眼皮上像是一左一右挂着沉重的石头,眼皮一点也睁不开。爪爪贴在绒毛里,爪钩抓在毛皮上,一只狗动也动不了。
修罗丸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他放开了竭力使出但反应的力道,他冷静了一下,感受了起来,平静下来之后,他能够感受到,在他的身躯之中,他的灵体毫发未损,时殁化作他灵压的一部分融入他的灵体中,而他积攒的妖力与灵压一丝未散地蕴含在他的灵体之中。
相比于他强大的灵魂,修罗丸恍然,他的身体连杂碎妖怪都比不上,他的身体鲜活的活着,但没有了灵魂的控制,没有主人有意识的操控,他的身体里由自然之力转换而来的妖力少得可怜。
这就像是把一只静灵庭那么大的狗塞进一个巴掌大的小花瓶里,这么来一下,花瓶没有撑爆了,都是很幸运的。
修罗丸努力放松下来,他想明白了,只有他提高到他身体的强度,至少到能够容纳灵体灵力与妖力的地步,他才能够操纵身体。等他能活动,等他能说话,等他能变成人形,他才能问明白自己的身世,他才能去找自家狐狸的下落。
我可是玉藻前的犬儿,九尾狐可是我的狐狸,他要到自己狐狸身边,陪伴自家狐狸走过千年难捱的时光。
阳光穿过大殿照在奶狗的身上,暖融融的晒得狗毛绒绒的,修罗丸闭着眼睛,不再做试图睁眼的无用功,他放松身子,唔,白犬想他家狐狸。
小奶狗想着自己狐狸握着自己的爪子,想着他顺着自己狐狸妖力的引导,修罗丸敏锐的观察力逆着力量涌入的方向感知着,自头顶位置,倾泄而下的日光之中蕴含着浓郁的力量,混沌中性却又源源不断的力量,这股力量随着每一缕日光照耀着尘世,无处不在。
自然之力浓郁而纯粹,在穿过一层结界之后被剔除了污浊肮脏的部分,如同温泉一样融入他的身体。
自然之力如同乳燕还巢一般融入他的身体,浸入他的皮肤,融入他的肌肉,涌入他的血液。就像是一阵风吹过奶犬一样,能被修罗丸捕捉感知的力量化作微风、化作水流,像是找到找到归宿一样波动而至。
这种感觉太舒服了,修罗丸他享受着自然之力从他四肢百骸各个方向涌入身体的感觉,温暖的水流顺着毛皮融入血肉,顺着血流流向四肢百骸,骨骼,肌肉、皮毛、器官每一寸都被温暖沁润着。
修罗丸觉得自己仿佛浸泡在温暖的水流中一样,温暖的水从内而外地包裹住白犬的身体,浸润着白犬每一根绒毛。天地之间随着日光降下的自然之力,已经无形无状的包裹住了白犬,从他的皮肤,从他的毛孔,从他的四肢百骸融入他的身体。
这种感觉,和他用灵体吸收自然之力的感觉截然不同,只是灵体的时候,他就是一块冰冷的晶石泡在温水里,而如今,他的身体依旧是像是泡在温水中一样,温暖的水流流过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放松极了,无一一处不是温热的。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修罗丸翕动了一下黑鼻头,努力地,试了好大力气的,甚至连爪爪的暗劲都送到了眼皮上,像是帷幕被风吹开一丁点儿的缝儿,一丝光照入修罗丸的眼睛里。
能看见东西了!
一动也动不了的小死狗眼皮掀开了一丝丝缝儿,犬儿眼睛开条缝,狗生重要一大步!虽然修罗丸清楚,他掀开眼皮的缝隙虽然能然他看清东西,但旁人若是看他,看起来他大约还是一只趴在皮毛垫上的小死狗。
狗头一动不动,狗肚子淹没在毛里,尾巴在长毛里压根就瞧不见。“哎,”小奶狗懒洋洋地叹了口气,一丁点声响发声在嘴巴里面,连叹气声都几不可查。
小奶狗努力地掀了掀眼皮,他眼珠子在白色的绒毛里面动了动,他看清了他所在环境,视线穿过比他鼻子还要高的长毛,他所在的是一间装饰豪华的宫殿。
宫殿不大,大约是主殿的侧间,暗红色的楠木作框架,这是这宫殿装潢地颇为奇怪,奶狗余光看得清,宫殿四面都无墙壁,只有四根圆柱做支撑,阳光毫无遮挡地穿过宫殿的框架照入侧殿之中。
金柱灯盏立在四角,修罗丸的位置在宫殿的中心,他肚子下面是一大片比奶狗大上百倍的白熊毛皮,奶狗眼珠动了动,他能看间左右两边的熊掌形状,他目视前方,看到了毛皮原主人凸起一点的后脑勺毛皮。
白熊毛皮被很好的浆洗过,没有一丁点野兽的腥臭味和陌生妖怪的妖力的残留。
奶狗眼睛艰难地一转,眼皮容貌地下,顺着右边熊掌皮看去,在毛皮之外,灰色石面的地板上有着用金色的物什磨碎成粉末又混了什么浆汁绘制的线条,粉末混着浆汁的物什早就干了,但这东西像极了尸魂界鬼道众绘制结界的材料,奶狗眼睛在眼皮底下瞪圆了,他也看不到绘制阵势的全貌。
犬儿眼皮一重,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等一下,修罗丸微微一顿,自家狐狸蜷在自己衣襟里的时候,他是如何毫无阻拦地看到周围情景的,修罗丸略一思忖,他尝试地控制妖力从身体里逸散出来,妖力顺着地面延伸开来,修罗丸闭着眼睛,借着为他控制的妖力,他未用眼睛却将周围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咦?这还真是鬼道众的阵势,用于聚合灵力的,但有部分被改变了,改成了聚集自然之力的阵法。在皮毛的边沿,金色粉末混着浆汁绘制着繁复的图案,修罗丸顺着线条看去,脑子里逐渐绘制出完整的图案。而在阵势中央,铺着整一张皮毛,是大白熊的皮毛,这是一张完整的皮毛。
而他,比熊皮的后脑勺的那片皮还要小一点。一小只狗简直淹没在大白熊的长毛里,细细短短的狗尾巴要是不翘一翘连看都看不见。
“哎。”修罗丸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还是动弹不了。
修罗丸收敛心神,他还是像小死狗一样趴在皮毛里,嗅闻着皮毛散发出来的阳光气味,修罗丸感知到,绘制布满整个宫殿的阵势其实作用并不大,有那么一丁点温暖的“水流”顺着阵势像溪流一样涌入他的身体——这是怎么回事?
修罗丸操纵着妖力试探地逆着“水流”推了出去,妖力起先是毫无阻碍地,到了某一点之后,妖力变得凝滞起来,他借着妖力往那个方向看去,在那一根线条上,有一枚不太明显的狗爪印。
只看那个狗爪印能够看出来,他所在的这个宫殿里布置的阵势其实修补了好多次,金色粉末混着浆汁的物什是一层一层刷在阵势线条上的,很明显,在最近一次修补时,不知是谁在阵势线条尚未干透留下了一枚爪印。
修罗丸鼻子翕动了一下,动也不能动更别提说不了的小死狗努力想了想,他试探地控制着妖力往那枚爪印的位置聚集过去,凝聚着修罗丸剧毒的妖力在爪印的位置聚集起来,修罗丸的妖力将干涸的阵势线条慢慢融化。
此时,趴在皮毛上的小死狗胸口一闷,妖力一滞,他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稍微着急一点散出身体的妖力一多,修罗丸就会感觉到明显的不适。
修罗丸呼出一大口气,他趴在白熊的皮毛里缓了缓,身体里凝滞艰涩的妖力才重新运转起来,凝滞的妖力重新推了出去,修罗丸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把握着脆弱身体能够逸散出来的极限,妖力凝聚在那枚爪印的位置,将干涸凝固的线条慢慢融化开来。
绘制线条的金粉混着浆汁融化之后向周围流动起来,被印出了一个狗爪印的线条终于重新变成流畅的一条线,就让线条完整的一瞬间,原本像是小溪一样艰涩流过的自然之力在那一瞬间化作穿沟通渠的河流向他流淌而来。
“唔。”小奶狗发出一声闷在喉咙里的舒畅至极的哼唧声。
融于日光之中的天地力量奔流不停地涌入他的身体,每一丝力量都顺着他的皮毛沁入他的血肉之中,和他强大灵魂截然相反的身体涌入温柔舒畅的力量,舒服极了!修罗丸闭着眼睛享受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强壮起来。
然而,修罗丸仅仅享受了一会,这种如同河流般流淌过来的自然之力就中断了,又是小溪流般细细涓涓的朝着他聚集过来,而这种大开骤小的变化让修罗丸的胸口一阵地发闷,他一时都没有办法借助妖力来观察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工作了一天的打工仔好不容易回到家中,洗干净身体,浴缸里放满了温度适宜的温水,水面上漂浮着带着淡淡香味的花瓣,刚刚泡进水里,哗啦,一池子水百变成了一池子冰,还簌簌地往外喷冷气。
修罗丸艰难地掀开眼皮的一条缝,他朝着之前被爪印中断的线条方向看去,透过眼皮的绒毛,修罗丸看到一头皮毛纯白的大犬优雅无声地落在地上,一爪恰恰好踩在他废了老劲儿才融化修复线条上。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爪印踩在了线条上。
小奶狗眼皮底下的眼白变大了一点。
白犬落地,抖了抖毛,他垂目看向白熊皮毛中心点奶狗,一步,两步,巨大的白犬优雅地走到毛皮上,小心走到奶犬儿的背后,白犬趴伏下来,原本就现在白熊皮毛里的奶犬被局大白犬的长毛盖得严严实实。
粗肥的犬爪一抬,略显粗糙的爪垫就按在了奶犬的头上,犬爪按了按奶狗的小脑袋。
修罗丸离着白犬太近了,他甚至不需要细细分辨就能辨别清楚,这条落在他身侧的白犬并不是活物,而是混着污浊晦涩黄泉气味的灵魂,但这只白犬灵体凝实只逸散出一点灵压。
修罗丸嗅闻着白犬的气味,他第一次嗅闻到与他血脉相通的气味近似的气息,白犬的气味虽然一点活物的感觉也没有,却莫名让他放松下来。
等一下,你不靠谱的父亲,你的死鬼爹?嗯,修罗丸眼皮底下的眼珠子瞪圆了,他的——母亲——修罗丸有些艰难地承认他与女子的关系,用的形容词非常的恰当。
第一次,修罗丸温暖的身体碰到了略显冰冷的灵体,白犬的头动了动,看了眼被自己毛毛盖住了个奶狗,他身子动了动,往后挪了挪,把小奶狗的黑鼻头露了出来,然后,修罗丸感知的清楚,一个有他身子那么大的犬爪再度盖在了他的身上。
“睡吧,吾儿,”白犬自言自语:“如今不喜处需要处理的事务少,我能十天半月来陪你睡觉。为父现在也是不喜处的狱卒长了,那么多……唔……文件,就算每一份文件只是按上爪印都要命啊。欺负我会变化人形是吗?”
陪我睡觉?
修罗丸压不住心底的吐槽,他要是灵魂并未归位,就是个还会呼吸的小死狗,等一下,他怎么觉得他的这个父亲有点像上班期间溜到流魂街和猫一起喝酒的自己。
这是上班溜号吧?
在修罗丸身后趴卧的白犬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听着有节奏有韵律的呼吸声音,一股子倦意也从修罗丸的心底翻涌起来,修罗丸原本眯开一丝缝的眼皮闭上了,睡意上涌,修罗丸合目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深沉睡眠里逐渐醒来的修罗丸感到了有两炬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修罗丸艰难地掀开眼皮的一条缝,他看到那位优雅漂亮的女子站在他的身前,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和他身后那条狗。
他的母亲身后还站着两个侍女,闻着气味都是犬妖。
“怎么了,凌月殿?”左边的侍女犹豫着开口问道:“二殿下有什么不对劲吗?要属下召唤医师吗?”
诶,修罗丸一愣,难道这两个侍女看不到他身后的白犬吗?
“无事,你们下去吧,未得传召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入殿。”侍女躬身退下之后,凌月仙姬冷笑了一声:“呵,睡得舒服吗?”
此时,修罗丸听着身后白犬灵体平稳的呼吸错了一拍。
等一下,修罗丸捋了捋斗牙王和犬夜叉的关系,这算什么,和前妻生了两个孩子分手了的男人在外面又生了一个孩子,一国之将过世了,但死后偷跑到前妻家偷看小儿子,被前妻抓狗在床?
作者有话说:
斗牙:汪?(啥,你说啥?)
第74章 小狗勾
凌月仙姬俯视着灵体凝实假装熟睡的白犬, 她的目光落在白犬掀开了一条缝的眼睛上,透过白犬的一丝眼皮缝,她看到了斗牙那对于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金眸,等到侍女离开宫殿, 凌月仙姬板着脸在白熊皮毛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修罗丸只觉得身子腾空而起, 他一小只狗就落在了凌月仙姬带着冷樱香气的怀里, 小奶狗的狗脸埋在凌月的臂弯里, 修罗丸借着衣袖的缝隙往斗牙王的方向看去, 白犬的金眸缓缓睁开。
凌月侧首垂目, 她的目光和白犬的视线对上, 白犬的金眸里还是她颇为熟悉的温和、平静,在此之中还带着一丝歉意。凌月闭了闭眼睛, 她缓了缓, 开口:“你不是避着我吗,避着杀生丸吗?如今,怎么肯现身了?”
“就算我们早就说开不再是伴侣, ”凌月说着,手指挠着怀里奶狗的下巴,说道:“就算我允许你与你的爱情一起葬身黄泉,五百年的陪伴,斗牙, 我之于你连友人都算不上吗?”
“我可没有避着你, 凌月, ”斗牙王开口说道:“我只是避着杀生丸而已。”
“一百余年了,斗牙, ”凌月的手按在臂弯里奶狗子的头上, 说道:“自你魂归黄泉之后, 我就没有再见过你,你还说你没有避着我?连你要对我说的话,都是冥加那个小跳蚤带来的,你给我留了什么,一块放在我这里留给杀生丸的冥道石?”
修罗丸透过凌月衣衫的缝隙,瞧着趴卧的大狗坐了起来,还适时地变小了一点,原本有了两个人形那么大的白犬变成了视线与凌月平视的大小,斗牙王开口说道:“你是我最信任也是最重要的友人,凌月。”
“我不见你,”白犬叹了口气,诚恳说道:“只是,我于你心中有愧。”
凌月愣住了,她挠动奶狗颈毛的手指都僵住了,修罗丸感受着戳停在他颈项边纤细手指的触觉,“愧疚什么?”
凌月视线锋利了一分,她说道:“你与我最后欢愉的那一夜就知道我怀上的孩子是修罗丸?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腹中的孩子是你相交甚愉的友人?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孩子会离我而去?”
“是。”斗牙王承认了:“我们从不是爱人,也只是为了西国绵延子裔,你从来都是最懂我的族中妖怪,也是最理解我心意的友人,我坦然面对我的命运,但只要我想到你得知真相所面临的冲击,将要承受近百年的失子之痛,我就不敢来见你。”
凌月半天没有说话。
白犬的尾巴在白熊的皮毛上扫了扫,他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生前最重要的友人,缓缓开口:“我一生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于一族绵延王裔,于一国镇守疆土,哪怕是我最后的任性,也是与你说开之后才求得短暂放纵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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