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荒无人烟,他们仍怕他跑了,用手臂粗的铁链把他绑在了这个山洞里,任他自生自灭。
动了动手腕,铁链的那一头夯实在岩壁上,现在的姜诡……无能为力。
腹中一阵绞痛,姜诡苦笑的摇摇头,断肠草并不能让他当场毙命,要整整折磨他十日之久他才会彻底断气。
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重新经历一次这痛楚。他的记忆断断续续,只记得自已掌管了酆都,朦朦胧胧中,有个孩子总是在自已身边闹腾。
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已的十指,只有一根指甲漆黑,看来还要待九日之久。算了,不过是十日煎熬,不过再经历一次心灰意冷。
盘膝靠着岩壁坐下,好在这些人没想起来把铁链缩到最短,让人坐不了、躺不下,只能直挺挺的站着,那样更痛苦。
这是酆都的一种酷刑,比起造福百姓这些蠢货不行,折磨人也一样不行,要不怎么他做得了祖宗,他们做不成呢。
闭着眼胡思乱想着,耳中传来脚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有人来了?上一次并没有。
很快,一道身影逆着光走进山洞中,姜诡抬起手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眯眼打量那人。
柳白看清山洞里被绑在岩石上披头散发的人是谁后,眼泪久违的开始决堤。
视线触碰到他的泪姜诡一愣,这个孩子,在……心疼自已…
可是,为什么呢?
“姜姜,他们就是这样报答你的……”
抹了一把眼泪,柳白走上前,开始使劲的拽铁链,试图把它扯断。
可是对于现在的自已来说,太难了,柳白折腾的后背汗湿,升腾起一片一片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铁链依然纹丝不动。
“我们,在哪见过?”
冷淡的声音打断了柳白的动作,他诧异的看向姜诡。
“你不记得我?”
姜诡下意识的闭口不言,但是一闪而过的迷茫神态还是泄露了他不记得眼前人的事实。
“呵呵,老东西,你死定了!”柳白也不折腾那铁索了,看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二人意外做了这一场梦。
就当是一次旅行了,相信时候一到,他们自然就能回去了。
眼前,是要把这老东西的境况变得好一些。
“听你这么说,想来我们关系密切。”姜诡听他说话不客气,开口猜测。
“负距离算不算密切。”柳白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懒得理他,打量起眼前的山洞,除了些茅草,什么也没有。
外面他一路走来,白茫茫一片,也是空无一物。继续这样下去,他们就算冻不死,也会很痛苦。
打量了两眼异常沉默的某人,柳白先收集了干草,放在了他面前。
“提提臀。”不客气的用脚尖踢了踢他,只见姜诡听话的挪开了一些。
柳白手脚麻利的把干草垫在他身下,自然的好像做过了千百次。
姜诡越发沉默,任他照顾。看来这孩子说的是真的,他们是道侣,而自已,居然把对方忘了……
冷淡如姜诡,潜意识里也觉得这比恐怖故事还可怕。
铺好了干草仍然觉得山洞内阴凉的柳白开始琢磨怎么生火。
打量了姜诡两眼,又开始往自已身上看。福至心灵,柳白一拍手,自已不就是现成的木头!大柳树成精啊,得砍出多少柴火!
“你干什么!!!”姜诡顾不得怀疑人生,抬手抓住眼前人的手臂,他刚刚从双腿上长出枝干,看手法正准备掰断它们。
是一只小柳树精。
“烧火取暖啊,你别拦着。”
“不行!”他不能接受伤害自已来照顾他的这种做法。
一直以来,都是他为别人这样付出,他不习惯有人这样对他。
“没关系的,没什么影响。”
不等姜诡反应,柳白快刀斩乱麻的掰断几根粗壮的枝桠。
“柳白!”姜诡脱口而出他的名字,红了双眼。
“记起了?我的名字?恢复的还挺快。”
柳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说实话还挺疼的,但是比起这个,他更接受不了姜诡重陷噩梦般的回忆中,重新经历被背叛、被抛弃的苦楚。
他要成为这风雪中,他心口的那团温暖。
“白白……”小心翼翼的把人抱在怀里,堵在姜诡心中万年之久的什么东西,突然间散了。
被困住的姜诡留下了过去。
第135章 赏梅
燃起温暖的火堆,柳白双手融化了雪水,轻柔的的给姜诡整理那一头散乱的头发。
“你总是编鬼话骗我,这肚皮哪里就是透明的。”用干草把他的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看着顺眼了很多。
“一开始是透明的,大概慢慢被污染了吧。”姜诡耸耸肩,道法自然,冥冥中的安排,他也左右不了。
“嗯,姜诡。”给他梳好了头发,柳白又用湿润的手抹了抹他的俊脸,然后用额头轻轻抵住姜诡的额头,声音里有些哽咽的开口:
“老公,我来接你回家了。”
“好。”
再睁开眼依然呆在一善堂里,外面的风雪没停,屋子里小茶炉里的水刚刚沸腾。
姜诡,好好地坐在自已旁边。
柳白坐起身,扒拉开小毯子,偎进他怀里,紧紧圈住他劲瘦的腰不松开,也不说话。
姜诡失笑,任他抱着,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梦而已。”
“总觉得,我现在不该轻易入梦,梦到了就是有什么预兆。”
姜诡见他心神不宁,把人拉起来向外面走去。
“走吧,去看梅花。”
“?”这么大的雪?看花?
知道他懒得动,姜诡轻笑,整日里与这些弯弯绕绕的复杂事物接触,难免多思。才会做了那样并不美好的梦,还是该出去走走。
二人也不用术法,撑着一把油纸伞,任由翩翩飞雪从伞脊滑过。柳白抬眼看向周围的宫墙失笑。
“我以为你要带我去什么开满梅花的山上。”
“野梅固然娇艳,山路难行,飞上去就无趣了,还是要踩在雪上边走边看才有意思。”
“阴皇真有品味,雅,大雅。”
“瞎胡吹。”姜诡怎么看不出他揶揄自已。
“可是,这不对外开放啊阴皇大人。”
走走停停,红墙飞雪,宫道上只留下两人的脚印,寂静无声中有些良辰美景的意思。
“……那我们小心一些,别被发现了。”姜诡顺着他往下说。
“好。”
没走几步,一大片梅林映入眼帘,不得不感叹帝王的审美,风雪中一簇簇似火红梅傲雪凌霜开的正艳,要是姜诡不来,倒可惜了这一片风景。
枝桠上薄薄的积了些雪花,白的红的让人心中通透,长长的呼出口气,柳白想把心中的不安散在风雪中。
“白白,”身侧的人开口唤他,柳白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姜诡。
“那个被锁在山洞中的姜诡不在了,我就站在这风雪中,站在你面前。”
“……”
柳白深深的望着自已的爱人,内心触动,久久不能言语。
何德何能啊,何德何能得遇姜诡。
他懂他的不安,懂他的不忿,懂他的……心疼。
抬手抓了一小捧枝桠上的雪,调皮的从领口伸进男人的衣襟按在他心口。
“咦?你的体温竟也能融化积雪。”
“唉…”无奈的叹口气,酆都大帝也不抽出他的手,任冰凉的雪水顺着肌肤流下。
慢条斯理的收好油纸伞放在一旁,天公作美,雪花小了很多,不至于迷人双眼。
“我也不算个死的太透的人。”
话落手一翻掌中出现个松松散散的雪团,毫不犹豫的扔到了眼前人的脸上。
“……老东西,你完了。”
说着小声些的人早把自已是偷偷进来的事忘了一干二净。
偌大的梅园里到处都是纷乱的脚印和畅快的笑声,天上的雪停了,梅园里依旧落雪纷纷。
看客也是爱惜生灵的人,只取梅上雪,不曾伤梅半分。离去时,梅园地上依然洁白一片,无半分落红。
地府
地府中依然没什么变化,姜诡不在,别处没什么影响,该运转的工作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只镇压在酆都的宫殿,也就是姜诡的居室不同,这里如一潭死水。
至少在青衣眼里是这样的。他隐在暗处,看着白衣仙人舀起桶中清水一点一点浇给彼岸花,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所以,他的花也比别的事重要。只要跟姜诡有关,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就算他不在这,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能有变化。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白衣放下水舀转头看向他,奇奇怪怪。
“他不在这,落些灰尘又如何,值得你每日来这睹物思人!”
“慎言!”白衣皱眉怒喝。
“慎个屁。”听到这两个字,青衣暴起,一拳砸过去。
“你真是魔障了…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我只是终于帝君,生生世世,皆为酆都帝君家奴,根本无关情爱!”
白衣抬手格挡,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人变得如此执拗!心境上他高出一筹,身法上不相上下,顾及着不能伤人,白衣有些束手束脚,只能连连退让防守。
“那你说,你的情爱关乎谁,你的心中到底有谁!”
“我看你真的是欠揍!”
白衣无奈,这是什么毛病,隔三差五就要到自已这松松筋骨??不再收手,白衣知道不把他打服今天又不得安生了。
向往常一样攻过去,青衣却没像往常一样闪躲,而是从袖中抓出什么东西撒了过来……
“!!!”白衣一动不能动的的定在原地,不敢相信相伴千年的人,居然使阴招!
不过是寻常打闹切磋,怎么还用上了手段!
“我带你离开酆都好不好。”青衣并没有得逞的兴奋,严寒悲凉的看向眼前人。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白衣心想我要是能动一定大嘴巴抽你。
是他不想开口说话么,给他机会开口了么?!
“我明白,不离不开这酆都,离不开你的主子,那就让这一切都消失吧。”
“!!!!”白衣听到的这话,激得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示意青衣放开他。
还不容易抓住他的青衣怎么会让他如愿,直到见白衣气血上涌,嘴角渗出渗出血来,更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不再温柔的跟他废话,青衣面容扭曲的扛起他离开酆都。
白衣绝望的闭上双眼,青衣啊青衣,相伴千年,你为何偏要自寻死路。
酆都姜诡,从无一败。
第136章 风雨欲来
青衣把白衣带到了一处崖底,他还是偶然间听谢必安说有这样一处地方,可以免疫帝君的术法。
那藏在这里再适合不过了。不然天上地下,他都躲不过酆都诛杀令的追缉。
早早的他就把原来的小村庄推平,仿造酆都殿重新建了院子,还在外面种了一大片忘川花,这种花和彼岸花长得极其相似,白衣一定会喜欢。
“你这是何苦……”白衣被解了药性,依然被用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法宝压制。
手腕上套着摘不掉的一圈金色细锁链,就算这里术法施展不开,他全身绵软无力,也不是青衣的对手。
“小心着凉。”青衣并不答话,扶着他坐在花坛边的藤椅上,又找了薄毯替他盖上。
“帝君如果知道我不见了,只要你踏出这里,就会被瞬间锁定,收手吧青衣。”
“所以,我不能在陪你多待了,我要利用这个时机,扳倒酆都。”
只有他们都不在了,你才会空出心,好好看一看我。
“青衣,这是死路一条,回头吧。”白衣不知怎的,见他决绝的样子,内心有一丝痛楚。
“来不及了。”有些事,开始了就没办法回头了。
替白衣掖好毯子,深深的看他一眼,起身准备离开。
手臂被一把抓住,白衣眼神复杂看着他存着死志的背影,他不明白,明知死路一条,为什么偏偏要去尝试。
“别去!”千年陪伴,他不忍看他走这样一条不归路。
“那,你可愿意生生世世在这崖底陪我?”青衣垂眸看着抓住自已手臂的手,给了自已最后一次机会。
手臂没有被松开,白衣却久久给不出回应,他不明白,回地府去生生世世效忠帝君不好么?不也是生生世世的相伴么?
“等我回来。”
轻轻拿开他的手,青衣不再贪恋这里温馨的假象,头也不回的离开。
“主子,出事了,白衣已三日不见踪迹。”
一善堂内,姜诡从书中收回目光,扫向跪在一旁的青衣。
只见他双目赤红,额间全是冷汗。看着异常焦急……
“好端端的,为何会不见?姜诡你快和青衣回去看看。”柳白一听从旁边站起来。
白衣消失可不是小事,身为地府核心人员,一般人是抓不住他的。这一定是出事了。
“……”姜诡并不说话,依然沉默的看着青衣。
“姜诡?!”
“你居然允许白衣消失了这么久……”这二人私交甚好,焦不离孟,三天了他才来上报?!
“奴一时慌神,只顾着寻找白衣,忘了上报。”
姜诡皱眉,指节轻轻敲击桌面,看上去什么都没做,耳中正在整合梳理收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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