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夕梨轻声细语地安慰道:“陛下,莫要太忧心。阿丽娜女神定会护佑您化险为夷。”
穆尔西里叹了口气,将她搂进怀里。“虽说我赫梯儿郎英勇善战,但普拉美斯有十万大军,远多于我军。真不知这一仗怎么打!”
夕梨道:“陛下,我听说普拉美斯这次来犯,是因为误会您谋害了他哥哥霍伦海布。您为何不遣使者,与他澄清此事?”
穆尔西里又叹了口气。“爱妃,是谁谋害了霍伦海布重要吗?这只是普拉美斯出兵的借口。他以军功起家,生性尚武,刚刚登基,正好拿我赫梯开刀。他需要一场大胜利来让西亚诸侯臣服。”
原来如此!夕梨的眼底闪过一线杀机。为了心爱的穆尔西里,她要杀了普拉美斯。如果埃及的法老接二连三地死去,之后只要放出“神的诅咒”这般流言,埃及必然退兵,赫梯就安全了!
第31章 拨云见日
那日听闻穆尔西里毒死了赫纳布,意图南侵,普拉美斯一时激愤,决定亲征。事后,待他冷静下来,才觉察出此事颇为蹊跷。
如今赫梯势弱,穆尔西里为何要在此时挑起两国纷争?可惜巫医巴图特已死,死无对证,追查赫纳布死因的线索断了。而且,从赫梯送回的情报表明,穆尔西里并未唆使西亚属国反叛。
那么,那份可疑的军报是伪造的。伪造军报的人,显然对北部军的书信往来很熟悉,会是谁呢?他是想利用两国大战来削弱北部军的实力吗?亦或料定自已会亲征,想趁机在底比斯谋划点什么?
普拉美斯苦思冥想始终猜不透,最后决定将计就计继续北伐,静观其变。如今赫梯势弱,确是出征的好时机,若此战能大胜赫梯,便可威慑西亚,保帝国十年太平。
出发前,他命乌塞拉蒙加强都城巡防,还借故留下了帕德斯和他统帅的拉团以策应。赫纳布生前唯一的遗愿是让他守好帝国,他绝不能大意。
……
经过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北伐军终于与北部军汇合。
年轻力壮的新兵们都很兴奋,喝酒唱歌,憧憬着不久的将来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而年老体弱的老兵们大多忧心忡忡,哀叹也许再没机会返回故乡,重见日夜思念的亲人。
在远处的山巅上,站着两个身披黑斗篷的男子。他们一个高挑英俊风情万种,一个瘦削单薄面目清隽,正是失踪已久的瓦吉摩斯和拉古德。二十年前,离开底比斯后,两人去了赫梯,投靠了侧妃夕梨,成了赫梯的祭司,改名拉朱美和德古拉。
拉古德说:“如果普拉美斯死了,埃及恐将大乱,这真是你想看到的吗?”
瓦吉摩斯沉默片刻道:“先王对我有恩,我也不想赫梯就这么亡了。”说完,他张开双臂,从山顶一跃而下。
拉古德紧跟其后,也跳了下去。两张黑色的披风一前一后消失在黑夜里,只留下了山谷间呼啸的风声。
……
夜深了,普拉美斯的帐中依然灯火通明,案头堆着一摞还未翻阅的军报。
突然,空气中飘来一丝香气,这是……独属于瓦吉摩斯的玫瑰香!普拉美斯大惊,伸手去抽弯刀,可还是慢了半拍,脑后被重重一击,登时失去了知觉,晕倒在了桌上……
再醒来时,他躺在一间破屋里,双手双脚被反绑着,面前站着两个穿黑斗篷的男人。只一眼,他就认出了他们是瓦吉摩斯和拉古德。
“大祭司,你,你怎么会和瓦吉摩斯在一起!”
拉古德尴尬地抽了抽嘴角,看向瓦吉摩斯。“这事说来话长。”
瓦吉摩斯什么也没解释,取出一张羊皮纸卷,摆在普拉美斯面前。“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乖乖地把字签了,然后退兵,我就放了你。”
普拉美斯瞥了眼纸卷,竟是投降书。他勃然大怒,斥责道:“你果然又投靠了赫梯!要我未战先降?做梦!”
瓦吉摩斯挑了挑眉,戏谑道:“那就两军阵前拿你祭旗吧。我倒要看看埃及军降是不降!你现在是埃及的法老,埃及的神,若是你死了,埃及必然大乱,我赫梯大军正好长驱直入,踏平底比斯。”
普拉美斯心中焦急,面上仍故作镇定。“若是我死了,我儿子塞提梅里安普塔将继位成为法老。他定会学雅赫摩斯大帝,亲率大军为父报仇。赫梯现在兵弱粮寡,与埃及为敌,亡国也不是没可能!”
“就你那个傻儿子?”瓦吉摩斯哈哈大笑,带着拉古德转身离开,临走时不忘叮嘱门口的侍卫:“看紧点,别让他跑了。”
走出屋子,拉古德小声地问:“若是他降了你就放过他?回去怕是不好向王妃交代吧?”离开哈图沙时,夕梨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暗杀普拉美斯。
瓦吉摩斯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走,陪我去打两只肥羊。”
……
待二人离开,普拉美斯试着活动手脚,可惜无法挣脱,只能无奈地靠着墙角休息。
巴克应该已经发现自已不见了,一定很着急吧?
瓦吉摩斯若真拿他祭旗,必然动摇军心!
之前瓦吉摩斯一直与阿布作对,难道给阿布下毒的真是他?
……
普拉美斯想了很多很多,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瓦吉摩斯又回到了小屋。他看起来很疲惫,眼底遍布血丝。“想好了吗?投降还是死?”
普拉美斯道:“要我投降,比死更难。别废话了!”
瓦吉摩斯皱了皱眉,思忖片刻后说:“你想不想知道赫纳布是怎么死的?”
普拉美斯愣住了,悲愤瞬间盈满了他整个胸腔,声音都在颤抖。“真的是你!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
瓦吉摩斯不禁莞尔。“怎么可能是我?若我想要他的命,何至于要偷摸下毒?”
不是瓦吉摩斯……但他知道!普拉美斯忙不迭地追问:“那人是谁?”
“你都要死了,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我即便是死,也要知道那人是谁!”
瓦吉摩斯哈哈大笑,递上一只小木盒,木盒里摆着朵黑色的干花。“这花叫曼陀罗,有剧毒。你现在知道那人是谁了吧?”
这花看着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普拉美斯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元旦,底比斯,斯特拉的院子,那里就有这种花!
“不可能!”
“你不信?就回去问问她吧。”
……
这天,普拉美斯不记得瓦吉摩斯又说了什么,不记得自已是如何离开小屋的,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来到营帐外,他遇到了匆匆而来,神情激动的先锋官塔尼斯。“陛下!大喜事!刚得到可靠情报,赫梯王穆尔西里昨晚突发恶疾,暴毙了!如今,赫梯军中已乱作一团。我们现在出兵,定能不费吹灰之力打败他们!”
普拉美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备马,我要即刻返回底比斯!”
第32章 事与愿违
普拉美斯马不停蹄地回到底比斯后,立刻进宫去见王后斯特拉。
斯特拉见到普拉美斯很意外。“陛下,战事可还顺利?
普拉美斯道:“还未开战,穆尔西里就死了。”
“恭喜陛下,您果然是被阿蒙拉垂青的人!从第一次见到您,我就知道!”斯特拉大喜过望,但随即生出了几分疑惑。“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您为何不趁势追击?”
普拉美斯取出随身携带的木盒,摆在桌上。“是你吗?”
盒子里的黑色小花,让斯特拉瞬间变脸,片刻后才恢复如常。她给自已倒了杯酒,抿了一小口。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您和先法老的关系,但我什么都没说。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是帝国的希望。您长年不在底比斯,每次回来也不在家中留宿。久而久之,仆人们都认为您已经厌弃了我。我告诫自已,人不能贪心,毕竟逢年过节您都会回家,还在意保全我们母子最后的体面。可您并没有因为我的妥协满足,竟和先法老堂而皇之地手牵手出席祭祀,一起接受臣民的朝拜。你们难道看不见底下那些异样的目光吗?你们难道听不到有越来越多议论你们的声音吗?你们的爱情就如此伟大,必须要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吗?必须要赔上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太平吗?所以,为了帝国,为了吾儿,我做了我能做的事!”
普拉美斯沉默了。难道是他们太贪心了吗?一生都只能偷偷摸摸地来往吗?他们的爱情就永远见不得光吗?
“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杀了?”
“为什么呢?”斯特拉苦笑着反问自已,眼里尽是无奈。“也许因为我爱您吧。”
普拉美斯愣了愣,吼道:“我不是帕米!”
“我知道您不是帕米,但他消失了。那么多年,我只能见到您,这让我如何分清我爱的人是帕米还是您?”也许从一开始斯特拉就分不清她爱的是谁,亦或普拉美斯和帕米对她而言是同一个人。
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普拉美斯能理解斯特拉,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阿布对他的爱里也留着一分对帕米的情义。
斯特拉叹了口气,继续道:“是我让巴图特下的毒,每天一点点,不被人察觉的剂量。先法老死后,您整日郁郁寡欢,无心国事,这怎么行!所以我才骗您是穆尔西里下的毒。赫梯现在虽然势弱,但终究是帝国最强大的敌人。陛下,如今穆尔西里刚死,正是我们进攻赫梯的大好时机,您应该即刻返回前线,百年之国运就在此一战了!”
普拉美斯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斯特拉说的没错,他现在应该待在战场,为了帝国的国运拼杀。但自从阿布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赫梯、国运,他都不在乎了。
斯特拉突然给普拉美斯跪下了,眼神坚毅。“陛下,我知道您不可能原谅我,神也不会原谅我!如果我死能平息您的怒意,请赐我个自行了断!我只请求您不要迁怒吾儿,他什么都不知道。”
普拉美斯怔怔地看着她,刚要开口,大宰相努弗尔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噗通”跪在了他面前。
“陛下,请您念在王后是摄政王的母亲,饶恕了她。”顿了顿,他又继续道:“陛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一切,却故意瞒着您,请让我代王后受罚。”说罢,他恭恭敬敬地给普拉美斯磕了个头。
巫医巴图特死后,他就觉得此事蹊跷,暗中调查,很快就查到了王后的头上。可他爱慕斯特拉多年,于是就不动声色地销毁了所有的罪证。
“你们……”普拉美斯看着跪在地上的努弗尔和斯特拉,只觉得心如刀绞,什么也没说,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他并不想杀斯特拉,可若是宽恕了斯特拉,又怎么对得起阿布?阿布死时是那般痛苦!
……
这天晚上,普拉美斯病倒了,很快陷入了昏迷。全城所有的巫医都来了,依然束手无策。之后的几个月里,他变得痴痴傻傻,躺在床上不停念叨着赫纳布的名字。
第二年春天,普拉美斯亡,享年五十六岁。他的儿子塞提梅里安普塔继位,史称塞提一世。
……
普拉美斯逝世的八十天后,他的棺椁被抬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墓穴中。斯特拉和塞提梅里安普塔随着送葬的队伍,步入地下,与他做最后的道别。
斯特拉取出事先带来的画册,放进棺椁。这是几日前她整理普拉美斯遗物时发现的。虽然她理解不了两人间的感情,但还是能从一张张画作中感受到作画之人隽永而浓烈的爱意。
她俯下身,在普拉美斯的耳边轻声道:“这是您最想带走的东西吧?今后的日子,我会日日在神前祈祷,保佑你们转世后能幸福地在一起。”
起身时,她留意到普拉美斯胸前的那串青金石圣甲虫项链,思绪又回到了图坦卡蒙法老即将北伐前……
那日,她走进卡纳克神庙,为心爱的男人,向老师瓦吉摩斯求个平安。
瓦吉摩斯递上这串圣甲虫项链,对她说:“这个可保普拉美斯逢凶化吉。”
她很开心,道了谢,笑眯眯地收下了项链。
瓦吉摩斯从未见过她这副小女儿姿态,皱了皱眉。“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嗯。”她满面春风,应得毫不犹豫。
瓦吉摩斯叹了口气。“待他凯旋归来时,你就嫁给他吧。他不一定能给你幸福,但能让你成为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祭司。”
她噘着嘴,很不开心。“老师,您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十年、二十年,终有一日我定能成为像您那样厉害的人!”
……
斯特拉叹了口气。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从不言弃的少女已经不在了。
她拒绝了王孙努弗尔的求婚,放弃了最初的理想,但仍然没能得到自已想要的爱情,还阴差阳错地走进了宫廷,成了王后、王太后。帝国最高女祭司如今于她而言,唾手可得,但已经不重要了。也许,早在最开始,老师就已经算出,这就是她的命吧?
第33章 冥河艄公
“喔喔喔~”
一只体型巨大的飞鸟划破长空,轻盈地落在河边的小船上。它全身血红,两片金色的羽翼展开足有五米多长,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很是灵性。
船头躺着个年迈的艄公,正闭目养神。他的一条腿蜷曲着,手里握着根鱼竿,看起来颇为悠闲。听见了大鸟的呼唤,他放下鱼竿,坐了起来。
大鸟扇动着翅膀,一头栽进了他的怀抱,仿佛是离家多日的孩子见到了母亲,欢喜的不得了。
“贝驽,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摸摸大鸟那一身晃眼的羽毛,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马哈夫大人?”
他循声望去,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双目炯炯,脸色红润,身披皮甲,腰间挂着把弯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长期征战沙场之人才有的凌冽气势。
这位老者正是已过世的普拉美斯。半刻钟前,他的灵魂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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