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雨害死了她,我只恨不能杀之后快。”
第27章
挂断通讯符后,白枫强压火气,等调整好气息后,才推门走了出去。
她一路走到后院,在门前站定了,深呼吸了几次,才堆出满脸的笑,边推门边说:“若儿,猜我今天给你带什么好消息来了。”
这个房间并不大,看陈设像是一个祠堂,进门就能看到厚重的玄色帷幔,帷幔被风吹动,露出几排黑漆漆的牌位,供桌上还有蜡烛和贡品,像是经常打扫,到处都一尘不染。
她边走边笑,一直走到供桌前面,才有一个弱弱的声音自供烛里冒出来:“娘,你小声一些,这是祠堂清静地。”
这供烛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蜡烛,只是罩了一层琉璃,轻易不会被风吹熄,火苗随着声音一跳一跳,就像是有生命似的。
这里面的确有生命。
“不怕,祖师们心胸宽广,怎么会与我计较这种小事,你怎么不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消息?”白枫立在桌前,爱怜地看着那支蜡烛,虽然知道有罩子,她还是不自觉放缓了呼吸,就怕不小心,给魂灯打散了。
对方无奈道:“你天天都有好消息,我都懒得猜了,你直接说岂不更快?”
“这次不一样,这次真是好消息。”白枫循循善诱道。“和明雨有关哦。”
那魂灯沉默了一下,才道:“娘,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小雨的生活了。”
白枫道:“怎么,你不是喜欢她吗,再说,她现在是峰主,与擎苍台这有事务往来,平时见到了说几句话,有什么奇怪的,我又不是专门去雨霏峰找她。”
那火苗炸开了些,灯芯都变得红红的:“娘!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说那个啊,我对小雨是发乎情止乎礼,根本没有打算和她,和她……反正,你不准在她面前说,多丢人啊!”
白枫忍不住笑道:“傻丫头,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也喜欢你呢?”
魂灯沉默一阵,才轻声说:“我知道啊,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身边肯定也有别的朋友了,又怎么会把我这个死了多年的人放在心上呢?”
白枫听她这么说,心里也不由得发涩,可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强打精神道:“若儿,你不必这么自卑,莫说是仙界,就是整个三界六道全部的女孩加起来,也不及你一个指头,明雨只要不瞎,就不可能看不到,我问过了,她还一直喜欢你,这么多年都没变心。”
“真的吗!”少女的声音欢快起来,但又很快压低下去:“可,可我现在还不能与她相见……”
白枫安慰道:“不怕,就快了,等中元节那天,娘就给你安排仪式,我问过了,那天的效力最强,还刚好能赶上你的生日,到时娘好好给你庆祝一番,你想吃什么,娘都给你烧!”
“好!”魂灯闪烁,像是很开心似的。“可是娘,你真的找到合适的身体了吗,和我生辰一样还好说,但要刚好得了重病恐怕很难吧?”
她顿了顿,又道:“娘,我不想害人,要是没有合适的,我就这样陪着你也很好。”
白枫听她这么说,眼底不由涌上一股酸涩,她的女儿就是太善良了,连一个无名小卒的命都怜惜,才会惨死在阵前——那么多的人啊,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她这么个良善的孩子去死,也没有松口去救的意思。
魔界提出过分的条件自然可恶,可再多的财宝,再好的洞府,又怎么能比得上女儿的一条命呢?
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即使做了盟主,即使坐拥天下,却连女儿的命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女儿纯白如花,那她就来做漆黑的土壤,脏事坏事都由她来做,阴司报应都由她来扛,没关系,以后只要她在世一天,她的女儿就不必再受任何委屈!
“……娘?”白若弱弱地喊了一声:“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白枫回神道:“没事,若儿有这个心,为娘的真是欣慰,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个姑娘确实重病缠身,也和她家里人说好了,她们愿意的。”
白若道:“嗯,娘,多给她们些补偿,这是我们有求于人,不能让人家吃了亏。”
白枫心不在焉应着,她不会对白若说的是,这个仪式事关重大,一旦施行就没有再来的余地,她不可能去找个病痨鬼做容器,她找的全是年轻健康的小姑娘,饶是如此,她还嫌那些人的长相难看,身量不足,挑来挑去都入不了眼呢。
其实她最满意的是谢冷焰,只是条件不符。
说起谢冷焰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昨夜谢冷焰受了委屈,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她必须得过去趁热打铁,让对方彻底对明雨死心。
“若儿,为娘还有公务,就先去了,到晚上娘再来看你。”她作别白若,匆忙朝弟子监赶去。
只是与她所预料的不同,谢冷焰并没有气得无心梳洗,而是早早起来了,这会儿正立在窗前,不知想着什么。
有一说一,她的容貌真是举世无双的。
白枫在远处看了一阵,心中郁结难解,别人家的女儿都能平安无事长大,为什么偏偏她的若儿会遭受那种无妄之灾呢,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事?
为情所困也好,顾影自怜也好,至少她们还有命去这么做,而自己的若儿那么乖巧,与心上人又两情相悦,要是按那条路走下去,明明会走向最幸福的结局,谁知天降灾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如果若儿还在,根本就没有谢冷焰的位置。
是她,抢走了若儿的幸福!
她越想越气,对谢冷焰的那一点欣赏也化为了怨毒,接着她宽宽袖子,刻意发出一点声音来,假装自己是刚到。
“冷焰。”她亲切地唤道。“怎么起这么早,还没到早课的时间呢!”
谢冷焰慢慢将目光移到她脸上,淡漠的眼睛如同琉璃般透明,看不出喜悲情绪,声音也十分疏离:“怀瑾尊。”
“别叫我那个了,你既跟我学艺,就叫我师父吧!”白枫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其实她看不出对方心情好不好,但昨夜经历了那样的事,谁的心情也不可能好,只要以此为切入点,就可以把话题引过去。
到时,要达成洗脑就很容易。
谢冷焰果然有所动容,但还是摇摇头:“没有,能够来擎苍台学艺,是我的荣幸,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好了,你也不用勉强自己,我都听说了,昨晚明雨来接你,你没跟她走吧。”白枫道:“不是我说,她既然心里没你,何必装这个样子呢?你也该看开些,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老是巴着她一个人,可不就被欺负吗?”
谢冷焰张了张口,垂眸道:“您教训得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就是把你当替身,这话她自己也承认了,对吧?”白枫趁机攻城掠地:“虽然我是若儿的娘,说这些话有护短的嫌疑,但若儿已经走了那么久,你又和她长得那么像,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她一样。
实不相瞒,把你要过来也是我的私心,我是真把你当亲女儿,有哪个亲妈想让女儿错付了人的?
要是明雨也喜欢你,我绝对不会说什么,可事实不是这样,那我们就要多想想了,世上的人这么多,何必非和她在一块?
她是长得倾国倾城,还是身家无人匹敌?好像都一般吧,不说别的,就这擎苍台上,就不知有多少比她强的青年才俊,你生得好看,看上谁了,谁都会受宠若惊,把你捧在手心里爱重!”
她一口气说了一连串,半分真半分假,自问有理有据,足够打动人心,特别是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更是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但谢冷焰只问:“您知道昨晚的事?”
白枫愣了愣,她刚才一时激动,把自己本不该知道的事也给说了出来,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她是擎苍台的主人,耳目众多,就算她不刻意去查,也会有人把消息送到她的耳边。
还是说得通的。
她不以为意道:“是,但这是事实,对吧?”
谢冷焰慢慢点了点头:“您说得对。”
白枫看她闷声不响,不由有些烦躁,她身居高位,最擅长的就是收买人心,基本一套连招下来,没有不对她感恩戴德的,但这谢冷焰却像个木头,说多少都没个响,挫败的同时,她不由在心中默道:到底还是比不上若儿,光是口齿就上不得台面!
但她面上不显,还是维持着慈爱的人设,道:“好了,我也不多说了,这些话你记着,私下里好好想想,我没有害你之心,全是肺腑之言。”
又道:“你既来了,我就有教导你的责任,不过我不会直接教你剑术心法,这是教习师父的事,你白天就在校场里上课,如果有事,我会去那里找你。”
谢冷焰点点头,道:“好。”
白枫也不知自己的话有没有起效,又怕说多了反倒不妥,便取出一道腰牌给她,让她可以在擎苍台任意走动:“好了,我走了,认识校场吗?”
谢冷焰不认识,但看她已经说了要走,便道:“认识的,您慢走。”
白枫略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谢冷焰目送她远走,心中突然起了疑虑:昨晚大雨,引客云台上也冷清,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她便只剩那个童子,怎么这会还不到卯时,她就得知了消息?
便是童子再怎么不懂事,也不该拿这种八卦小事一大早扰人清梦吧?
除非,这本就是她关心的事。
才会有人这么殷勤地,拿到她面前请功。
谢冷焰是个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这点,可她并不想借此为师尊开脱,因为不管白枫这边有多少奇怪,昨夜在那里的的确是师尊本人,就算有人能冒名顶替,身上的衣服却是变不出来的。
而且,师尊还给她传音了。
那总不会有假。
有疑点,但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谢冷焰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绝不能再屈下身段,在师尊面前摇尾乞怜。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拒绝沟通也不是想故意置气,若是没有原则问题,她便是多让步,多忍耐些又如何呢,可这次不一样,她亲耳听到师尊说自己是个“替身”,这句话,她前世都没有听过,没想到这一世,却是求仁得仁。
她要是还上赶着求和,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只是。
她不对师尊低头是一回事,但望月宗给自己交派的任务却又是另一回事,她不是拎不清的人,即使对师尊失望,她也还是雨霏峰的弟子,她不会为这点私情就颠倒自己的立场,更何况——
这样的结果,可能对她的调查更有利。
这个想法浮起的同时,她突然福至心灵。
既然白枫想让自己和师尊割席,她就割给她看,越是这样,就越是能让对方放松警惕,人一旦以为自己稳居上风时,破绽自然就会跟着来了。
她握紧手中的腰牌,向着门外走去。
与此同时的明雨,还沉浸在自我怀疑中无法自拔。
她昨晚回来之后,翻来覆去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的应对不够严密妥帖,确切地说,对白枫的迷惑力是够了,但她当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做法是有风险的——要是这个世界有可以录音的设备,走被抱剑录下来给谢冷焰一听,那她可就彻底完了。
越想越心虚,一直捱到早上,她才迫不及待给梁书瑶去了传音。
梁书瑶正睡得香,喉咙嘶哑声音朦胧,反应了好一会才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录音的法器?”明雨又大声说了一遍。
“什么是录音?”她问。
“……”明雨这才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对方的知识盲区。“就是,你说句话,有个法器可以把你说的话存在身体里,然后播给别人听。”
“哦,我没听过。”梁书瑶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道:“你问这个干嘛,一大早的不睡觉。”
梁书瑶所在的传音阁注重交际和人脉,对修炼并不严格,所以大部分人穷其一生连筑基都到不了,自然也离不开吃饭睡觉这两样大事,不过他们也不在乎——对他们来说,像明雨这样正宗的修士,每日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既不能饱口腹之欲,也得不到片刻休息,活得跟苦行僧似的,反而是比较凄惨的那方。
明雨道:“没什么,就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山下喝点?”
梁书瑶大惊小怪道:“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这么个日理万机的大峰主,居然有时间约我?”
明雨无语,觉得她在阴阳自己。
“开个玩笑,你别不说话嘛,我的时间非常不值钱,什么时候都方便——你说吧,哪天?”梁书瑶连忙补救。
“择日不如撞日。”明雨道。“今天可以吗?你当不当值?”
“当值,不过你好不容易约我一次,我就是爹死娘嫁人,也得舍命陪君子啊?”梁书瑶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声音猝然离远了些:“你说是吧?”
明雨刚要回答,就听那边传来一个少女柔柔的笑:“对啊。”
不是,谁啊?
梁书瑶身边还躺了个人?
明雨愤然挂断,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这是什么道理,昨晚那么大的雨,她穿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在小破屋前坐了半夜,最后人没等来不说,还被迫说了违心的话。
得亏没录音机,不然给谢冷焰听到了,那得多难受?
她垂着头看自己的鞋,那上面染了一些泥点,是昨晚她火急火燎赶去时溅上的,就算不明说也知道,没人会对不喜欢的人这么殷勤,可是为什么,对方就连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呢?
白若和原主的关系,的确值得生气,但说白了,也就是吃吃醋的程度,毕竟两人都没有在一起,谁没在懵懂时对玩伴有过好感,难道人一辈子只能动一次心,再也不配和其他人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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