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悠面无表情地回忆古诗,又想着刚刚那两句是出自哪里,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动作,终于把最后的肉咽下去。
羽立唯似乎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指望他回应,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他也没再多想什么。
进食导致的血糖上升总是让人犯困,他很快打了个哈欠。
此刻也没必要保持清醒,有睡意总是应该珍惜的,他也相信万一出什么事羽立唯肯定会喊他起来的,于是他安心地环抱住自己,窝在座位里尝试入眠。
可惜血糖值带来的困倦真的只是稍纵即逝的错觉,他酝酿了好一会儿,最终在反而催生出焦躁感之前重新睁开了眼。
反正不用落地干活,不保证精力也没关系吧,他想,安静的夜晚和足以抵御一切的被窝又不需要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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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行程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内容,直到即将降落,林和悠才终于有这一段故事总算要结束了的感觉。
羽立先生一出机场就和他分开走了,也没多嘱咐他什么。林和悠目送对方离开,然后拖着自己沉重的行李箱打车前往阿玛罗的报社……的对面。
天知道暂时收养小乌鸦的同事怎么想的竟然把阿狗托付给了怕鸟的同事,就算要出任务也不能这么随便啊,还是说那其实是对负责分配任务的调度者的“报复”?
不愧是组织的同事情。
哦,这方面他也不例外。
已经准备好照面之后该按什么步骤说什么做什么的林和悠照例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才敲门,然后迎面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开门的仿佛只是休息时间过来串门的阿玛罗,身上穿得还是职业套装,看到他也不惊讶,侧身避开了飞扑过来的乌鸦,然后才笑着开口:“它看起来很想你。”
被鸦喙爪并用直接破坏发型的林和悠在难以控制的皱脸本能里干笑了两声,选择性地忽视了虽然没出现人但放松地大喘气的同事。
“正好,我有话要和你说,去喝杯咖啡?”
那,职能上司发话又不能不听,就是最近的咖啡厅并不欢迎宠物。
“因为它的关系,调度工作甚至停摆了几个小时。”阿玛罗说着责怪小乌鸦的话,却伸手给它喂了瓣栗子,“不过还好,没有特别严重的突发事件。美国那边还顺利吗?”
现在算当面汇报?那能省掉书面报告吗?八成不能……
林和悠飞快地顺了一遍自己有多少报告要写,开口前先叹了口气:“算顺利吧?中途虽然有本地帮派凑热闹,不过很快就解决了。”
阿玛罗点点头:“聊天室里也有擅长修理电子设备——”
“这个我自己会处理的。”
他没等阿玛罗说完就截过了话,后者却没生气,只是说了声“那好”。
场面短暂地静了两秒,他主动问道:“说起来龙舌兰……?”
“他啊,吃好喝好睡好,可比我们舒服多了,多余担心他。对了,接下来应该也不会给你安排太紧急的工作了,好好休息几天吧。”
“啊、这个,”他停顿了一下,之后的话音明显犹豫起来,一听就是底气不足,“我在打算之后搬来东京……这样会有很多外勤吗?”
这足够迂回委婉了,深知下属是个什么德行的阿玛罗也足以理解他的真实意图。她笑了一下,扶了扶又是塑造形象用的眼镜,说:“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和苏格兰的搭档很不愉快吗?”
“倒不是这个原因……”
“我倒是很欢迎你来东京哦,当然,具体还是得看任务需要,不过既然你有更优先的事情需要处理,额外的安排当然会减少。”
他松了一口气。
“只是偶尔也会有特意指定你的情况吧,像是苏格兰这次就把你要走了,他显然比卡尔瓦多斯合适当队友,不是吗?”
“那确实比卡尔瓦多斯好多了。随便谁都比他好吧!”
“哈哈哈那还真是——哦对了,听说这次连莱伊都问起过你?”
“啊,他啊……他只是介意我认识他女朋友吧。”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吗?也是,之前还有负责监视的人被他恐吓。也许我该抽空拜访一下那位宫野——啧。”
中途拿出手机的阿玛罗显然是得知了什么令人不悦的消息,话音中断,眉也皱了起来,而后才看向疑惑于现状的林和悠。
“才说过没什么突发事件就出事了,我得去一趟杯户,要顺路捎你去基地吗?”
他当然是连连摇头,本分地没有好奇什么,也没有在此刻“打扰”上司换取新消息的意思,他只是目送这位专门负责善后的代号成员离开,然后侧头看向仍未餍足的乌鸦。
“阿狗啊……”他叹着气,却没有说下去。
被逼多了连社交人格假面都熟练了,刚刚他说了好多话哦,不过相应的,模式关闭后就更不想社交了。
他唉声叹气,抬起手打车去完成他早就准备好电子稿的书面报告,又趁早踏上回返大阪的行程,或许是不必聊天分神,这次他难得开得飞快,但仍旧觉得费了太久才到。
人果然还是贪恋“家”的,哪怕连替代品也称不上的“住所”也偶尔可以当做寄托,所以他才会在踏进正门的一瞬间就放松下来。
明明不该就这样放松的,这么久没回来,总该检查一遍是否安全,再不济也该简单打扫一下。
他揣着这样的想法,却把自己抛进沙发。
完全不想动了。
此刻的睡意才是真正的睡意啊。
他又叹了口气,然后艰难地朝飞去鸟架宣告自己回家的小乌鸦伸出手。
“来给我抱一下。”
小乌鸦歪歪脑袋,也不知道是真的听懂了还是仅仅对他的动作有反应,扑棱着落到他腿上。
林和悠还是更喜欢狗,大只的,想想都很好抱,相比之下阿狗的体型其实还是小,远不如渡鸦气派,也没有犬类那样毛茸茸的手感,羽毛上蓝黑色的金属光泽总是让人感觉锋锐。
但它还是温暖的,也习惯了被他搂着。他躬身把半张脸埋进乌鸦的颈羽,还得到了阿狗回头把喙搭在他脑袋上的贴贴。
也可能只是抓住这个好机会玩他头发。
果然,下一瞬就感觉到一撮头发被轻轻扯了两下。
“阿狗啊——”
他夸张地叹着气,报复性地蹭了蹭小乌鸦,后半句的音量却又落下来,几乎像是喃喃自语。
“好想暴睡到天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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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国家的新年也在雪中到来。
再次造访的国中生们进门时围巾上还有细细的雪花,跨洋而来的伴手礼压住了对于大叔不把小乌鸦托付给他们的抱怨,但没能抵消他们代替网友诺亚表达没能见面的惋惜。
大叔本人回以鄙视的目光,并社畜的怨气反驳:“拜托,我是去工作诶。”
结果是不仅没能说服重视友情的国中生,反而被迫承诺了“好好好下次一定”。
计划移居东京的事情他并没有打算这就说出来,但他似乎忘记了他此刻面对的是谁。
那可是是未来的关西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
“你是觉得这种程度就能瞒过我了吗?”服部平次冷哼了一声,抱着手表达不满。
“……额。”
“还是说要狡辩事实不是我推理的那样吗?”
“我没——”
“也太看不起你的师父了吧!!”
林和悠,缓缓按住了耳朵。
不过他还是费了半天解释其实完全没必要解释的、自己搬去东京的必要性和益处,包括但不限于更有利于追踪之前的事件,也可以给平次分享东京的案情——最终情况发展成为他与平次畅想事业的未来,远山和叶在一旁抱着阿狗,双双投来看侦探傻子的眼神。
“真是的,平次一聊起侦探话题就停不下来,早矢仕叔也是,太捧场了吧。”她小声同小乌鸦讲话,同时悄悄往它的翅膀里藏进特地给它带的零食,而另一边的两位如她所想的完全没有注意这边的状况,尽管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也仍热火朝天。
“而且我今年抽到的是大吉,厉害吧?”
“意思是说你今年做什么都会很顺利咯,那你一定能成功告——”
“啊啊啊啊别说出来啊笨蛋!!”
远山和叶再次同阿狗一齐看来,双双疑惑于为什么两个人忽然就“扭打”了起来。
——今天的大阪果然还是热热闹闹。
相比之下,正在深夜的大洋彼岸正是气氛凝重的时候。
“莱伊那家伙?异常倒是没有,行动依然利索,嘁,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很能干,不然大哥也不会让他……”伏特加瞥向远处仍在抽烟的莱伊,撇了下嘴才继续同通话那头对话,“诶?大哥吗?他说会在这里和我们汇合。喔是啊,这应该是最后那部分需要敲打的不长眼的家伙了,这之后我们就会回去日本了——哈?我是一直和那家伙在一起但没有听过什么女朋友的,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这种事情吗,你又在八卦些什么啊阿玛罗??”
“伏特加。”
伏特加当即掐断了通讯,看向不知何时已走近到几步之外的莱伊。
面无表情的、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刚刚他说了些什么的莱伊只是抬了抬下巴,向他示意刻意的响动传来的方向。
“琴酒来了。”
他干咳了一声,板起脸回应:“哦,那走吧。”也许是出于某种为自己找补的心态,他在迈步时瞥向被厚厚的云层遮掩得漆黑一片的天色,“哼,真是……对我们的行动来说是绝佳的掩护。”
稍晚他半步的莱伊附和般回应道:“当然。再适合不过了。”
他这样说着,却并没有在看天空,而是越过伏特加看向了几乎同那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琴酒。
再适合不过了,在这个时机,在这片土地,捕获黑暗的爪牙。
第98章
东京的冬夜是灰沉的,只有几粒星星能勉强作装饰,相比之下霓虹更抢眼。
看惯了这样的画面所以会期待不同的风景,因此夜游的路径总是会拐向郊区的无人公路,离不夜的城市中心远一点似乎就能看到更干净的天空。
但事实上无论目的地是哪,无论途经了什么地方,对于仅仅是想和“那个人”同行的人来说,这些都并不重要。
虽然偶尔、偶尔她也会想,难怪飞鸟会为倒映天空的玻璃幕墙吃亏啊,毕竟在它们眼中那同样是自由之地。
即便如此——
“志保,这里!”她还是照旧扬起笑脸,挥手向刚刚出现在街角的宫野志保示意,主动跑向其实也不自觉加快了脚步的妹妹,挽住对方的手臂。
“工作是不是太辛苦了?感觉比上次见你又瘦了。还是说总是咖啡喝营养剂应付?这可不行哦,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好好吃饭,哎就该搬来和我一起住……”
宫野志保似乎有些无奈,但却没出声打断,直到姐姐说完才说:“你每次见我都这么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说完停顿了一下,而后用姐姐刚才的语气“反击”道,“我还想说呢,倒是姐姐你今天看起来有点憔悴,最近没休息好吗?邮件里联系你也总说自己一切都好……”
这两姐妹果然还是相像的,又或者说,互相关心的家人总是一样。
宫野明美毫无长姐架子地任由妹妹举证自己的“逞强”,间或应几句并不是在敷衍的“是,是”,话题很快又转移到两人对近况的坦白,天才科学家雪莉抱怨起上个月远在美国的实验室爆炸竟然也会影响到这边,害得她和她的研究员们也被关了大半个月。
“其中一个,她明知道组织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还是找到机会离开了。大概是积累了太久的不满吧。”她沉默了一瞬才继续下去,“她没有再回来。我听说组织里负责善后的干部有接手这件事。”
追寻自由的结果是被“善后”啊……宫野明美也沉默下来,却握紧妹妹的手,无声地随体温传递去安慰。
“不说我这边了,都是些无趣的话题,最近的实验也毫无进展,再说下去又要变成我单方面的数落了。姐姐最近怎么样?有什么新鲜事——”
邮件提示音打断了她的好奇,宫野明美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才拿出手机,点开邮件的瞬间眨了眨眼,旋即露出笑来。
宫野志保挑了挑眉,语气难得有些揶揄:“那个男人的邮件?”
“是大君。”明美并不留恋地收好手机,倒是志保有些惊奇:“他不是还在美国吗?算时间那边还在凌晨吧?”
“嘛……”明美弯弯眼,重新拖住妹妹的手,“不管他啦,我们先去吃饭,我早就物色好那家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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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宫野姐妹的会面仍然有人负责全程盯梢,可惜那都只是些仅仅做着外围工作、不那么聪明的家伙,甚至不用太精妙的设置,只要每次会面的流程都保持一致,就足够让他们心生惫怠,忽略那些被隐藏起来的关键。
见面总是约在周五,下班后的时间,先去餐厅吃晚饭,而后在商场购物并饭后消食,夜幕降临之后,哈雷将会穿过市区开往人迹罕见的郊区,消磨时间直到凌晨。
宫野明美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全部的流程,在衣架上挑出一件浅绿色的长裙,递到妹妹手里。
“志保,试试这个。”她这样说着,直视着妹妹显然有些困惑的眼睛,语气难得地带出了些许不容拒绝的味道,“右边那个试衣间正好空出来了,我在这里等你。”
等待从来是花时间的,何况试裙子总是麻烦的,她深知这一点,所以既没有频繁确认时间,也没有焦急地在外等待,而是足够自然地继续逛着,时不时拣出一件来看看,而后挂回衣架,或者拿在手里等着稍后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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