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家丁立刻呵斥,“当时你都十岁了,怎么会不知道?!”
吴牧风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他赶紧说,“我就记得……有很多人……有马……跑来跑去……但不知道是谁和谁在打……”
“那之后针对你们县征收的特殊田赋,你怎么看?”
吴牧风一脸迷茫,“什么?”
隐在黑暗里的梁管家并不打算解释,他翻了翻吴牧风的档案,冲旁边负责记录的文书示意记录,然后说,“你来自叛军作乱的蒙县,对逆贼齐平戎心怀同情。遭遇旱灾和饥荒后,你对朝廷征收的额外田赋心存不满,所以不惜千里迢迢进京,只为实施报复。幸得京城管理严格,你没有户籍,进不了城。于是你隐瞒身份混入醉生楼,并在看到平戎炮后制造爆炸,就是为了给齐平戎那个叛贼报仇,是不是?!”
“没!没有!”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话,吴牧风慌乱不已,赶紧争辩道,“我我我我都不认识他……”
“你若不是对那叛军头子心怀同情,又怎么会特意去看那大炮?!所有人都在楼上,为什么你会下楼?!”
“我没有!我不是!我……就只是好奇……”
“撒谎!昨晚大炮爆炸时,只有你在现场,不是你还能有谁?!”
“我……没有……不是我……”吴牧风几乎吓破了胆子,扯着嗓子争辩道,“我冤枉啊!”
梁管家冲左右使了个颜色,手下人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压着吴牧风就拖出堂外。
堂外的长凳上,正趴着一人,他的裤子上全是血,正在不停呻吟。吴牧风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昨天负责点燃引线的人。
“他都交代了,昨晚爆炸发生前,只看到了你。所以不是他,就是你!而你和逆贼关系最近。不是你还能是谁?”家丁冷冷道。
耳畔满是那人痛苦的呻吟,眼前横着四指宽的大板子,周围还弥漫着血腥的气息。吴牧风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开始疼了。恐惧至极的他大脑飞速运转,“我冤枉啊!你们可以去查,我之前一直被关在死斗场后院,昨天才第一次出门!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大炮在哪啊我都没出来过!”
听了这话,家丁和梁管家交换了个眼神,沉思片刻后,家丁说,“你既然说自己冤枉,那爆炸前你还看见了什么人?”
那个纯白衣服的背影再次出现在吴牧风脑中,那张冷漠明艳的脸在他眼前时隐时现,还夹杂着弹药燃烧的火药味……
但不知为何,他口中说出来的还是,“我也没看见别人……”
家丁走上前,看着他的眼睛,冷冷道,“你看到了谁,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我……我……”吴牧风的心跳得很快,手脚冰冷。但他支吾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心一横,眼一闭,“不是我干的!我也没看到别人!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是冤枉的!”
“好!你很硬气是吧!老爷本来是觉得你是个可用之材,想留你一命。你既然嘴硬,那就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家丁恼羞成怒,“来人,给我打!”
砰的一声板子落下,吴牧风只觉得半边屁股都木了,仿佛整个下身都不存在了一般。但很快,钻心的疼就蔓延开来……
“你说不说?”
吴牧风的脸已经憋红了,额头上全是汗,他抽着冷气,咬牙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就算问出来……也是屈打成招……”
“嘿!屈打成招又如何?我告诉你!这大炮爆炸,我是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的!你既然说不出别人,那就是你了!”
“这小子肉糙皮厚!给我继续打!拿不到口供,就打死算完!”
板子再次抬起,带起一阵恐怖的风声,吴牧风紧紧闭上眼,双手死死把着长凳边缘,紧闭牙关,浑身都在颤抖,“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也不知道!”
但板子还没落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住手。”
第5章 5 一个下等奴隶,一个妓,在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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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一个下等奴隶,一个妓,在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还能做什么
那声音不大,听不出语气,只听出是个男人。
一秒……两秒……三秒……
板子竟然真的没有落下。
于是吴牧风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然后他发现,刚才还张牙舞爪举着板子的侍卫们,此刻都恭敬地垂手站着,满脸都是紧张。而凶神恶煞的梁管家,瞬间换了一副嘴脸——
“您……您这怎么来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走得并不快,脚步似乎有些沉。但吴牧风趴在长凳上,手被捆在背后,屁股生疼,根本抬不起身子。他只看到眼前走过一个白色的身影。那白衣质感飘逸,做工讲究,光看面料就知道有多昂贵。但裙摆处却开了一个叉,一走动,便露出一段雪白纤瘦的小腿。
“东先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有什么事直接让下人来吩咐就行了,何须亲自跑一趟呢。”家丁的声音也谄媚到了极点,很难想象他和刚才叫嚣着要把吴牧风打死的是同一个人。
“你们不是在查他昨晚看到谁了吗?”那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人,和我在一起。”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连梁管家都忍不住脱口而出,“什……什么?”
吴牧风终于挣扎着抬起头,然后他就又看到了那张脸。
虽然面前人此刻打扮得十分精致——一丝不乱的头发、昂贵的玉簪、雅致的白衫,身上看不到一点落水后的狼狈,但吴牧风依旧从那双冷到结冰的眼睛中认出了他——正是昨天他冒死救了却毫不感激的男倌人。
那个男人并没有看他——事实上,他谁也没看——他微扬着下巴,冷冷道,“你们继续审吧。”
梁管家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脸上立刻泛起一阵尴尬,“东先生,您这就玩笑了。既然是和您在一起,那自然不可能是爆炸犯了……”
“是是是……那可不是!”周围人干笑着附和,语气里全是紧张地讨好。
场面陷入尴尬的沉默。梁管家不安地搓着手,小心地陪着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旁边的家丁最是机灵,明白老爷心里想问却不敢的,于是硬着头皮插话道,“只是……那晚上花园里黑灯瞎火的,不知东先生……和……这位吴……吴先生……去……去那干嘛啊?”
听到这话,男人微微偏过头,看着家丁。那冰冷的眼神,登时把家丁看得身上一阵发毛,连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一个死斗士,一个妓,两个下等奴隶,在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还能做什么?”
众人没想到他说话如此直白,都被吓呆了,连吴牧风也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但他脸上却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刚才说的并不是一句暧昧的下流话。
“这……东先生您这可是打老奴的脸了……谁不知道您是咱们主子的贵宾……”梁管家赶紧说。随后他又转向家丁,故作大声地怒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东先生要做什么,你也配过问?!”
家丁立刻跪下,“奴才该死,东先生息怒!主子息怒!”
男人并不理会他们两人的一唱一和,他冷冷道,“还有话问吗?”
“不……不敢……”
随后梁管家环视周围,厉声道,“今日之事,都不许出去嚼舌根。”然后他又讨好地笑着,“东先生……那……老奴送您回去吧……这腌臜地,仔细脏了您的鞋……”
男人没有搭话,转身往外走,早有轿辇等候在外,见他一动,轿夫赶紧抬进来,接着便有两三个小厮搀扶着他上轿,离开。
一阵脚步声后,堂前再次安静下来。
梁管家脸上红一块白一块,他看了看还趴在凳子上的吴牧风,想张嘴说点什么,但最后也没说出口。然后冲旁边使了个眼色。家丁立刻吩咐人弄来一张榻,把他抬走了。
直到屏退了所有人,家丁才小心地凑上去,“老爷,那这怎么办啊……?”
梁管家的眉头皱得很紧,“照实上报。那位爷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写。”
“那……您觉得……这爆炸,和他俩有关系吗?”
梁管家叹了口气,“有没有关系,由主子定夺吧。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了。”
“是。”
梁管家又想了想,“和下面的人打声招呼,这个姓吴的,照顾点……别死那么快。”
“是。”家丁点点头,过了半晌,他又犹豫地问,“那……这东先生和这个贱奴……真是那种关系?”
“还是那句话,这位爷的事,不是我们配过问的。”
————
“疼就吱声啊……”
“嘶……还行……”
“你小子是抗揍啊,这都没事。”
吴牧风趴在炕上,呲牙咧嘴地抽着冷气,浩哥给他腿上上完药,又轻轻给他盖上被子。
“你给我说句实话,到底怎么回事?”浩哥把跌打膏放在一边,担忧地问。
“我不都说了嘛?就是老爷问了话,我说不是我干的,就把我放回来了。”
“切,谁信啊。就这么轻易放你走了?”
“哪轻易了?!你没看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吴牧风拿手比划道,“那么老粗的板子,说打就打啊!”
“你还叫上委屈了?这是什么地方啊?醉生楼!在这里,打死也是白打。怎么会找人把你抬回来?”
“那不一样!”吴牧风争辩道,“要说在死斗场上被打死了,那是我技不如人,我认命。可这不是我干的,不能污人清白啊!”
“他们污你什么清白了?”
“他们……他们非说我是给齐平戎报仇,所以弄的爆炸……”
吴牧风此话一出,浩哥脸色都变了,他赶紧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没人后,快步走到吴牧风身边,小声问,“那然后呢?”
“然后……他们发现不是……就……就放我回来了……”
“就这样?”
吴牧风被他那紧张的眼神看得发毛,但也不知怎的,关于那个男人,他一句也不想说。于是他点了点头,“……嗯,就……就这样。”
浩哥稳了稳心神,然后像是自我安慰般说,“那就好……那就好……也……也是……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呢,能知道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浩哥,那……那个齐平戎,到底咋了?为什么一提他,大家就都不让说啊?”
听了这话,浩哥脸色再次阴沉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这才低声道,“那我今天就和你说说。你以后出去了也好长个心眼,别把自己坑了。”
吴牧风赶紧点点头。
“这个齐平戎,他原本是咱朝里数一数二的大将军,年少成名,战功赫赫。结果这人贪心不足,当了将军还不够,他还想当皇帝,于是就起兵造反……”
“那然后呢?”吴牧风紧张地问。
“然后?”浩哥微一挑眉,像在嘲笑他的傻问题,“当然是失败了呗。最后众叛亲离,兵败后就自杀了。”
“啊?……”
看着吴牧风怅然若失的表情,浩哥忍不住笑了,“这都七八年前的事了,你就别在这替死人担忧了。那姓齐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看着忠心,结果他趁着陛下刚登基、根基不稳,到处烧杀抢掠,他一死,老百姓们都高兴着呢。”
吴牧风听得心里有点酸涩,忍不住说,“可……可他们没抢过我们村子……”
“嘘!”一听这话,浩哥突然严肃,“不要命了,在这乱说!就你们那里……那个蒙县,就是他造反的老窝。你还敢帮他说好话!人家不怀疑你怀疑谁啊!”
吴牧风吓得赶紧点点头,不敢再争辩。但过了会,他还是忍不住问,“你说他都成大将军了,为啥还不知足,还非得当皇帝?”
“你不也不满足,吃了玉米饼子,还想吃馒头。”浩哥笑着说。
“这……这不一样啊……”
“有啥不一样的,人嘛,就是永远贪心,永远不知足……你今天吃了馒头满足了,明天看到别人吃肉,你馋不馋?你手里的馒头是不是就不香了?”
“我……”吴牧风一时哑然。
“行了,早点歇着吧。”
浩哥收拾完手里的药箱,又帮他把被子整理好,转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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