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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斐抿了抿嘴唇，他抬起眼眸，小心地问：“项链可以给我了吗？”
维亚看着林斐脸上拘谨的表情，柔声说：“表情那么紧张干什么？我答应你了，肯定会给你。”
不久前，维亚在外城发现林斐和塞梅尔的踪迹，他们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古怪性不言而喻，维亚完全没有头绪，更何况他们两个的记忆似乎都出现了问题。出于安全考虑，维亚还是决定先把他们两个带回来，但林斐和塞梅尔都很警惕，维亚不得不出下策，用那串林斐很在意的项链把林斐钓了过来。
维亚把手中的项链递给林斐。
林斐接过项链，怔怔地看着吊坠上镶嵌的照片，他开口问：“那真的在哪里？”
维亚之前是想要这串项链把林斐勾来，但他左思右想后，还是把这串项链只是仿制品的真相告诉了林斐，有点出乎维亚意料的是，这个东西在林斐心中的分量比他想的多得多，即使是假的，林斐也没有犹豫地答应和他回来，作为报酬，维亚会把项链送给他。
维亚观察着林斐的表情，想了想，说：“这条项链目前的归属比较复杂，不过如果你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不妨等几个星期，等我们这的事完成了，你想要什么都很方便，包括这条项链。”
林斐的眉头微微下耷。
维亚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失去部分记忆后格外好脾气的林斐软软的脸蛋，问：“怎么愁眉苦脸的，才几个星期，再稍微等一等好不好？”
林斐叹了一口气：“可是我感觉我马上要死了……”
维亚被林斐这句话吓了一跳，亲眼目睹过林斐濒死模样的他像一只应激的猫一样炸毛：“什么死了？斐斐你刚才说什么？谁跟你说的？”
林斐看着维亚突然严肃到恐怖的表情，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肩膀。
维亚注意到林斐的动作，连忙柔和下表情，他抬手抓住林斐的两臂：“斐斐你别怕，我只是太惊讶了，你愿意告诉我这是谁跟你说的吗？”
林斐小声说：“我偷听到爸爸妈妈说的。”
维亚皱起眉，脸上露出沉思的神情。
门外在这时传来脚步声，维亚轻轻握住林斐的手，安抚道：“放心，不会有事的，今晚我们聊聊天好吗？”
林斐看着维亚流露关切的表情，点点头。
维亚走到一旁，拿出教会为尊贵雌虫制作的统一的白色兜帽长袍，为林斐披上，又给林斐带上面纱，等他这一切做好，门外传来声音：“维亚大人，那位大人找你。”
维亚领着林斐出去，一位雌虫便领着塞梅尔进入房间客厅。
塞梅尔也换下了他破损严重的服装，但他看起来依然狼狈。他左脸下部分像是接触过腐蚀性液体，一部分皮肤破损。他的左眼眼瞳颜色比右眼灰暗一些，也像是受了伤。
虫族的恢复能力惊人，塞梅尔作为他所属家族的继承人，又在教会担任重职，所拥有的医疗资源惊人，可尽管如此，他右臂位置，依然是空荡荡。
维亚原本并不想把塞梅尔这个麻烦带回来，但他带走了林斐，可以预想到塞梅尔不可能不跟来。再者，林斐竟然对塞梅尔有些许依赖，如果让塞梅尔跟来可以让林斐心里的不安减少一些，维亚愿意勉为其难地同意塞梅尔跟随。
维亚屏退那位雌虫侍从，等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他带着林斐在沙发坐下，把一旁小茶几上摆放的准备好的茶端给林斐，又把银制甜品架端到离林斐更近的小几上。
做完这一切，维亚双手抱臂，语气不咸不淡地说：“我和斐斐下午会去外城西区，我不建议你跟过来。这层楼是我的地盘，你可以走动，其他地方就别去了，在你没恢复前几天的记忆前，友情提醒，最好别露面。”
塞梅尔缓步走到林斐身边，目光却盯着维亚：“我不可能离开母亲。你口中前几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是什么？”
维亚抬眸看着塞梅尔：“我没空跟你多废话，直说吧，塞梅尔，你本应该已经死去。”
塞梅尔的目光落回到小口喝茶的林斐身上：“是母亲出事了吗？”
维亚眼睛觑他：“林斐才没有出事。”
目光瞟向林斐，维亚尝试用更委婉且不血腥的词汇描述那天发生的事情：“你把自己献给了现在躺在遗址的那位，这样吧，你要不自己回那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和缘由。对了，为了林斐的安全，别对任何人说你遇见过林斐和我。”维亚心中默默补充，说不定到时候你会再把自己“献给”遗址那位“母亲”一次。
林斐在这时抬起头，他看向塞梅尔：“宝宝，你要走吗？”
塞梅尔当即半跪在林斐面前，抓住林斐的手：“当然不会，我会一直跟随您。”
抬眼看向面色突然变臭的维亚，塞梅尔说：“过去发生的事情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会一直跟随在母亲身边，你带母亲去哪，我也会去哪。”
维亚磨了磨牙，语气变得尖锐：“过去发生的事情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虫巢那天的事情对你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怪不得你现在还敢粘着他。”
林斐被维亚突然扬起的声调吓了一跳，去拿糕点的手悬在空中，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维亚注意到林斐的不自然，连忙放缓语气，对林斐说：“我还叫糕点师准备了一些点心，在大餐厅，斐斐你想吃的话，找站在门口的那位雌虫，让他带你去。”
林斐虽然现在懵懵懂懂，也能感觉出维亚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让他听到，他点点头，站起身。
维亚：“去吧，我马上过来。”
林斐一走，维亚的表情立即放了下去。
他站起身，与塞梅尔对视：“塞梅尔，我告诉你，或许你觉得虫巢那天发生的事情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但那对我而言意义非凡，等一切尘埃落地，我会杀了你。”
塞梅尔冷漠地看着毫不掩饰愤怒的维亚。
看着塞梅尔没有一点波动的脸，维亚在初始的愤怒后，慢慢咂摸到一点不对劲，心中浮现一个可笑设想，维亚闭上眼，问：“喂，塞梅尔，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睁开眼，维亚再一次观察塞梅尔的表情。理智回归，维亚得出了一个令他忍不住冷笑的结论：“你这家伙，不会连那件事都忘了吧？”
维亚伸出手，指向塞梅尔心脏的位置。
塞梅尔漠然地回复：“我确实不记得许多事情，如果你认为有必要，可以直接告诉我。”
维亚收回手，冷笑出了声：“怪不得啊……我说你怎么还能厚着脸皮贴上来，原来是把自己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维亚火红眼瞳中的情绪是冰冷的：“你确实有必要知道那件事，不过不是现在。我会找一个好时机告诉你的。”
第165章
维亚、科林斯以及来自教会的几位雌虫在下午抵达外城西区，对优秀雌虫进行初步的遴选。
林斐和塞梅尔跟着维亚一起来到西区的第三教堂，维亚在小礼拜堂接见雌虫们，林斐待在小礼拜堂旁边、庭院花园前的房间休息，塞梅尔则在林斐身边负责保护林斐的安全。
和整座外城安静肃穆到令人心慌的气质相似，第三教堂同样极度安静，林斐受不了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拉着塞梅尔到庭院花园里坐着。
两个人并排坐在秋千上，晃荡着聊天，草木扶疏的花园中，一时间只能听到风吹过树木花草叶子摩擦的簌簌声和他们两个小声聊天的声音。
“哥哥等我一下。”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稚嫩童音，在这座气氛压抑的教堂中，这声音突兀，格格不入。
林斐抬起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来源。
繁茂天然植物的缝隙间，两个穿着白兜帽斗篷的小朋友从不远处那座高大的三层喷泉后手牵手跑出来。
看清秋千上坐的身着教会服饰的雌虫和雄虫时，那两只虫族幼崽的步子一停。
林斐不记得自己过去有没有见过这两个小朋友，莫名的，他觉得他们有点眼熟。
两边的人互相看着，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
两个小孩原先眼中满是警惕，可当他们的目光从看起来很显眼且吓人的塞梅尔移到林斐身上时，他们眼中的警惕慢慢被疑惑与好奇代替。
注意到这两只莫名其妙出现的幼崽的视线，塞梅尔出声了，不和林斐说话时，他的声线冷冰冰的，像是人工智能机器发出来的声音，有着无机质的疏离感：“你们怎么进来的？”
维亚告诉过塞梅尔，如果林斐想出去散心，可以带他去庭院花园，这个地方连通高层的办公区，普通教众不能进入这里。
两个小孩的注意力重新从林斐身上转移到塞梅尔身上，雄虫的气息与塞梅尔冷漠的气质似乎让他们误会了一些事。
其中一个小孩看着塞梅尔冷冰冰得吓人的脸，嘴巴瘪了瘪，绿色的圆眼睛中渐渐被吓出闪动的泪花：“哥、哥哥……”
他误解了塞梅尔的身份。
另一个小孩的胆子明显大点，他挡在要哭出声的小孩面前，也带着哭腔，眼神有些凶狠地瞪着塞梅尔：“不要带弟弟走……我会告诉尤里安哥哥！”
塞梅尔看着眼前两只幼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与教会有关的内容他忘得一干二净。没有多费口舌，他直接打开终端，向维亚发送了消息。
很快，两个身着教会统一白袍制服的教会成员轻悄悄来到教廷花园，他们先朝塞梅尔和林斐颔首致意，而后一人抱起一个孩子，不管怀中幼崽的挣扎，他们直接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那个本来就眼中泪花闪动的小孩彻底忍不住了，喊了一声“哥哥”，又被那个抱他的教会成员迅速捂住了嘴。
那个孩子的叫声并不大，可林斐耳边却幻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突然狠狠攫住，抓紧，而后猛地松开，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林斐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在一瞬间煞白。
塞梅尔注意到林斐面色的变化，连忙扶住林斐：“怎么了？”
林斐从秋千上下来，下意识开口：“等等。”
两个准备要走的教会成员停住脚步，面向叫住他们的那只很特别的绿眼睛雌虫，他们不清楚这只雌虫的身份，因此只是模糊地称呼他为“大人”：
“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林斐看着眼前的两只雌虫，问:“你们要带他们去哪里？”
两只雌虫对视一眼，没等他们回答，收到塞梅尔消息、对林斐的事情高度紧张的维亚从教廷花园后的一条小径匆匆走来，因为来得急，他身后并没有跟侍从。
“斐斐，”维亚叫了一声林斐，走到林斐身边。
看到站在林斐身边抱着孩子的两位雌虫，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雌虫怀中的孩子，维亚是认识的。
那是一对因受到尤里安眷顾而逃脱成为虫巢养料命运的双生子。
尤里安古怪的怜惜让这对资质低下的雌虫双生子存活了下来，同时他那不知出自何处的奇怪执着也让这对双生子在生长过程中扭曲变态，其中一个显著的特点是，他们两个格外团结亲热，他们相处时，仿佛存在“爱”。
温暖、柔软的只是虫族的拟态，虫族的本质永远是冷酷而野蛮的，他们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湿软的真实体验来自于伟大的母亲的胞宫，他们也仅仅只能对给予他们这种体验的母亲产生柔软的名为“爱”的情绪。
虫族之间无法产生那些细腻、温暖的情绪涌流的，双生子之间的友爱亲热仅仅是被尤里安的喜好引导塑造的拙劣模仿。
尤里安强迫双生子之间产生“爱”的行为，是对真实母亲的爱的亵渎。
在过去，维亚并不是虫母的极端拥护者，作为一个对内情稍有了解的贵族雌虫，他对有关于虫母的党争总怀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尽管如此，当他发现有虫族之间进行对“爱”的拙劣模仿，做出这种称得上“另辟蹊径”的亵渎之举时，他依然感到怪异和不适。
过去尤里安常会给双生子特别的关照，但最近尤里安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这对双生子没有了尤里安的庇护，很有可能面临被拆散的局面。据维亚所知，双生子中的哥哥资质更好，勉强有资格留在教会，而其中的弟弟，即使受到尤里安的照顾，依然孱弱，这样的雌虫，按道理会直接被做成养料去喂养虫巢。
维亚心中大致已经猜到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毕竟是孩子，他们不了解现在的局面，大概以为尤里安还待在这，他们是想像过去一样获得尤里安的庇护以避免分离的局面。
面向维亚，林斐问:“他们要带这两个小朋友去哪儿？为什么要把他们分开……不带着一起走吗？”
对着林斐，莫名的，维亚总是不想和他太多提及教会那些事情，他简洁地说：“斐斐，教会的孩子会被分配到不同的部门、区域，他们两个就是这样，所以要被分开带走。”
林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抿起嘴，抬眸，目光正好和那个眼泪汪汪的绿眼睛小朋友对视，不知道为什么，林斐的心颤了颤，他忍不住多嘴地嘟囔了一句：
“他们看起来感情真好，分开会很难受吧……不过之后总有机会再见面吧，对吧？”
和林斐对视，维亚默了半响，对那两个雌虫说：“把他们放下，叫育婴室的虫族把他们一块带回去，多余的事先别做。”
两个雌虫把手中抱着的两个小孩放了下来。那两个小孩一被放下，当即抱在一起。
出乎意料的是，两人随即一起看向林斐，似乎意识到这次庇佑他们的人是林斐，他们看向林斐的眼神如懵懂幼兽，带着试探，还带着想要靠近却又胆怯的好奇。
那个胆子明显更大的小孩迈着小短腿，上前了几步，拉着他的弟弟走到林斐腿边。
林斐低下头，面对这对双生子的亲近，后退了一小步，他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小声问：“怎么了？”
小一点的那个孩子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林斐，伸出小手拽住了林斐垂下的衣袖，声音细细地喊：“尤里安哥哥……”
“嗯？”林斐蹲下身，握住要哭不哭的小朋友肉肉的手：“你好啊，但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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