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雌虫雄虫冲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你放开他”“尤里安你这毒蛇”“斐斐你还好吗”。
一片混乱中,尤里安却抓得更紧了:“我们回家,宝宝我们现在就回家。”
“放开我!”林斐提高声音,他尝试挣开尤里安的手,可尤里安面色惶恐,说着可怜的话,手上的力道反而更大了:“斐斐你不要相信他们,求你,你不要,那些事跟我没关系。”
于是场面变得更混乱,抓林斐的、抓尤里安的、骂人的,直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混乱归于寂静。
尤里安眨了眨眼,很慢地抬手,摸上自己留下红色指印的左脸,泫然欲泣:“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把我当傻子耍吗?”林斐放下扬起的手,看向尤里安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甩开拉着他的手,林斐向门外逃去,他的步子越走越快,然而沙克·温莱刚才说的那些话却如鬼魂般飘荡在他耳边,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这只虫……你蛊惑了堂兄堂嫂。”
“你把他们骗到这个恶心的,虫子星球!”
“你根本就不是我们的血亲!”
沙克·温莱的话在脑中盘旋,林斐在心中一遍遍大喊,想将沙克·温莱刚才说的话赶出脑子。
沙克·温莱说的都是假的,爸爸留下的日志、妈妈装在盒子里他幼时的玩具才是真的,他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孩子,他是爸爸妈妈的血亲,沙克·温莱才是虫子,他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在临终时都不忘恶心他。
林斐捂住脸,在心中一遍遍对沙克·温莱吼:“我是爸爸妈妈的血亲!”
然而脑中沙克·温莱的声音也突然变大:“你跟疗养院的怪物才是血亲!”
“疗养院……”林斐不自觉呢喃这个词汇,头部一阵剧痛,无数画面在他面前展开,林斐睁大眼睛,失忆的迷雾尽数散去,那被囚禁、被摆弄的一千个日日夜夜终于在这时被重新记起。
剧痛从头部蔓延至全身,林斐痛得受不了,整个人重重跌倒,然而预料中的摔痛并没有到来,他摔进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
兰德抱住他,不断念着他的名字:“斐斐,斐斐你还好吗?”
林斐整个人蜷缩起来,因恐怖的回忆害怕得发抖,他害怕,害怕被遗忘的那一千个日夜,更害怕记忆中突然跳出什么……他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的奇怪记忆。
不远处,被一群人按在地上疯狂挣扎的尤里安抬起头,看到林斐跌倒在地,挣扎得更加厉害:“放开我!”
强大的精神力攻击以尤里安为中心四散开来,离尤里安最近的维德耳中流出血,他抬起头:“教皇大人!”
教皇并没有如他们之前约定的那样立刻制伏尤里安,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聚焦在尤里安身上,而是望着不远处的林斐。
维德顺着教皇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被兰德抱在怀里的林斐,心跳漏了一拍。
“控制住尤里安!”维德对身旁的阿雷斯特大吼一声,然后脱手向林斐跑去。
“操!”阿雷斯特怒骂一声:“教会他妈到底给尤里安喂了多少东西!根本——”根本按不住!阿雷斯特几乎快忍不住给尤里安一拳砸烂他的脸,但教皇就站在旁边,按照约定,教皇让尤里安过来,他们要保证绝不损伤尤里安的身体。阿雷斯特想去看林斐,又被尤里安这个打又打不得的垃圾东西绊住,又憋屈又生气,一头红发快烧起来了。
另一边,维德跑到林斐和兰德面前,耳边是林斐一声悲痛欲绝的呼喊声:“维德……维德救我。”
维德整颗心仿佛被一只巨手攥住,被肆意搓扁揉圆。面对发狂的尤里安、面对边境星战场上的异种、面对教会的种种威胁他都能保持镇静,可此时此刻,这声呼唤却将他所有理智、冷静打得稀碎。
“我在,”兰德抱住林斐,一遍遍说:“我在,我在这斐斐,别怕。”
林斐同样紧抱兰德,他的头埋在兰德颈侧,身体因为哭泣不断颤抖:“救我,维德……维德。”
兰德的眼眶泛红,泪水把金色的睫毛打湿:“嗯,我在,别怕。”
维德的目光在兰德和林斐之间移动,看着两人紧贴得仿佛血肉相连的身躯,听着两人一声声情真意切、撕心裂肺的呼唤,他不知道该怀疑自己的听觉还是视觉。
在林斐左侧单膝跪下,维德伸出手,轻轻触碰林斐的头发:“林斐,我……我在这啊。”
兰德猛的抬起眼皮,哆嗦着瞪向维德。
“斐斐,我是维德,”维德又说。
也许只过去了几秒,兰德和维德却都觉得这段时间被拉得无限长。
林斐微微抬起头,看向了跪在他身旁的雄虫。
在维德和兰德的视线下,林斐朝维德慢慢伸出一只手。
注视着林斐的手,这对同胞兄弟的心跳再次变得同频,以近乎疯狂的速度跳动。兰德抱住林斐的身体,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声响。
“啪”,维德脸上的半边面具被林斐打落在地,他毁容了那左半边脸和失去了健康眼球的眼眶完全暴露出来,和俊美、立体的右半边脸形成鲜明对比。
林斐的手重重下垂,喘息了几声,他回过身再次抱紧兰德:“带我走维德。”
林斐的声音带着哭腔,压抑,低声,却足以让此刻在他身旁的两只雄虫心碎:“别丢下我,救救我……维德,维德。”
兰德抱孩子一样抱起林斐,向医疗室跑去:“不丢下你,我在这,我在这呢。”
维德跌倒在原地,双膝下跪,面色茫然。
“我才是……我才是维德。”
第208章
“他怎么样?”
“林斐还好吗?”
一见研究员们从林斐的卧房出来,一群雄虫雌虫立即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林斐的状况。
研究员们和等在门口的雄虫雌虫们走到不远处,轻声交流起林斐的状况。将林斐的情况如实告知给眼前这群贵族公子们后,研究员正准备离开,却被维德拦住。
维德:“除了旧伤外,他真的没有受别的伤?”
“比如受到刺激导致失忆,或者情绪激动导致认知出现偏差?”
研究员摇摇头:“维德少将,你放心,林斐殿下目前神志清醒,身体状况比之前好了不少,暂时没有检查出新的问题。”
维德:“没问题……没问题他为什么会认错人?”
研究员互相对视,表情有些疑惑:“这……”
维德:“他把我的同胞弟弟兰德·卡奥菲斯认成了我,为什么会这样?你们确定没有遗漏哪项检测吗?”
维德正和研究员纠缠,低处传来“呵呵”两声讥笑。
阿雷斯特蹲在林斐门前,:“研究员说得很清楚了吧?他没有失忆,也没有认知错乱。”
缓缓站起身,阿雷斯特抬眸,眼球中全是泛红的血丝:“他宁愿让兰德做当年的你的替身,也不愿意跟你这个正主在一起,维德·卡奥菲斯,你连这都看不出来?”
维德上前揪住阿雷斯特的领子,怒气冲冲的模样,却半天说不出话,他想要反驳阿雷斯特的话,可林斐抱住兰德的模样在他脑海中回旋,莫名的恐惧于其中诞生,维德不敢去想那个可怕的真相。
用力推开阿雷斯特,维德:“我跟他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
阿雷斯特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并没有像过去那样脾气火爆地跟维德对呛,他神情异常平静,布满血丝的眼球中是深深的疲惫:“你跟他没可能了。”
维德几乎是调动全身所有力量来遏制住想要杀掉面前雄虫的冲动,齿缝里蹦出几个单词:“他还爱我。”
嘴角咧起一抹笑,阿雷斯特笑看眼前满脸怒容的维德:“他爱你,爱过去的你,可现在的你和他已经没可能了,就像我跟他没可能一样。”
在看到林斐抱住兰德、哭着喊“别丢下我”的那一幕时,阿雷斯特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他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林斐的爱和恨在六年前戛然而止,凝固暂停在某个瞬间,而他阿雷斯特·雷米尔将永远以“敌人”的形象停留在林斐心中。
他知道他和林斐再也没有可能,他知道他放弃了什么,他知道他将永远错过,永远失去。
-
房间外,雌虫雄虫们妒火焚心,房间内,林斐和坐在床侧边的兰德相拥着接吻,密谋着如何背着其他人离开。
“维德,我们私奔吧。”
两片相贴的唇瓣略微分开,林斐注视着兰德,轻声说出让兰德心神震荡的单词。
兰德说话都结巴了:“私、私奔?我和你?”
林斐眨眨眼,因为两人贴得很近,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小刷子一样蹭到了兰德的脸,弄得兰德脸上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林斐的手臂环住兰德的脖颈:“沙克·温莱被我弄死了,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了。”
兰德的胸膛肉眼可见地起伏,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盯着林斐半天说不出话。
林斐的话暂停了一下,眼神闪过迟疑:“你……愿意吗?”
兰德抱紧林斐,大声:“我当然愿意!”
林斐捂住兰德的嘴,眼中流淌笑意:“声音轻一点,不要被他们听到。”
兰德点点头,抱着林斐的手臂更加用力。因为激动,他喉咙发干:“我去准备一下,等我准备好——”
林斐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不要,不要准备,我们现在就走。”
“你不知道吗,许下的承诺是最容易失效的,”林斐的表情很复杂:“所以如果要走,我们现在就走。”
兰德能从林斐的眼中看出深深的不安,他用力亲了亲林斐的额头,小声哄道:“别担心,我答应你了一定会做到。他们一直待在外面,还有很多守卫,我去把他们引走,你的药也必须得准备好,等我把这些解决,我带你回我的官邸,那里只有我们俩。”
林斐推开兰德,赤着脚走到窗边,拉开帘子一看,楼下全都是穿着黑色军服、白色军服的军人,他轻声说:“我有办法引开他们。”
兰德走到林斐背后,手臂环住林斐的腰:“什么办法?”
林斐转过身,抬头微微一笑,那双总是充满惊恐色彩、惴惴不安的狐狸眼此刻透露出鲜活的狡黠:“你看着吧。”
-
“教会军和政府军打了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维德和其他雄虫雌虫连忙跑去查看情况,等来到现场,只见一片混乱,与此同时,一股并不浓郁却足够勾人心魄的奇异甜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似曾相识的香气钻进鼻腔,维德额头冒出热汗,但他的承受力显然比普通虫族强多了,因此仍能保持神志清醒,观察周围状况。
“不好,快去找林斐。”阿雷斯特的声音传入耳中,立刻点醒了维德——这股香气他曾经闻到过,在林斐动情时。
他们立即跑去找林斐,然而等赶到时,原本守在林斐门前的警卫、政府军、教会军以及教会高层们全都倒在地上,他们并没有受伤,却都似陷入某种神志恍惚的状况,有虫族倒在地上默默哭,有虫族目光呆滞盯着一处,还有虫族闭着眼,脸上的表情仿佛正在做一场美梦,他们像是被精神力攻击了,但经受精神力攻击的虫族往往会陷入暴动而后死亡,他们身上却并没有萦绕可怖的死亡气息。
打开门,房间中兰德和林斐都不在了。
维德打开终端上和兰德的通讯对话,怒到极致地骂:“兰德·卡奥菲斯!林斐身体不好,你要带他去哪里?!”
阿雷斯特在房里走了一圈,而后扑到维德面前,对着终端骂:“兰德·卡奥菲斯你他妈连林斐的药都没带!!”
他们骂完,终端同时一响,一条来自林斐·温莱的消息跳出:别来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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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斐,我们还是去研究院一趟把药带走吧。”
林斐拉着兰德的手,又抬手扯了扯兜帽,扯了扯口罩:“不要。”
兰德又要说话,林斐叹了一口气:“那些药没用的。”
兰德的脚步突然一停,他掰过林斐的肩膀,面容严肃:“怎么会没用,这几个星期你住在尤里安的官邸,他总算没烂透,一直监督你吃药打针,你的身体不是好了很多吗,之前你连路都走不动。”
隔着口罩抚摸林斐的脸蛋,看着那双他曾梦见过无数次的绿色眼眸:“就算是为了我,能不能别……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林斐拍了拍兰德的手,轻声说:“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所以才不吃药啊。”
迎着兰德不解的目光,林斐:“我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哪里都痛,哪里都不舒服,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喝水吃药,每一次说话,我的胃、我的肚子、我的骨头……全都在痛,吃药只是让痛苦的时间久一点而已。”
“他们都想让我去死,我拼命挣扎,拼命挣扎,最后发现活着确实不如死了——他们很高明不是吗。”
说着说着,林斐的语气变得激动,仿佛被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眼中情绪如多云的天空阴晴不定、变化多端,最后发酵晕染成一种深重的恨意,他转身往前走,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维德,看到我这样,你高不高兴,得不得意?”
兰德追上去,揽住林斐的腰带着林斐到一旁的小巷,把林斐按在墙上,黑色鸭舌帽下他的眼眸显出悲伤的深紫色:“我为什么要高兴?我为什么要得意?……我不知道你那么痛,你之前从来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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