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没有支撑,林斐直直地往地上摔去,一声肉体撞击地面的闷响声。
因为疼痛,林斐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紧紧闭眼咬牙,耐过最开始最猛烈的痛,等习惯了这种痛,他吃力地睁开眼,刚睁开眼,就被一个穿着黑色工装的高大雄虫半拎了起来。
“没事吧?”
林斐抬起脸,他脸上的口罩被扯下了一点,莹白的脸上沾着灰尘,眉弓、眉心还有左脸颊上还有被金属划伤的小伤口,渗着血珠。
林斐越过黑衣雄虫,只见一座店铺前,围着警戒线,还有几十个穿着警服的警员。
林斐一双眼死死盯着店门,还没站稳,一瘸一拐地就准备扑过去。
“喂!你做什么?!闲杂人等不能入内!”黑衣男见状大声呵斥,一把抓住林斐的胳膊。
林斐被拽得差点没又倒下,只能回过头,哀求对方:
“让我进去吧,我……我认识的人在里面,求你。”
黑衣工装男冷着一张脸:“不可以!里面很危险,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林斐双手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牢牢抓着黑衣工装男的手臂:“是不是那个节目里的人出事了?里面是那个节目里的嘉宾对吧?我也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让我进去吧……求你。”
林斐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但黑衣雄虫保持着目不斜视的姿态:“你有证明吗?”
林斐手指僵了一下:“什么?”
他说:“工作人员证明,或者你把终端调出来。”
“……我没有,”林斐干着嗓子说。
似乎觉得林斐这样的劣种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教会只是把林斐送来了这里,口头交待了林斐任务,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而林斐,除了自己带着的小包裹,一无所有。
黑衣工装男狭长的眼睛一沉:“都说了这里很危险,装工作人员进去对你没好处,你回家去等,警员会处理好一切的,你在这待着有什么用?”
他的最后一问,突然将林斐的问懵了,林斐怔愣地看着他,心头一个声音问:
你有什么立场去管他的事情?你凭什么去管他的事?你配去管他的事?你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
狂跳的心脏突然沉了下去,抛出一个个问题,林斐咀嚼着这些问题,在心里一个个回,一个个答:我没有立场,我没有资格,我就算去……也没什么用。
他心底质问与回答的声音,甚至超过了折磨林斐许久的幻听,震耳欲聋。
“抱歉,”林斐像是现在才感受到一路跑动过来的激烈,急促地小声喘了几口气,眼眶一圈淡淡的红。
“那我,我在这里等着可以吗?”他轻轻抓住对方的手臂,抬头乞求。
黑衣雄虫保持着冷酷的神情,喉结却上下快速滚动了一下,他正准备说话,一声怒喝声从远处响起:
“人道毁灭?!”
林斐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脖子由于过于僵硬,甚至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说话的人是维亚。
他身上的衬衣被划破了,头发也乱了一些,他举着终端,长而英气的眉毛竖起,赤瞳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他咬牙切齿地说:
“不怕卡奥菲斯家族和你们宣战,你们就去做!”
“维亚!”林斐牙关紧咬,咯咯作响,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把推开抓着自己的雄虫,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手中终端还在聒噪地传输对面的声音,红发雌虫维亚却眸子一抬,冷冷地正好睨向林斐。
维亚在警戒线里面,林斐冲过去时,身边那个黑衣雄虫下意识地要抓住他,伸出手的瞬间,却感到一道冷锐犀利的目光蓦地射向自己,黑衣雄虫因此手一歪,错过了抓住林斐的机会。
等他抬起头,那道视线已经消失,但他知道,那道警告的视线来自那个红发的高贵雌虫。
“你来做什么?”维亚抬着下巴,垂着眼睫,狭长而眼角微挑的凤眼深沉,像是暗流涌动的深海域。
林斐哑着嗓子:“别杀他,”因为摔伤,他走路时一瘸一拐,配合上绯红的眼角与鼻尖,一副十足可怜落魄的模样。
维亚勾起林斐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两张脸靠近,他说:
“他?”
林斐抓住维亚的手:“尤里安是不是还没来?让我进去。”
维亚眼皮微阖,手上力气加大,将林斐的下巴捏得红了一块:“林斐·温莱,你想找死吗?除了尤里安,谁都不可以进去。”
林斐抖抖簌簌,努力提高声音:“林赛,我知道林赛在哪里。”
维亚瞳孔一缩,脸上似带了一个冰得掉碴的面具,捏着林斐下巴的手一松,往下一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林斐的纤细脖颈,维亚缓缓靠近林斐,手上动作加重,手掌收紧,他一字一顿地说:
“你怎么会知道?”
林斐仰着头,“你不是想报复他吗?——啊!”他痛呼一声。
林斐的脸被掐得涨红,缺氧的窒息感让他忍不住大张开嘴,眼前出现青黑的光斑,一种想吐的恶心感窜上来,林斐用手拍打维亚的手,可维亚的手却屹然不动。
身体变得轻飘飘,大脑分泌出麻痹人痛苦的物质,就在林斐以为自己要死时,维亚的手一松:
“说——”
林斐瘫倒在地,四肢发软地抽搐,趴在地上呕了几口,他说:
“让我进去,我就告诉你林赛的消息。”
第30章
电子锁“滴——”的一声响起,林斐立在门口,他身后跟着五个荷枪实弹的雄虫,还有雌虫维亚。
门被迅速打开,可在林斐眼中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维亚走到林斐身侧,林斐的余光能看见他凌厉的下颌。
“老实地待在外围,别靠近他——不想死的话,”维亚冷淡地警告。
林斐点了点头。
在几分钟前,林斐与维亚达成了一笔交易,维亚带林斐去到被紧急封闭的餐厅内部,让林斐在不被伤害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靠近那个精神暴动的雄虫。
林斐则交给维亚一个地址,林斐对维亚说,“这个地址……有林赛的信息。”
维亚神色晦暗不明,拿到地址后,他陷入短暂的沉默,而后,一路沉沉地送林斐去到那间被警员包围的房间。
林斐站在昏暗的房间门口——过于明亮的环境会使狂暴的雄虫应激,模拟虫巢的昏暗光照条件能让雄虫安静下来。
林斐脸上有一丝明显的胆颤。
维亚睨了他一眼:“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林斐扶着墙,上前一步,他的声线略微颤抖,像是怕,又像是忧,“维德,你在里面吗?”
维亚扭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斐,在听到林斐说出的名字时,他表情管理堪称完美的假面,破裂了。
房间内传出呜咽声,像是受伤了野兽,可那莫名拉丝的语调,又像是由某种幼崽发出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警员,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里面的雄虫刚被关在房间内时,发疯了一样攻击房间内的一切食物,物品被暴力摧毁的声音,雄虫发狂的怒吼声,能叫人留下很长时间的阴影。
而现在的声音,依然是低哑的、烦躁的,却增加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的“撒娇感”,让人毛骨悚然,比简单的虫族嘶鸣怒吼声恐怖得多。
林斐睁大了眼睛,努力去看黑暗中的雄虫,“他还有意识!”林斐小小的喉结上下滑动,带着一点压抑的哭腔,他重复说,“维德他还有意识。”
“维德?等等,里面的不是——”维亚的眼睑与眉毛轻抬,可话还没说完,林斐却直接冲了进去。
维亚目光一凛,闪身要冲过去,可刚当门口,极具侵略性的精神波动,伴随着浓烈腥膻的雄性信息激素,从房间内涌出。
“是繁殖热,”维亚掩住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他朝身边的人恨啐了一声:“立刻去找尤里安殿下!瞒住教会!”
室内——
林斐往前走了几步,身前被合金材料铸就的牢笼围栏抵住。
林斐瑟缩了一下,眯起眼,眼睛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幽微的不知从哪个角落漏进来的光芒,让林斐勉强能看清关在牢笼中的雄虫的身形。
隐微光芒下,只有对方金色的头发,是唯一显眼些的颜色。
林斐抓住围栏,轻声喊:“维德,维德,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出声后,那个人影一晃,步履稳健,带着骇人的威压走了过来。
林斐心中一喜:“维德,你还有意识吗?”
林斐急促地呼唤:“教会快过来了……但是尤里安也快过来了,你再撑一下好不好。”
那个雄虫走进,林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是他很快意识到,雄虫出不来。
牢笼周围喷洒了拟安抚剂和假性雄虫激素的混合化学液体,这种味道既能安抚被关在里面的雄虫,又能让雄虫因同性间天生的相斥而不愿出来。
林斐强撑住自己,小声喊着维德,尽管这种呼唤也许根本没用。
林斐曾在雷米尔家族的档案室中看过,陷入精神暴乱的雄虫,只能靠接受雌虫的精神安抚恢复神智,至于其他手段,一直没有被科学证实有效。
林斐强忍住泪水,喉咙里是被强行抑制住的泣音:
“维德,我好恨你,可是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吓我,你不是高级雄虫吗?你不是最接近原初种的虫族吗?你就这样死去,尤里安就要嫁给阿雷斯特了。”
“啊——”林斐尖叫一声,被确定无法跨越牢笼的雄虫,伸出肌肉结实的手臂,越过围栏,猛地锢住林斐的腰。
万幸的是,困住雄虫的合金材料足够结实,不幸的是,林斐此刻被夹在雄虫的手臂与围栏之间,身躯紧紧贴着冰冷硌人的围栏,雄虫的手臂一用力,热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结实的胸膛就在咫尺之间,腥热气蒸腾,一根坚硬滚烫的巨物紧紧贴着林斐的小腹。
“繁殖热”这个单词,迅速出现在林斐脑海里。
雄虫精神暴乱的根源就是繁殖热期间缺乏精神安抚,没有受过精神安抚的雄虫,就像是被丢进热带雨林的婴儿,过分敏锐的感官与毫无阻隔的残酷外界碰撞,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雄虫精神暴乱倘若未被及时制止,就会强迫进入繁殖热,这将会成为雄虫人生最后一场繁殖热,紊乱的精神与对母亲的强烈渴望,是埋葬雄虫的死亡沼泽。
这类雄虫,或被教会击毙,或在燃烧完生命后化成无机质灰烬。
维德,陷入繁殖热了。
被雄虫残忍撕成烂肉与维德即将死亡的设想让林斐抖得不成样子。
“不要……”林斐仿佛被什么魔鬼掐住了脖子,只能勉强呛出几个字。
“撕拉——”声音响起的瞬间,林斐的身体僵死过去,预想中的身体被撕裂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林斐只觉得胸前一凉,长长的挂满了恐惧泪水的眼睫毛抬起,他看到自己被撕碎的衣襟布料,被雄虫一把扬飞。
上衣被掀开,露出殷红的翘翘的乳珠,埋藏在雪白的一捧软肉深处,是林斐的蜜腺。
雄虫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吼。
牢笼四周的拟安抚剂、假性雄虫激素,混合成令人头晕的恶心香气。
即将彻底步入繁殖热的雄虫,却只能勉强闻嗅这奇怪的香味中掺杂的安抚剂,来缓解涨得发疼的脑子和即将爆发的情欲,这就像在一个极度饥饿的虫族面前,播放别人喝索然无味的营养液的画面一样。
而混于其中的假性雄虫激素,令人作呕,为了尽可能不闻到这股味道,雄虫不得不待在牢笼中间。
就在雄虫已经被这些奇怪的化学气味熏得几乎要发狂时,一丝……闻所未闻的味道,游丝般漂浮于空中。
好比窒息于深海时,灌入胸腔的一口清新氧气;饥渴时,眼前出现一汪泉眼;在孤寂宇宙与丑陋的异形怪物战斗时,于机甲中偶遇一朵瑰丽鲜花……
好香。
一个声音在内心疯狂呼唤,雄虫抬起头颅,极尽所能去吸取淡不可闻的味道,原始的冲动在强大肉身中熊熊燃烧,可繁杂紊乱的精神力海洋中,却掀起一层层的温柔浪花。
力量在嗅到这股味道后,逐渐恢复,而思想,却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不顾一切的毁灭欲,逐渐被另一种更为猛烈的欲望取代,理智逐渐回笼,却并不是被文明社会驯养出的理智,而是来自于基因中,在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丛林法则中演化出的一种狡诈的智慧——
诱骗,示弱,强制,占有,无所不用其极,只为获得祂的一瞥。
被注射在身上的麻醉剂,逐渐失效,牢笼周围的气味依然让雄虫闻之反胃,可雄虫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重新拥有了冲破牢笼的力量。
门被打开,电子锁的声音,脚步声,交谈声,纷至沓来,每一样声音,在这之前,都足以激怒雄虫。
可雄虫只是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仍然被种种麻醉剂、安抚剂、雄性激素麻痹着——他甚至有意识收敛了自己身上的繁殖热激素。
他,进来了。
不只是通过嗅觉器官去感知,心脏“砰砰”巨响,随时都要从胸腔跳出,拟人皮肤流出薄汗,大脑分泌出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奇妙激素,雄虫几乎是将一生的自制力用上,才免于即刻扑上去。
冷静,理智,匍匐于密林深处,直到猎物彻底跳进陷阱,再一跃而上,铭刻于基因中的记忆复苏,雄虫也正如千万年前的虫族一般,专注沉着地感受“祂”的每一次行动,每一次呼吸。
脚步踏进室内,雄虫听见一道哑而弱的呼唤。
雄虫所有的专注、智慧都凝聚于来者身上,“维德”这个耳熟单词的含义已无法理解,可本能的,不悦的妒火在心田窜起。
当那人完全踏入自己的领地时,靠近自己,柔软的肌肤香气挑逗着雄虫的感觉器官,他再也无法忍受,憋闷的妒火,猛地释放,充满占有欲与危险信号的激素足以逼退任何同族——除了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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