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胸腔里那坨不跳了的死肉,明明已经在见到迟星的那一刻就活了过来,现在居然还能再更加用力地跳动几下,彰显它的存在感。
迟星很高兴道:“我还没吃过帝王蟹呢。”
何光尘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我也…没有。”
迟星有点意外何光尘居然也没有吃过,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他也没有觉得何光尘跟他撒谎了。
主要是没有必要。
“那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吃帝王蟹了。”
迟星微顿了下,试着迈出一步:“到时候要拍照纪念一下吗?”
——何光尘还怕拍照。
他畏惧镜头,所以这个家里的监控装得都特别隐蔽。
华隐说,何光尘之前发现过一次,然后他把所有东西都砸了个遍,甚至差点自己生生掐死自己。
听到拍照,何光尘第一反应就是瑟缩了下。
他的应激总是很奇怪的,既害怕,又会展现出十足的攻击性。
迟星看着他的表情变得阴狠起来,只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自己口袋里的报警器,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虽然何光尘到现在还没有在他面前特别厉害地发病,打砸过任何东西,但他把他的战绩铭记于心,绝不小瞧。
然而绷着的何光尘只是停顿了很久,就艰涩地慢慢道:“要。”
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拉,一个扯,要把他给崩断,但他拼了命也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拍照…我想跟你,拍照。”
车内的空气僵硬了片刻。何光尘看了迟星一眼,再也不愿说什么,直接开门下车,用力甩上车门。
迟星一个人坐在车上,默默闭上眼。
脑内传来新的扣分提示音,是刚才被抓手和亲吻扣掉的。
这家伙真的扣了他太多分了。从第一次见面,直到刚才。但这回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迟星打开盒饭放在腿上,一口都吃不下去。
但他想:没办法,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长痛不如短痛,他已经尽力了。
第47章 迟总要打人了
当天午休结束,再次启程时,迟星身边就换成了新来的特效老师卫萱。何光尘跟她换了位子,去跟其他工作人员坐大车去了。
包括到达取景地后,不管是吃饭还是开会,何光尘都坐得离他远远的。就算是在片场里,也只有工作所需的必要交流,连眼神都不会跟他对,好像连多看他一眼都是折磨。
相安无事地共处了一周多,迟星确定了,对方这次是真的很决绝。
意识到这点后,迟星松了口气,但又难免有些心酸。【您收到一笔来自[华老板]的转账】
迟星付款时,手机正好弹了个横幅出来。
他面不改色地滑掉,继续付了钱,就拎着手里的水果和菜往外走。
正值暑假,羊花市这边热得有点像蒸炉。
迟星又是中午出来买东西的,几乎可以说是最热的这个时间段,空气都热得微微扭曲着,像是随时会进入异次元。
迟星从超市里出来时,就被热得有点想缩回去,
好在超市离家里不远,没几步路。
就是回家的路上,迟星还遇上了在楼和楼间搭的棚子里,拿着蒲扇一边扇风,一边下棋的几位老爷爷。
迟星没投去多的视线,只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家。
他进了楼道,也稍微阴凉了下来。
迟星爬到四楼时,刚好遇上他家的租客也回来了。
“何姐。”
迟星仰头看向刚打开门的何竹:“你加完班了?”
何竹扬眉:“好巧啊。”
她一边挡着门示意迟星进来,一边回迟星:“是啊。”
何竹打了个哈欠:“凌晨出了个警闹到现在都给我闹清醒不困了…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何竹是一位民警,去年过来的,迟星也是看着她从新人警察到现在算是半个熟手了。
她去年过来羊花市这边就要租房子,因为手里没多少钱,看了一圈下来后,最后选择了他们家这边的老房子。
迟星和妈妈一块儿住,这边不是小区,而是社区。
算是比较老的居民楼了。
本来一开始何竹听说和房东一块儿住,还有迟星这么个男大学生,是不太想租的。
但后来因为了解到了迟星家庭困难,她也就还是租了下来。
一年的时间相处后,说是租客,其实更像是迟星的姐姐、迟若水的女儿一样了。
——何竹都直接管迟若水叫干妈了。
迟星示意一下手里拎着的袋子,笑起来:“西瓜和牛肉。”
何竹“哇”了声:“那今天有好吃的了。”
她虚空撸袖子:“我来做饭,你问下干妈回来没。”
迟星没有拒绝:“好。”
何竹做饭比他好吃。
迟星给迟若水打完电话后,就到厨房跟正在处理牛肉的何竹说:“在路上了。”
何竹:“好嘞。”
她又压低了声音,问了迟星一句:“你那个兼职,今天下午还去吗?”
迟星点点头:“嗯。”
他轻声:“他妈妈已经把钱打给我了。”
迟星接了个很特殊的兼职。
他大学是美术纯艺类油画专业的,大学连着三年都选修了心理学和精神医学,因为他很感兴趣。
但没想到的是,临近暑假时,在辅导员的介绍下,一份兼职递到了他面前。
亲自来请他的女人和男人他都见过,在电视上、微博上、新闻上。
国内数一数二的富豪,最大的房地产也是最大的互联网公司,“Y&Y”集团的两位老板。
老实说听到这份兼职的内容时,迟星是想拒绝的。
因为他们想让他去陪一个有精神疾病甚至是带有攻击性的男人说说话,给他做一下心理辅导,开导他。
不求能治好,能让他好一点都行。
如果只是精神疾病,迟星可能还不会拒绝。
但……他们很明确地说了对方有攻击性,而且没有半点隐瞒,告诉了他他有多暴力。
那么既然如此,迟星为何还是接了这份兼职?无非是因为……
一天三千块。
一天三千块…这可是一天三千块。
迟星不能说缺钱,但他也没有钱。
他只是个普通人,当然会为了这份薪资心动。
尤其最开始他们说,他只要来一天,来看一看,试一试,都能给他三千块。
这可是三千块。
当时的迟星闭了下眼,脑子里面已经闪过了很多三千块能干什么。
三千块钱,可以给妈妈买一台新手机,她那台手机卡得有时候付钱都经常卡住。
如果多来两天,还能带妈妈去吃好吃的,给她买一台洗地机,上回他看见一个生活区up主用的手持式洗地机就特别好,还能自洗拖布,只需要倒一下污水……
他真的很难不心动。
迟星本来一开始是想着就试一下,拿一天的三千也好,但没想到这份兼职,他已经做了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他每天下午都会坐车到那边去陪他雇主的儿子说说话。
他们家的生活也是因此富裕了一点。
但迟星没敢跟迟若水说自己在做这样的兼职,他怕迟若水担心,他只跟迟若水说自己的画被一家工作室看上了,每天下午要固定去那个工作室画画,每天有五百块钱。
不敢说三千,要知道迟若水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四五千出头。
不过即便是这样,迟若水也还是十分担忧,问了他好多问题,确认了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才放心让他去兼职。
只是何竹知道迟星是去哪儿做兼职,做的又是什么工作。
何竹:“你昨天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吗?
迟星洗了个手,再慢条斯理地把刀子洗了,准备把西瓜分一下:“还是和之前一样。”
何竹手起刀落,把牛肉片成了片:“要不我帮你跟局里打听一下?我查了,你老板他们老家就是羊花市这边的,我问局里的老人,可能知道点什么。”
迟星想了下,才摇头:“算了。”
虽然他很好奇他到底遇上什么事了变成这样了,但是…
他轻声:“人家不想多说,就没有必要追究,而且我知道的其实已经不少了。”
他第一天试过后,就在考虑了一天后,答应了做这份兼职。
老板人很好,根本挑不出半点不好来。
日结不说,还是提前打款。
他中途要是感到不舒服了,随时可以先走。
迟星答应后,大概的资料和情况就送到了他手上。
雇主的儿子叫何光尘,大他三岁。
他有很多很奇怪的应激障碍,比如见不了光,比如害怕自我介绍,比如无法接受任何肢体接触,比如恐惧尖端到会应激……
总而言之就是,迟星看完后,感觉他好像是个鸡蛋。
很容易碎掉。
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学长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他又有点疑惑。
因为他和他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何光尘虽然声音在抖,可还是好好地做完了自我介绍,跟他说了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而且这么些天相处下来,迟星又觉得何光尘也没有他父母给的资料上看上去那么易碎。
就…除了有些时候确实能够直观地看到他是有点精神问题外,大多时候他都很像是个正常的人。
.
迟若水到家时,何竹已经把菜炒好了。
她端菜上桌,迟星简迟收拾了一下灶台。
听见开门声,何竹立马就道:“妈!快洗手吃饭!今天有红烧牛肉!”
迟若水既高兴,又有点心疼地剜了迟星一眼:“你这孩子,怎么有了钱就这样花的?”
何竹帮腔:“妈,迟星还在长身体嘛,他自己赚的钱,也不是拿去赌丨毒丨嫖,就让他花一花,开心开心。”
话是这样说的,等坐下来吃饭后,何竹就帮着迟星给迟若水夹菜,哄着迟若水把半碟牛肉吃了。
迟星吃饭速度比较快,他吃完后,就先去房间里继续做暑假作业了。
等到何竹吃过饭后,就把迟星留在外面的西瓜端出来:“妈,迟星给你切的西瓜,还没进冰箱,我放餐桌上了,你记得吃啊。”
她打着哈欠:“吃饱喝足了,我先睡会儿,昨天一宿没睡。”
迟若水催她:“你快去睡,我记得的。”
她好笑道:“也不知道我们哪个是妈妈,哪个是爸爸,待会儿迟星还得提醒我一遍。”
何竹嘿嘿一笑,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下午一点多的时候,迟星就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别墅那边找何光尘了。
他出门时,迟若水正端着盆子在慢慢吃西瓜。
见到他出来,就小声问:“去兼职呀?”
迟星嗯了声:“今天晚上我吃完晚饭回来。”
他昨天答应了何光尘,陪他吃一顿晚饭。
迟若水说好,又喊住迟星:“来下。”
迟星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了?”
“…你姐啊,她这个月还给我打了房租,你到底有没有跟她说一下啊?”
迟星稍顿,有点无奈:“妈,我也说不过她呀。”
迟若水很早就说不收何竹房租了,让她当自己家住,但何竹还是每个月都会给迟若水打房租。
迟星也跟何竹说过,何竹一句“怎么?我没爹没妈的,好不容易有个妈了,想孝敬一下老人都不给啊”就直接给他堵了回来。
而且他也想给迟若水打钱了,还想现在就买那些东西…但不行,他还得再等等。
迟星想好借口了,就是还得麻烦老板他们配合一下。
迟若水叹了口气。
迟星有点怕她念叨,忙说:“我要来不及了,迟到就不好了。”
他挥手:“妈我先走了啊。”
迟若水也没法再说什么了。
.
迟星到小区时,刷了门禁卡就直接进去了。
这个小区,他寒假做兼职送外卖时来过,典型的富人小区,别墅之间和别墅之间都离得很远,所以车子都是在地面上走。
不过也有人行道,是供住在里面的人散步用的。
何光尘一个人住在这边,据说是因为他不能接受和人同住,但居民楼要是碰上他犯病,又会吵到上下邻居。
别墅院子的大门一直是开着的,庭院也没有做什么特殊的打理,全部铺了青石砖,没有绿植。
迟星慢慢走进去,站定在看上去就很高档的门前,按下了标着铃铛的按钮。
他按下门铃的一瞬间,门就应声而开,好像他按的是电子锁一般。
更别说门只是开了个锁,没有人从里面拉开门。
明明是大白天,这一道缝却将里头如深渊般的黑暗透出来。
尤其门外的檐下特意做了扩建,他站在廊下,都有几分昏暗。
迟星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有点提心吊胆的,害怕也是真的。
但多了几次后,他就不害怕了。
因为他知道门是何光尘给他开的,也知道何光尘总是会守在门口等他来。
——不过迟星一直装不知道。
迟星推开门,空气清洗剂的味道率先袭来,还有一道人影也出现在了黑暗中,随着门慢慢打开,被廊下滤过几道的光线照进去,里面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迟星最先只能看见轮廓,但光是轮廓,他就看得出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和他想象的瘦骨嶙峋的精神病患者有点不太一样。
等他走到了玄关的一半时,迟星也彻底看清了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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