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类人底下有练兵子,更好组织。既犯不着打破朝廷与百姓之间的平衡,又能给他计划中增一层胜算。
“这些只是我暗桩中人。”景霖道,“虽不及朝中军士,也比一般人要厉害些。”
至于其它的,景霖并未多说。
比如花游两家家中又有多少人,武樊手上兵权又有多少。
旁人看他胜算只有这么一点,但他自己明白,自己不可能就这么点。
“这么说,你还是下定决心了。”百里祈羲调侃道,“之前我说你们淮国皇帝时,还不让我说,还拿毒来吓我。梅苏那,这会又认同我了?能得到你的‘回心转意’可不容易。”
景霖冷淡道:“我淮国实情怎可为外人谈笑。要是我在你们央国大肆宣扬皇室垂危,你就肯让我说了?”
百里祈羲无所谓道:“随便说,我不在乎。反正皇室内部早就乱成一锅粥了,知不知道都不打紧。”
景霖嗤笑一声。
央国当时处于垂危地步,和只略显衰弱的淮国又不一样。什么时候说出来的话,得到的反馈是不一样的。
“原是想着让你成为我的妃子的。”百里祈羲再次叹息,他眯开一只眼看景霖脸色,硬是把下一句话给补上了,“只是你有更大的志向呀,你不想我把淮国打下来当作聘礼,而是要自己去抢。那我只好尊重你的想法喽。”百里祈羲道:“是恋人是伙伴,这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在你心中,亲爱的梅苏那,只要有我一席之地,我就够满足了。”
景霖的无语溢于言表。
他不想再在这里和百里祈羲多费口舌,伸出一手:“我的玉佩,还给我。”接着,他又几句话把接下来的事交代了:“我要在央国养精蓄锐,不会犯着你们央国国政。你给我块隐蔽的地就成,其余不做打扰。”
百里祈羲从怀中掏出那枚修补好了的玉佩,依依不舍的放到景霖手中。眼神似乎在拉丝,那手本想借此碰下景霖的手,但后者迅速收回,他只触到了一团空气。
百里祈羲怔了会,失笑道:“你带着那些人也挺难的吧,训练成兵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更别提你这还得把他们训成精兵。我还是分一队护卫去教他们吧。”
百里祈羲在未成国君之前便是统辖央军的主帅,在这方面自然比景霖要精通。
景霖想了一下,也应了下来。
百里祈羲倒是惊了,竟然真应了?!他喜露于表:“梅苏那难得这么信任我,分出来的兵会藏匿好行踪的,这并不和我央国国政冲突。你要相信,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谋权成功。这其中好处你我皆知。”
景霖嘴上敷衍客套,内心却是另一层想法。
好处?有肯定是有的,在和平的时候。
央国物资比淮国多出了太多,真要打仗,很吃力。若彼此国君是相互熟识的,知根知底,便能够将着稳定的时代顺延下去。
百里祈羲想来帮助他,主要还是为国考虑。只不过这人嘴上是说东着西的,总喜欢拿娶妻说事。
安排兵队涉入,也是想要钻他空子。
百里祈羲并不知道他身死的消息对于部分人是不凑效的,也不知道武樊也派了军队前来。
教导暗桩的人,武樊的人足以,何况此后还有花家游家子弟,并不需要百里祈羲的人出力。
只不过若是拒绝了这个空子,百里祈羲势必要找其他空子来钻。
景霖不太想再和百里祈羲迂回,干脆同意了。
反正到时候找个由头把那队士兵扔边上就行。
“多谢好意了。”景霖似是关切道,“你出来这么久了,朝中事情可解决完了?可别是为了我误了国。”
百里祈羲知道这是逐客令,他转了下眼,笑道:“为你又何妨?再说朝中事情我有安排给努利斯做的,他干活效率不行,但起码跟着我那么多年,也有感情了。”
景霖支起腿,悠哉地抬起眼帘。嘴角没什么意思地勾了一下。
这是在提醒他呢。
努利斯现下还被花鸢棋和楚予禾忽悠着,百里祈羲这是在叫他赶紧去把努利斯喊回去。
百里祈羲敛敛嘴:“行吧,我若不出现,朝中大臣也该急了。梅苏那,我央国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宝和草原,我将代表天神,向你赠予最真挚的祝福。”说罢,百里祈羲行了个央国礼。
崽崽看着,就要起身。
景霖一摁崽崽脖子,把虎头压下去。起身也行了个央国礼。
待百里祈羲走后,他才蹲下身去看崽崽。
轻撮了下老虎头上的王字,他道:“你也想做老大啊。”
老虎嗷呜两声,钻进景霖怀中扭了两下。景霖一时不备,差点撞地上。
他调整好坐姿,比划了下崽崽的脖子,又拿出玉佩,往上面串上个更长的绳子,套在崽崽头上。
玉佩经修复师修复,虽不及从前质朴纯色,掺了点金银细丝。但好歹拼在一块了。
崽崽看见新奇玩意在脖子上,想低头看,奈何它脖子短,低头只能看见两只老虎爪。无奈,只好装作生气地那爪子往脖子上抓。
景霖拍开崽崽的爪子:“小心又打烂了。让你戴好就戴好。”
崽崽乖乖地把爪子摆好,尾巴绕了一圈把景霖圈到怀中。
景霖埋在虎崽毛中,静了须夷,深呼吸口气,拍了拍虎崽的头,还是起身了。
他调整好自己的衣摆,出门见成应和游暮。
在他和百里祈羲谈话时,招待游暮的事宜便交给了成应。到现在,游暮该知道他们的想法了。
果然,游暮再见他时,脸上的惊讶也消失不见。
“和百里祈羲谈好了。”景霖对成应道,“找块地就安顿下来吧,稍后还有两人,他们会打探地形,待他们到后再议。”他望向不远处那一队藏在暗桩中的淮军,又对成应道:“你整顿一下,暗桩的人很多武功不精,你让这队武樊的兵负责训练。到时候百里祈羲也会安排进来几个,那几个打发了就是,别太明显。”
成应应道:“是。”
游暮很积极,成应刚应完,他就抢道:“我家也可以过来!”
景霖问道:“你家寨子主要安置在国中哪处?”
游暮便数:“五湖四海都有,西南偏多吧。”
景霖点头:“安排一点,剩余的待在国中,等待号令。”
游暮正气道:“好!”
地上卷草,骆马成群。行人休整,兵人练武。
与此同时,草原那头。
另一条“龙”正待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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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三年埋伏·肆
岁和二十年,七月初七。
盛暑。
花鸢棋和楚予禾好好把努利斯“坑蒙拐骗”了一通,成功获取了央国详细地图。努利斯事后回神,细细琢磨总觉不对劲,将此事上报国君百里祈羲。
然百里祈羲早知景霖计划,努利斯报与不报,意义无差。
努利斯羞愧难当,几日闭门谢客,坚决不与景霖一行人相见。
——其效果于景霖一行人而言,意义同样无差。
花鸢棋见游暮与景霖关系密切,极为不虞。地图信息一到手,主动联合楚予禾进行部署,并暗哨传家兵前来扎寨。
景霖见此情况,并未多言。
众人汇合,成应重归部队,共同前往央国东北绿洲“无望角”。
无望角与淮国西北商路北部角距离不近不远,横跨一行山即可到达,且此处地域广阔,不易觉察。无望角南边即是央国京城,虽挨得近,相较于其他地方,此处却是更方便些。
正如努利斯阐述央国祭祀习俗,子民将无望角当做与天神交流之圣地,若无大型祭祀和悼念亲人,并不常去。
百里祈羲初始听闻安顿此处,意见不一,明里暗里拒绝。花鸢棋与楚予禾无奈败阵。
景霖见状,敲定无望角,携领花鸢棋再次赴往宫殿商议。
大到为两国绵延昌盛友好发展,小到通情达理亲自拜求天神。无威逼无利诱,景霖三两句条理出可行方案,步步紧逼。最终双方各退一步,百里祈羲终还是划出一角优渥地带,整兵布队,一齐打包赐予景霖。景霖也保证行武期间不触犯央国习俗,不扰神圣祭祀。
花鸢棋于商议会中未出一言,站直景霖身后,却是连蛊虫都忘记安抚了。景霖利索精辟语言之妙,直把花鸢棋佩服的五体投地。
景霖识人性识人心,瞥花鸢棋神色,心知此人臣服之兆怔怔浮现。
外有游家器重之压力,内有诚心敬佩之信服。饶是花鸢棋如此争强好胜之人,也不得不败下阵来。
此之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兵法也可用于攻略人心。
至于那个态度莫名转变的游暮。
景霖并不知这转变的原因究竟源于何处,单单是靠玉佩识人,未免也太草率。他这块玉佩是祖上传下来的,可他祖上并没有哪位人物混上了王族世子身份,也并未被封位高侯爵,更何况这玉佩自他及冠后就一直贴身佩戴,及冠之前,就连他自己都不知情,游家又是如何知晓?
还有一点。
要说是游暮眼花,错把碎玉当作信物。然这几日玉佩已尽然修复,尽管不及从前一般光润无瑕,却也是能辨出个十之七八的。一次眼花失误,怎么还能有两次的?
为防游暮看不清,景霖特意把玉佩戴在虎崽脖子上,还时不时带着崽崽到几人眼前晃悠。
奈何游暮就像是——说句不好听的——眼瞎了一样。怎么都看不出来不对劲。且做事尽心尽力,教导暗桩小兵,毫不吝啬展现本家刀法,帮助成应一同训导。
对于打不清楚底细的人,景霖是不敢全心全意用的。
他命楚予禾赶紧收拾行囊,回京打探游家身份。顺道和尚在朝中的楚嘉禾韩与报个平安,让他们把近来朝中事宜整合一份送给他。
楚予禾实在不舍,才见没些日子呢又要分离,异国他乡,义兄这吃不饱睡不暖的,又孤立无援。嫂子也不在此处……
景霖忍了很久的手终于打了。
霎那间,楚予禾脑袋一歪,脖子都快闪了。再稳定身形后,身上不知哪处多了几块红,哪里都火辣辣的。
正所谓打一巴掌给一颗枣。景霖教训完楚予禾后,还是安排了另一件事。
他本有两根乌塔拉羽毛的,可贬谪途中误失一根,那根羽毛未出淮国,捡到的人除了见它好看也不知其中妙用。
景霖把寻找羽毛的“重任”交给了楚予禾,并承诺若是楚予禾找到了,那那根乌塔拉羽毛就当是他送楚予禾的礼物了。
楚予禾听罢,当即觉得身上一点都不痛了。他心心念念的羽毛就在淮国,他慢一步,羽毛就晚一日回到他手中。再者他是真一点武功都不会,留在这里除了是累赘就是累赘,回去了还能继续打探更多消息。
不是他的主场,他何必要乱挤!
是夜,楚予禾就背上行囊火速回国。
操办完一切事宜,景霖终于能简单休息一会。
多日不见崽崽,景霖心底也不知涌上来什么情绪,走到崽崽身边就把自己身子靠在崽崽毛茸茸的背上。
数来,崽崽也陪他经历了很多了。
以后还会更多。
饶是酷暑,景霖还是耐不住,竟迷迷糊糊打了个小盹。
再醒来时,已是黄昏。
他揉了下眼睛,抬头望向一望无际的云霞。
默然无语。
景霖的时间观念很强,以至于哪年哪月哪日,中原哪些节日,他就算不刻意去想,脑中也会自然浮现。
今日是七夕。
鹊桥仙,红线牵。
牛郎织女得偿见。
无望角离商路不远不近,商路的欢乐人声,也不知为何能穿透一行山,闯进景霖的耳中。
就在他出神之际,成应从外屋来报。
——百里祈羲想来和他过节。
景霖:……
景霖对于百里祈羲这个恨不得逼得远远地但又不得不利用的人无语至极。心道百里祈羲生于寸土寸金的国家,莫不是真以为自己脸上也能贴金了?
真是可笑,百里祈羲又不是宋云舟,他景霖凭什么事事顺着百里祈羲。
他已经百般退步了,百里祈羲是不长眼睛还是怎么的,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和那一点鸡毛蒜皮的恩惠,就想横刀夺爱?
若不是他如今被那狗皇帝逼得没办法,他会想来这和百里祈羲合作?
有毛病。
“不见!”景霖本就没有的好心情更加不好了,他直接骂道,“见什么见?他知道七夕是什么节日么就过来,爱找谁找谁,别在我面前碍眼。努利斯平日不是避我如蛇蝎,恨不得他离我一万八千里,这时候怎地又躲起来了?”
门外成应一时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成应咽了下口水,尴尬地看向身旁的百里祈羲。
百里祈羲手中拿着针,淡淡地笑着。
“哎呀,又被骂了呢。”等离远了点,百里祈羲才说。他叹了口气,兀自对着月亮穿针引线——这是他学来的,听说中原乞巧节有这个习俗。
成应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月色下,百里祈羲穿完针后把针线一扔,好似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景夫人是你自己休的,怨得了谁呢?”百里祈羲抱着胸,轻声笑着,“人呐,总是不珍惜眼前的,等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以前是宋云舟,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呢?”
他毫不避讳身旁有成应,一手附在胸前,对天祈祷:“天神啊,请务必让我亲爱的梅苏那心心念念的那个死人再死的彻底一点吧,最好是灰飞烟灭连来世都没有。我们亲爱的梅苏那完全没必要为了个死人劳神伤心呀。”
百里祈羲顿了下,偏头。戏谑一笑:“帝王多情则多疑,重情则轻命。中原千百年来的道理,我的梅苏那何时才能明白呢?”
话音刚落,屋门“呼”一声被打开。
景霖站在门中央,夜风鼓动,他的脸上毫无波澜。
墨色衣袍垂在地面,遮住身后摇曳烛火。发丝间,是昏黄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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