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及这才小跑着到车站前的凉棚下面等覃平年。
事实证明周及将拉杆箱带上是个明智的选择, 毕竟仓汀还在过夏末, 而兆宁已经入冬了。
在这两个地方之间转换相当于扭转两个季节。两季的衣物需要大空间收纳。他的拉杆箱不仅装了他自己的冬装,还把覃平年的也都放下了。他们是打算在落地兆宁后在机场换上的。
不然以现在这身轻薄衣物直接跟兆宁的冬天对抗,那就等着冻死吧。
从仓汀坐高铁到省会,然后再乘坐大巴到机场,一直都在赶时间。到了机场将超出了登机规格的拉杆箱办理完托运,他们爷俩便直接去过安检。
覃平年有个随身背着的小包,他携带习惯了,平时陪学院练车就是包不离身的。过安检的时候他被工作人员叫住,周及还以为他是将打火机留在身上了,没想到会是他从家里装出来的水。
用的就是他之前给买的保温杯,里面泡着的茶叶过于多,水体已经成了棕褐色。
多么简单的事,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倒掉就完了。可覃平年却非跟人家争论,说什么水没问题并试图让人家允许他将水带过去。
规定就是规定,岂是说改就能改的。眼看着后面等着的人怨声四起,周及折返回去抢过那杯水先行倒进了一旁桶里,然后拧上杯子盖把覃平年拽走了。
“让你倒你就倒掉,哪那么多废话呢?”
覃平年嘟囔着:“他们这安排不合理,不让自己带水就非得到里面买吗?里面卖的那么贵。”
周及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饮水机:“带空杯子就行,过了安检有接水的地方。”
“是这样啊。”
“之前没坐过飞机?”靠近饮水机的时候周及问。
“坐过一次,”覃平年站在饮水机前将空杯子放到下面接水,他回想着说,“大概十一二年前的事了,当时有消息说东北那边有个孩子可能是你,我就跟你妈过去了。我们找你的那几年都是到处坐火车的,那边实在离得太远就坐了飞机。过去后结果发现不是你......唉......就是那次的打击让我跟你妈那股一定要找到你的心气散了的。”
周及:“所以那趟回去你们就去领养了我哥?”
“对。”
当年朱慧琴和覃平年为了找到他可以说是散尽家财,两个人也熬得身心俱疲。周及一直都觉得他们早该领养个孩子走出伤痛,而不是苦寻无果才做出妥协,毕竟寻子之路太过辛苦。
可转念一想,如果他们早些去福利院领养孩子,带回家的估计就不会是覃尚了,毕竟那时候覃尚还没被亲生父母丢弃在车站。
假设要把覃尚换掉,那还是别假设了。
“我和你妈根本没想过还能找到你,我们也实在没办法,日子还是要继续下去的,”覃平年声音发颤地说着,“后来得知你消息,我们感谢苍天哪......”
“行了,别激动,”周及打断道,“咱们该去找等待登机的区域了。”
覃平年紧紧贴着周及的胳膊走:“好,爸跟着你走。”
在飞机上的三个多小时,周及基本都用来补觉了。临到飞机降落的时候他才开始变得无比精神。
打开遮光板后透过窗户俯视阔别了半年多的兆宁,他的嘴角始终是上翘着的。当初走的时候他有多抑郁,现在的他就有多开心。
下飞机先取了托运的拉杆箱,再去更衣室换了冬季衣物,之后他就带着覃平年去坐地铁。覃平年任凭周及在前面带路,把手机开机后他赶紧就给朱慧琴打电话汇报他们爷俩已顺利抵达兆宁的进程。
这通电话在地铁上也还在打,嘈杂的周遭环境让覃平年声音越来越大,说的是语速很快的仓汀话。不知朱慧琴在电话里交代了什么,他后来就只剩点头应声。
于距离家不远的地方下了地铁后便开始找住处。面对兆宁十一月的北风,覃平年嘴上说着不冷却下意识的缩肩膀。
周及:“这才刚开始,后面的几个月会更冷。”
“你妈给我这外套拿薄了。”覃平年裹紧了衣服说。
覃平年说住宾馆就真的只看宾馆,但凡路过酒店都当没看见。周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这个亲爸,能理解那种打骨子里想省钱的意愿。
在仓汀生活过的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反正就两晚,住哪里他都没意见。
到了宾馆落脚后厚衣物就穿不住了,室内暖气的温度比现在仓汀中午还要高。
他们爷俩一件件往下脱,到最后已经到了穿单衫还热的地步。覃平年对这种室内室外的悬殊温差很惊奇,周及却已习以为常。
中午饭是在宾馆旁面馆吃的,周及站在柜台前点单时无意识地把对覃平年的称呼叫错了。
他盯着菜单说:“你想吃哪种面啊哥?”
紧接着他和覃平年都是一愣。
显然周及是跟覃尚单独相处的时间太多以至于叫顺嘴了。
覃平年也明白这个情况,他随即笑着说:“你吃啥爸就吃啥。”
吃完回去后周及偷着拿出手机找了个买水果的借口出去给老周打了电话报平安。
他也只能选择出来打电话,那小破宾馆的洗手间根本不隔音。
从隔壁水果店买了几斤苹果,顺便又去斜对面超市买了个削皮器,周及才回到宾馆房间。
覃平年看他拎着苹果回来就问:“怎么没买点方便吃的?橘子香蕉什么的。”
“这种苹果仓汀买不到,”周及晃了晃手里袋子,“买来给你尝尝。”
说完这话后他就拐进了洗手间,洗了个苹果后开始削皮。
覃平年见状忙制止他说:“削皮做什么,营养价值都在皮上呢。”
周及:“嗯对,农药残留也在皮上呢。”
爷俩一起笑了。
周及展示了他徒手掰苹果的绝活后叼着一半苹果洗手。
覃平年则大口嚼着苹果说:“这苹果真不错。”
为不暴露自己在用手机的事情,周及特意借覃平年手机当着覃平年的面给李唯钦打了电话。
李唯钦没一会儿就找过来了,这小子依然不是空手来的,进门就从书包里给覃平年掏出了条烟。
“这烟太贵了,”覃平年忙摆着手,“叔可不能要。”
“拿着吧覃叔,您这都进大城市了,烟也该上档次,”李唯钦笑嘻嘻地说,“我没花钱买,是从我爸柜子里拿的。”
覃平年这才接过烟,笑的眼睛眯成了条缝:“你爸发现要抽你。”
“他那柜里多着呢,我经常偷着往外拿,他从来发现不了。”李唯钦说。
“那叔谢谢你了。”
“不客气。”
“走吧?”李唯钦来冲周及甩头说,“让覃叔在宾馆休息,咱们出去转转。”
覃平年对李唯钦的印象可太好了,完全不拦着周及跟他走。
“州州,啥时候回来?”覃平年问。
李唯钦代周及回:“看个电影吃个饭就回来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啊覃叔。”
“好的小李。”
从宾馆走廊穿过时周及就吐槽李唯钦说:“这马屁让你拍的,对你未来老丈人都没这么好吧?”
李唯钦笑出声:“不能够,你以为我之前偷拿我爸的烟都是给谁了。”
“没把田田一起叫出来?”周及问。
“我倒是想啊,但我现在叫不出来她,”李唯钦摇头后继续说,“她爸妈说了,高考之后才允许我们亲密接触。”
周及按了按李唯钦肩膀:“加油啊李大脚,争取跟人家考一起去,别到时候异地恋再给耗黄了。”
“啧,你就不盼着我点好。”
感受到手机震动后周及低头查看,是覃尚发来的消息。
“已经到了吧?”
正常来说,朱慧琴给覃平年打过电话,覃尚就该也知道他们这边的情况,怎么还特意过来问?
想归想,周及还是回了消息:嗯,到了。
“我就知道你会偷着用手机。”
周及:......
“记得吃药。”
覃尚不说周及还真忘了。他回:回宾馆就吃。
“你在外面?”
“嗯,跟李唯钦他们出去玩。”
“他们?”
“还有其他两个朋友。”
“哦。”
然后覃尚就没说话了,周及揣起手机,微微闭上眼大力呼吸着冷冽空气。
独属于兆宁的熟悉味道灌进鼻息,让他心满意足。他非常夸张地张开双臂拥抱空气,跟李唯钦说着:“我终于回来了!”
李唯钦扯了周及一下后指向对面街边:“你信不信,就你刚才这二逼行为,等咱们过去,他俩能埋汰死你。”
周及望向李唯钦指着的地方,遥遥地就看到那已光秃了的树下站着正看着他们的段也和白耀。
第050章 瓢泼想念
在同一个班最容易混一起的就是前后桌了。
刚到兆宁中学时周及与李唯钦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同一张桌, 段也和白耀就坐在了他们前桌。
他们四个小子自然而然日渐亲密。后来调换了太多次座位,不管他们坐得多远都走的最近。
相比李唯钦性格上的热烈程度段也和白耀要显得略逊一筹,却也仍是私下相处要吵闹到停不下来的程度。
前两天李唯钦深夜逃家看电影的计划以失败告了终, 他就蓄谋等周及回来大家一起去看电影。他还跟段也和白耀开玩笑说周及这次回来就是要跟他们一起看电影的。
段也和白耀看日期也知道周及主要是回来处理报考事宜的。
待到周及跟李唯钦走到跟前,白耀开口嚷:“格格回来的也太晚了吧,还以为你在那边考了。”
周及故作咬牙切齿地搂过白耀脖子将其锁喉, 然后杀鸡给猴看的望着李唯钦和段也:“离得太远把你们几个给惯得又开始口无遮拦了是吧?”
段也反应快:“说啥呢及哥, 我们规矩着呢。”
李唯钦站在那笑的快岔气,他边笑边比划:“赶紧的吧,电影开场时间快到了。”
这四个小子都属于资深海迷。关于这次上映的剧场版除了情怀过于到位的周及看了零点场外, 其他三人都还没看。去电影院路上他们就开始聊起了最近更新剧集里的内容。
他们勾肩搭背的吵嚷,可能前一秒还在同频率欢笑,下一秒就突然疯闹了起来。
离开兆宁在仓汀生活的半年多周及几乎没有找到如这般肆意享受友情的纯粹快乐。
这份“几乎没有”里不包括在班里跟何前他们说笑, 还有同程思卓与覃尚玩滑板的时候。
周及去了仓汀跟亲生父母生活以后段也和白耀虽没频繁联系他,但对他的情况也常从李唯钦那打听。
“不是说你亲生父母挺苛刻的么,”段也问周及,“竟让你大晚上出去看电影了?”
“我是跟我哥逃出去看的。”周及说。
忽然提到那晚跟覃尚的经历后, 逃家时的紧张和离家后的闲散全都一下子涌上了周及心头,那种刺激和快乐的感觉丝毫不减。
“听李大脚讲过你那个哥,”白耀接过了话,“学习可好了是吧?”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么,”李唯钦拍拍周及肩膀, “他到那边都是学霸类型的。”
“真有这事?”段也问周及。
周及点头:“刚开始时确实是,但现在我也没什么优势了。不过那边学生的整体成绩跟咱兆宁中学没法比。我估摸着我哥那种年组第一的成绩要是挪到这边排名的话,怎么也要百名左右了。”
白耀:“这么夸张?”
“一开始我也不理解,”周及又说, “但仓汀那边的教育资源确实跟这边差很远。”
就这么聊着聊着, 周及发现他的话里常离不开覃尚。不管是说起日常起居还是说起校园生活,只要是他经历的事,必然有“覃尚”或者“我哥”两个字。
他自己作为当局者都意识到的问题,更别说另外三个旁观者了。
“看来你跟你哥处的很不错,”白耀笑着说,“之前听大脚说你哥特不好相处时,我们还想着你得挨欺负呢。”
挨欺负?
周及仔细想了想刚认识覃尚的日子。
虽然覃尚那时候确实表现的不怎么待见他,但欺负肯定完全谈不上。
覃尚即使冷着脸却还是会在任何时候能帮他就帮一下。哪怕看起来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但覃尚确实没任何欺负过他的嫌疑。
“都不管周及叫格格了,大脚还叫的这么顺口,是不是有些不给我面子。”李唯钦啧道。
段也低头看向李唯钦的鞋对周及说:“他过生日我跟白耀合资送了他这双鞋,你是不知道这小子的脚又长了,到底多少码他自己都说不准,害得我们跑了三趟专卖店给他换。”
周及:“又长了?”
“可不是么,”白耀吐槽道,“再长下去,就要脚踏两条船了。”
“你们知道什么,”李唯钦扬了扬手,“这叫长个儿先长脚,就等着我到时候低头看你们吧。”
周及,段也和白耀听了这话,默契地发出了十分不屑的唏嘘声。
如果换做是其他电影周及根本不可能想着到影院二刷,但涉及到心中所爱,就完全不一样了。
即使他认真且完整的看过了一遍,但在影厅里的那两个小时他依然是万分享受的。
他们四个就像是活体弹幕,多亏那个私密的小型VIP影厅只有他们,不然以他们大声交流的做法,肯定要被下逐客令。
那些之前跟覃尚讨论过的情节重新讲出来,让周及意识到他又一次次忽然想到了覃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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