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钦问道:“你在那边都谈上恋爱了,下学期还愿意回来念书?”
“确实不太想回来了。”周及笑了下。
段也:“确定?”
“当然不能,”周及停顿后说,“我都答应老周了。”
第二天傍晚,顾含姝是从医院接走周及的。
周及这次没带什么东西,只有一个书包,他没办托运,而是随身带。
飞机稍微有些晚点,落地后坐机场大巴来不及赶火车,他便打了车到省城车站。
坐上回仓汀的列车他就抑制不住要见到覃尚给他带来的喜悦。
列车准点到达,下了车他就直奔跟覃尚约好的二号出站口,全程用跑的。
隔着很远他就在那方拥挤里锁定了覃尚位置。也不能算他眼神厉害,主要是覃尚在那些拉活的黑车司机堆里太过清新脱俗。
“哥!”周及从拥挤的人群里穿过,眼睛不看路,始终看覃尚。
覃尚笑着挥手,待到周及靠近,他一把抓住周及胳膊,把人拽了出去。
周及将挤掉的背包带重新背好,边走边吐槽:“这么久都不知仓汀竟有这么多人。”
覃尚将周及书包摘下顺手背到自己肩上,他侧着头盯着周及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周及竟被看不好意思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想你了。”覃尚一本正经地说。
周及握住覃尚的手,腻腻歪歪地说了句“Me too”。
他们牵着手脱离了拥挤,找寻着可以落脚等待覃平年到来的显眼地方。
正因知道覃教练随时可能会出现,他们在离开人堆后便没再拉拉扯扯。
停定在那棵看起来比周边任何一棵都要茂盛的树下后,覃尚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根皮绳手链。
他示意周及:“不是说回来给我戴上的么。”
确实是答应了,但周及没想到覃尚这么着急,都等不到回到家去。
他伸手拿过皮绳:“戴哪只手。”
覃尚伸出了左手。
周及撩了撩覃尚袖口,将皮绳绕在了那白净手腕上。将暗扣扣好后他还握了握:“好了。”
他刚要放下手,覃尚就把他的左手腕也捉住了,变戏法似的从指尖碾出了根一模一样的皮绳手链,连上面的珠子都一样。
周及瞪眼睛:“哪来的?”
覃尚已在给周及戴了,他认真的说:“买的。”
听到覃尚的回答周及才意识到他问错了,这东西还能哪来的,肯定买的。他又问:“你哪买的?”
“跟你在同一个地方买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买的。”
覃尚放下周及已戴好手链的那只手,看着周及说:“你每天几乎都在我视线内。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买东西,要么在网上,要么在附近。没见你收快递,我就到附近金店试着问了问,算我运气好,真找到了。”
周及抬起手腕借着路灯光看着那颗泛光的珠子:“为什么要给我买?”
“想跟你一起戴。”
周及将手腕跟覃尚的手腕碰在了一起,笑的傻兮兮:“两只兔子。”
“嗯。”覃尚笑弯了眼。
别看这颗珠子不大,但材质混了黄金,加上工艺要大几百。依照周及对覃尚小金库的了解,覃尚没那么多零花钱。他问:“你哪来的钱。”
“跟外公借的。”
“他没问你要买什么?”
“没问,”覃尚想了想说,“他只是把你放鞋柜的钱直接拿给了我。”
周及按着覃尚肩膀让覃尚转了个身,他去书包将那卷覃尚偷塞给他的钱摸出后递过去:“给,回去还给外公。”
同一波下车的人都走光了,他们俩还在。
“爸怎么还没来啊。”周及说。
覃尚看了看出站口:“再等等吧。”
“哥。”
“嗯?”
“我过完年就得回兆宁了。”
“哦。”
“那时候我们就不能天天见了。”
“没事,并不会影响什么。”
“但我会想你啊。”
“我也会想你,”覃尚侧头轻笑,“很公平的。”
“你不留我?”
覃尚犹豫后摇头:“不要为我改变什么,做你自己。”
周及:“什么意思。”
覃尚握住周及的手一起揣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就是希望你做什么都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
他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告诉他不能只顾着自己,一个告诉他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周及仰头看向清夜的星,感慨为人处世真是道难题。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要出去办事应该都没有更新,别傻等,笔芯。
第074章 晴天响雷
等到下一班火车到站, 周及和覃尚也还是没等到覃平年。
周及打着哈欠说:“爸是不是忘了来接我们。”
覃尚:“有可能。”
已经十一点多,车站的人流量不再很大,继续熬下去的话估计连出租车都不过来这边跑活了。
“我们别等了, 回去吧,”周及说,“晚点连车都打不着。”
覃尚点头:“回去再用外公手机告诉爸妈一声。”
“本来还说要一起去吃程记烧烤的。”周及有些失望地嘟囔。
覃尚轻笑:“你要是想吃, 我们俩也可以去啊。”
周及想了想:“还是先回吧, 我有些困了。”
覃尚搂了搂周及肩膀:“那就改天再吃。”
他们穿过站前空地到路边坐进辆停靠待客的出租车后直接回了外公家。
偷偷在后座牵着的手在迈进院门后心照不宣地松开了。
外公向来眠浅,之前两个小夜猫上个厕所他都能听见。
但最近可能是所吃的药物里有安神成分,夜里再大的声响也不会影响他一觉到早晨。
小哥俩轻手轻脚到门前准备开锁, 忽然室内灯亮。他们还以为正急着到门口的外公是要给他们开门。门打开的那刻才发现外公神色有些不对。
老爷子还在听电话,他拦住站在门外的俩小子边应着电话那头边提鞋。
周及仓汀话的等级不高,但朱慧琴的音色他分辨得出。跟外公打电话的是哭着的朱慧琴。
外公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要带他们到医院去。
早就面色凝重的覃尚转身迈出步子:“我先去叫车。”
看着覃尚跑出了院子, 周及扭头问外公:“怎么了?”
“你爸正在医院抢救。”
“啊?”
“我们赶快过去,”外公又说,“你妈一个人应付不来。”
周及跟外公走出胡同时覃尚已找来了出租车。等到周及扶着外公坐进后座,车子就窜了出去。
坐在副驾的覃尚一路上都在催司机师傅快点。那司机从目的地看就知他们是赶时间, 全程配合没有抱怨。
周及本以为覃平年是因为出了车祸才没能去接站的。
可到了医院他才知他搞错了因果。覃平年是因为要去接站,才出了车祸。
他们坐车从仓汀站回外公家时路过了那处事故地,当时一闪而过根本没过多在意。
没想到那辆撞坏护栏冲出路面的车竟就是覃平年开着的那辆教练车。
急救室前的朱慧琴情绪很激动,见一老两小迎面奔过来,她直接逼近了周及。
那抬起的手掌猛地推了周及一下, 她歇斯底里:“都怪你非要回兆宁,不然你爸也不能大半夜去接站!”
朱慧琴的手改为紧抓周及衣服,她声音颤抖:“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眼见她的手又要发力, 覃尚侧过身阻拦, 一把将周及护在了身后:“妈!你冷静点。”
愣愣站着的周及完全不知怎么办, 他被朱慧琴说的理亏,他只能看着朱慧琴被外公拽到一边去。雁山挺
他身前的覃尚回头跟他小声说道:“没事的。”
“爸会没事吗?”周及看着覃尚的眼睛问。
覃尚拉起周及的胳膊将人带到附近窗口,他按住周及肩膀示意周及:“你在这里等。”
周及扯住转身走的覃尚,他的嗓子很堵:“哥,爸会没事的对吧。”
覃尚重重点头:“嗯,肯定会没事的。”
覃尚到朱慧琴身边后,外公就挪过来跟周及一起站着了。朱慧琴始终在哭,覃尚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地陪着。
周及的脑子乱极了。他望着窗外的无尽夜色,只觉得天黑的可怕。好久好久他才跟身旁的外公说话。
“外公,你觉得是我的错么。”
“州州,”外公摸了摸周及的头,“你爸一定会没事的。”
外公的话音刚落没一会儿,他们就听到了朱慧琴突然放大的嚎哭声。
周及回身就见覃尚扶住了跪坐在地的朱慧琴,那从急救室出来的医生帮忙将她弄到了椅子上。
周及看这情况就知覃平年没抢救过来。
小时候他跟老周在手术室外等唐敏英,当时那医生出来就是这种无能为力的表情。
他赶忙随外公跑过去。站定后听到那医生摇着头说:“准备后事吧。”
覃平年去了。
就是这么突然。
周及无力地站在那,挪不动脚。他看着身患重病的外公抱住女儿,他看着覃尚红着眼听医生安排。
世界好像缺氧了,周及的脑袋晕得很,呼吸变得十分困难。他要靠在墙上才能站稳,听见覃尚在叫他名字,才眨了眨眼复苏了生命力。
他跟着覃尚一起按医生说的办理接下来的手续,很快的,覃平年的死亡通知书就出来了。
朱慧琴麻木地在一张又一张纸上签字,然后丢魂了一样跟医护人员沟通。
从医院回到家是凌晨一点,为照顾朱慧琴情绪,覃尚只能陪着她回立景苑。
周及本也想跟着,但从朱慧琴看他的眼神,他就知她在怨他,他只能和外公一起回去。
关灯躺在床上后,周及才敢去想今晚的事情。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身为驾校教练的覃平年能将车撞上护栏。更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
这一切就像是场噩梦,他多希望他用力掐自己时可以立马醒来,然后发现他其实在回仓汀的那列车上睡着了。而他只要下了车就能看到覃尚和覃平年在出站口等他,他们爷仨吃了烧烤后还可以说笑着回家。
比见证了死亡更沉重的莫过于生者的指责。
朱慧琴认为导致覃平年离开的根本原因是他不打招呼的回了兆宁。这就像根刺,埋进了周及的心脏。
痛不至死,但凄入肝脾。想到朱慧琴的怒吼和眼神,周及就由内而外的怯。
大概是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覃尚在天快亮时回来了。
听到门外动静周及还以为是外公在起夜,直到他的房门打开有人钻进来,他才在那并不亮的光线里认出了覃尚的轮廓。
“你怎么回来了?”周及撑着胳膊起身问。
覃尚坐到周及床边:“就知道你没睡着。”
周及没再吭声。
脱了外套的覃尚一点点移动身子致使自己躺在周及身旁:“赶紧睡觉,早上还要去殡仪馆。”
“睡不着。”
“我这不是回来陪你睡了么。”覃尚边说边将胳膊搭在了周及身上,哄小孩一样轻拍着。
覃尚说第一句话时周及就听出覃尚哭过了。如果现在打开灯,他定也能看到覃尚红肿的眼睛。
意识到这人明明自己很难过却试图安慰他。他突然就更不好受了,他慢慢侧过头近距离盯闭着眼的覃尚:“哥,你也怪我么。”
覃尚的眼睛仍保持闭着:“怎么会。”
“可要不是我......”
“睡觉,”覃尚用手掌盖住了周及的眼睛,“乖。”
周及往覃尚身边靠了靠,近到他的额头贴着覃尚的脸,他能够闻到覃尚身上的味道。
那是可以让他安心的味道。在持续的舒缓呼吸里,他才开始有了睡意。
好像刚睡过去就被叫醒了。
有些偏头痛的周及与覃尚先到立景苑去接朱慧琴,外公身体不太舒服,就没跟他们到殡仪馆。
一晚上过去,朱慧琴对周及的怨并没消减,她看周及就像看杀了他丈夫的凶手。
周及畏惧她的眼神,总躲在覃尚身侧,能帮上什么就帮什么,也没指望朱慧琴会如之前那样柔声细语地对他。
殡仪馆从医院接来的覃平年尸体,周及没敢看一眼。他迟迟没从殡仪馆的洗手间隔间出去,覃尚在忙着与朱慧琴办各种手续,顾不上他。他就趁着间隙给老周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周及没忍住地带了哭腔:“爸。”
周建培:“怎么了儿子?”
周及再也控制不住压抑情绪,他低沉啜泣:“我惹祸了。”
“你先别哭,怎么了,你跟爸慢慢说。”
周及边哭边把覃平年去世的事情跟老周说了。跟老周说出来并不能改变事实,可他太需要宣泄。
他站在隔间里握着手机泣不成声:“我不想事情是这样的,可为什么就是这样了。”
电话另一边的老周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你回来吧,要不爸就过去。”
周及摇着头:“不行,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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