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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窝边草(近代现代)——愚礼

时间:2024-11-15 15:52:48  作者:愚礼
  时隔大半年,再次被仓汀的热包裹,让周及感慨颇多。
  阳光下花草树木的幽香,空气里此起彼伏的蝉鸣。他并不算长期在这里生活过, 却对这里是无比熟悉的。
  路过那处当初覃平年开车撞上的护栏,他也终于敢不闪躲的看过去。之前从仓汀离开的时候他都是扭着头不敢看的。
  他的手和覃尚的手紧紧的握着,到住院部下了车才松开。
  这次回来的路好像比每次都长,花费的时间也是多出一些的。万幸的是,小哥俩最终赶到病房的时候, 外公还有生命体征。
  朱慧琴见到跟在覃尚身后进来的周及后有一瞬的目光停滞,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开了床边的位置方便小哥俩靠近。
  午后的病房里, 强烈阳光透过浅色窗帘变的万分柔和。
  周及和覃尚的T恤后背都是被汗浸湿了的, 他们挤到床边跟外公说话时声音是颤抖的。
  朱振胜从女儿那得知覃尚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就一直等着, 他看到覃尚后笑了,看到周及后笑意更浓了。
  老爷子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去握住什么东西,他抓住两个外孙的手看起来很吃力,但被握着手的人却感觉不到太大的压力。
  “外公,”覃尚低声唤着,“我们回来了。”
  朱振胜点点头,躺在病床上的他看着两个小子说着:“尚尚回来了,州州也回来了。”
  周及捏了捏外公的手应着:“是啊,回来了,我们都回来了。”
  不知道是外公太瘦弱了还是病床太大了,视觉上外公是陷进床里的。外公没有力气说话了,他连咽口水都很吃力。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两个外孙,偶尔笑一下,再笑一下。
  感受至亲生命的消逝是一种凌迟,陪在病床边的娘三个都明白老爷子快不行了,却根本改变不了事实。
  外公又撑了一个多小时,他床边的各种机器就开始时不时的响起急促的声音,医护人员进来反复确认,又反复给家属宽心。
  经过了一次紧急抢救以后,外公苏醒后就不太认得人了。他把覃尚认成了覃平年,把周及认成了覃尚,至于朱慧琴,他不会认错。
  外公用仓汀话握着覃尚的手说把女儿交给平年的时候,朱慧琴忍不住哭出了声。她说当年覃平年去家里提亲,外公就是这样嘱托的。
  外公说他的女儿脾气不好,让覃平年多包容。说如果有哪天覃平年不喜欢她了,不要偷着打她骂她,只管告诉他,他会把她接回家。
  老爷子到最后,放不下的还是女儿。他开始不停叫着女儿的乳名。
  朱慧琴见情况到了最糟糕的时候,便带着哭腔对覃尚和周及比划着:“你们俩再给外公磕个头吧。”
  周及和覃尚这才从床边退后了两步,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覃尚的泪滴是比额头先贴到地面的。周及的两个膝盖都在发抖。
  周及忽然想起了之前跟覃尚给外公磕头的光景,那时候是庆祝外公的生日,而这一次竟然是要永远的跟外公告别。
  “州州。”
  听到外公叫他,磕完头的周及立马去了床边,他攥住外公伸向他的手:“外公,我在呢。”
  说完这话的他,感受到了外公手上的抚摸。像极了他们老爷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老爷子就是紧紧攥着他的手不放。
  周及突然绷不住了,他将头偏到一侧呜咽了起来。
  当感受到外公松开了他的手后,他就知道,老爷子去了。
  他身后的覃尚和朱慧琴也在那刻开始哭出了声。他们三个就那么杵在原地任凭眼泪不停地流。
  此时夕阳刚好滑落,室内外的光都开始淡了。
  太阳明早还会升起,但外公再也不会醒来了。
  在覃尚和周及没回来的日子里,朱慧琴就已经准备好了老父亲的后事。今天并不是医院第一次下病危通知书,但却是最严重的一次,她知道老爷子大概率挺不过去了,这才决定叫覃尚回来。
  周及也回到仓汀来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她没时间跟两个孩子说话又或者说现在的她根本就不爱说话。
  周及和覃尚在送外公到殡仪馆后想要跟朱慧琴一起回家,却被朱慧琴拒绝了,朱慧琴让覃尚带着周及去外公家住。
  周及知道朱慧琴还是不愿意理他,也就没强求,目送着朱慧琴骑上电动车离开就转身跟覃尚一起向着外公家走了。
  回外公家的路上,他们停在了巷子口那家外公曾带他们吃过凉面的面馆门前。
  已是晚上八点多,店面明显打算关门,是卷帘门下到了一半的拒客状态。也许看这俩孩子丢了魂似的触动了老板。老板站到门口招呼他们进去:“在搞卫生,锅还没熄火的,你们进来吃吧。”
  “要两碗凉面,谢谢。”周及对老板点了下头。
  “好,”老板示意他们随便坐,“坐下等等。”
  虽然一天没吃东西,但他们不是因为饿才想要吃凉拌面。他们只是刚跟外公分别就很想外公了。
  那两碗凉拌面他们吃的干干净净的,起身结账离开后覃尚突然停住脚步说:“我知道有天他会离开,但我想的是他会慢慢老去,在舒服的睡梦中结束这一生......”
  说到这的覃尚抬起一只手盖在了眼睛上,泪水顺着指缝滑下脸颊,他泣不成声:“外公真的受了好多的苦啊......”
  覃尚的哭腔把周及的眼睛也带红了,他缓缓站到覃尚面前将覃尚抱进怀里:“外公再也不会受苦了。”
  路灯下拥抱着的他们又哭了一通才互相给对方抹掉眼泪继续向着外公家走。
  如果不是今年外公生了病,院子里的小菜园如今也不会只挤着野草。
  进了门后他们逐一打开窗户进行通风,又关上窗启动空调让室内降温。
  想到外公终于不用再备受病痛的折磨他们心里就会舒服很多。折腾了一天的他们挤在一张床上互相依偎着,没有说太多话,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他们爬起来就回了立景苑。覃平年去世那时他们也是这样先来接朱慧琴再一起去殡仪馆的。
  怕朱慧琴反感他进家门,周及很懂事的选择了拉着覃尚在小区门口等。
  门卫室里的明爷爷是值了夜班的,好久没见小哥俩一起出现在视线,他披上衣服站出门笑着跟哥哥和弟弟打招呼。
  从门里挤出来的奔奔更是绕着覃尚和周及转圈圈,看起来兴奋极了。
  周及刚要蹲下身摸摸在腿边蹭来蹭去的奔奔就看到朱慧琴向他们走来了。他收回手重新站好,跟着覃尚叫了声“妈”。
  相比之前对周及的漠视,朱慧琴今天温柔了许多,她看了看周及后问覃尚:“你们吃早饭了么。”
  覃尚摇头:“还没。”
  “走吧,去吃个早饭再过去。”朱慧琴说。
  一前两后的走了几分钟,周及和覃尚跟着朱慧琴拐进了一家早餐店。
  周及也不知道吃什么,就先找位置坐下跟覃尚说:“跟你吃一样的。”
  覃尚也没什么胃口,他看朱慧琴点什么就也点什么,最后他们娘三个吃的都是一样的。
  早餐店里这个时候很拥挤,到处吵闹,只有他们三个坐的那个角落格外安静。他们闷头吃着饭,谁也没说话。
  胃里放进了热乎食物后人也更有了精气神。去殡仪馆前朱慧琴跟小哥俩说了她对于外公后事的打算。
  朱慧琴早就打算将父亲火化后跟母亲葬在一起。
  覃平年出事以后,这是朱慧琴难得心平气和地说话,周及听得认真,尽管他完全不清楚外婆葬在了哪里。
  后事办理的很快,早上九点拿到了外公的骨灰,中午十一点就已将外公在西山公墓下了葬。
  周及和覃尚都明显觉出朱慧琴很着急,朱慧琴说是不想耽误他们时间,希望尽快办好让他们返回兆宁。但小哥俩都觉得有哪里说不出来的奇怪。
  “你们今晚就回吧,别耽误了周一上课。”从公墓回家的路上朱慧琴跟小哥俩说。
  覃尚:“不着急,我们陪你几天。”
  “是啊,”周及也说着,“我们请假就行了。”
  “让你们走就走!”朱慧琴突然提高了语调。
  周及和覃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想着他们早晚会走,朱慧琴大概是害怕被陪伴后的那种冷清落寞。
  “行,那我们就十一放假再回来,”周及妥协道,“今年十一和中秋的假混在了一起,可以连着放八天呢。”
  朱慧琴听到了这话却没给任何回应,一直到了立景苑她下车她才说话。
  她还是拒绝了小哥俩跟她回家,她关上车门前对车里的周及和覃尚说:“我先走了。”
  “我们回到兆宁会给你打电话的,妈。”覃尚说。
  “好,”朱慧琴点了下头,“再见。”
  若是放在平时,这样的常用告别语并不会被特别注意。但那一刻的周及望着关上车门转身走的朱慧琴,就是觉得心里莫名的发慌。
  出租车已开始移动,他扭着脖子看不见朱慧琴后忽然猛地拍打着车门:“停车!停车!”
  覃尚觉出了周及的慌,他问:“怎么了?”
  周及快速掏出手机准备扫码付车费,但他的手机没电了,他语速很快地说:“哥,给钱,我们下车回家。”
  听话照做的覃尚付完车费后下车跟着周及大步向小区里跑,他大声问:“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周及脚步不停地跑着,“我就是觉得好慌,我感觉妈她要出事。”
  听了周及的话后覃尚便没再多问了,他们快速越过绿化带逼近单元门。刚好看到朱慧琴拐上楼梯的身影。
  他们家住在一楼,不需要爬楼梯。一旦去楼上就是去收晾被子的。
  不管朱慧琴是不是去收被子,周及和覃尚都决定赶紧跟上去。好像有种无形的力量在召唤他们,催着他们快点再快点。
  从来都没锁过的单元门在这个时候竟然锁住了,覃尚掏出钥匙开门的手都在抖。
  门一打开周及率先冲了进去,覃尚紧随其后。他们一步迈两三个台阶爬楼,也还是晚了一步。
  周及和覃尚到顶楼时刚好看到朱慧琴正站上顶楼边缘的石阶,那动作里充满了从容,丝毫没任何的犹豫。
  那瞬间有声轰然巨响炸开在了小哥俩的脑海,他们都无比清楚朱慧琴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真是母子连心,若不是周及感应到了朱慧琴的决绝,他们定然来不及阻止悲剧。
  他们站在距离朱慧琴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他们中间隔着几排晾晒着的被。他们根本不敢保证可以叫停朱慧琴。
  “哥,快报警,我手机没电了。”周及说着。
  平时遇事机智沉稳的覃尚这时候显得六神无主,他受到周及提醒才赶忙掏出手机:“好。”
  “妈!”
  周及已顾不上许多,他忍不住地大喊了声,他想先拖住朱慧琴。
  顶楼的风轻推着那些挂着的被子,朱慧琴慢慢回过身,她面无表情地说着:“别过来。”
  这三个字让周及停下。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朱慧琴,心里万般焦急又怕行为不当刺激到朱慧琴。
  快速打了求救电话回来的覃尚开口:“妈,你先下来好不好。”
  朱慧琴不但没照做反而又向边缘挪了一点,她好像没什么话要说了,她的神情里满是去意已决。
  这种时候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纵身一跃。不知是不是周及和覃尚叫出口的“妈”让她有了一丝犹豫。
  周及看准这个时机再次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双手慢慢抬起,字句清晰地说:“妈,别做傻事。你下来我们聊聊行吗?”
  朱慧琴直直站在那里,缓缓说着:“你们走吧,不要管我了。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天下怎么会有儿子放着想要轻生的妈妈不管的道理。周及和覃尚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管此时的朱慧琴。
  听朱慧琴说了早就想这么做后周及特别难过。一直以来,他们似乎都忽略了朱慧琴的糟糕状态。只知道她性情大变,只知道她仍然很忙。却从未看清楚她的心受了多重的伤。
  失去覃平年的痛苦在她身上是与日俱增的。
  朱慧琴确实早就想解脱了。
  她当初赶走周及是认为周及回到周家会生活的更好。她后来拼命赚钱是想给覃尚攒够大学的全部学费。
  是重病在身的老父亲让她痛苦的不得不暂时撑下去,现在父亲也离开了,儿子也考上了大学。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没有覃平年的世界了。
  很多时候,一些情绪攒着攒着就到了无法扭转的绝望境地。今天她站上顶楼就没想活着下去。她最后的痛心大概是要让小哥俩有终身难忘的痛苦记忆了。
  现在的她无法掌控自己,望着脚下的空间,她只想一头扎下去。
  “妈,”周及重重跪在地上,他用膝盖交错着一点点向着朱慧琴挪,“我知道你一直过得不好,我也明白我给你带来了伤害。对不起妈,我当初不该偷着跑回兆宁,我应该听你的话,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能不能也听我的话一次,就这一次,你不要乱动,我求求你了......”
  周及望着朱慧琴边说边移动时覃尚也在靠近。他们必须靠自己,救援人员还没到。不是救援人员慢,而是时间太紧急。
  朱慧琴面对小哥俩的靠近开始慌了,她当真踏出了脚。
  在那生死存亡的关头,周及猛地起身抱住朱慧琴双腿。覃尚也赶紧窜到跟前将朱慧琴拉回来。
  朱慧琴在被小哥俩扯下台阶时用力的挣扎着,她反复说让她走吧,那声嘶力竭的哭喊里全都是悲恸。
  死死抱着朱慧琴不松手的周及跟紧紧钳着朱慧琴的覃尚一起合力从边缘撤离。
  从来不知小个子的朱慧琴可以有这样大的力气,周及和覃尚同时发力都不能完全将发了疯般的她控制。
  撕扯时为了护住跌倒的朱慧琴,周及毫无防备地先摔了下去,后脑勺磕在石阶边缘让他的动作一瞬定住。
  覃尚见状心疼的当即询问:“没事吧?”
  周及根本顾不上自己,他认为只是磕一下不会怎么样,他继续爬起拽着朱慧琴:“没事。”
  程记烧烤磕破了头那次就让周及坚定他的头很硬,他根本没在意磕的那一下。等到他跟覃尚将朱慧琴彻底拉到安全地带。他才在回身时看到了石阶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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