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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屿清夹起临近的菜尝了尝, 夸赞道：“很好吃。”
赫蒂又转头期待的看着商榷。
商榷看着一桌早就已经被埋藏在记忆中的饭菜, 夹起吃了，又给白屿清夹了点菜，道：“这个很好吃。”
即使他没有说什么，赫蒂也满足了, 眼中晕开欢喜的笑意, 安安静静用起了餐。
午餐吃的很是和谐，白屿清摸了摸有些撑的肚子，对不断给他夹菜的商榷示意实在是吃不下了, 投喂行动这才作罢。
赫蒂的胃口很小, 吃饱了就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 见他们之间互动的小动作充满了数不尽的爱意，碧蓝色的眼睛就不自觉地完成了一道月牙。
被长辈这样盯着，白屿清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他莹白的耳尖染上些粉色，手指在桌下轻轻拧了拧商榷的大腿。
商榷呼吸微窒，放下筷子道：“走吧，我带你去房间看看。”
白屿清扭头看他，眸中带着些许愕然，赫蒂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笑眯眯的，任谁都能感受得到从语气中散发出来的欢快气息。
“啊，吃饱了是该运动一下，你们去玩吧，小榷，好好带小清转转，需要什么就跟管家说，他会给你们准备的。”
商榷牵着白屿清起身，抿唇道：“嗯，知道了。”
走出赫蒂的视线范围，白屿清心中那种微妙的紧张感才慢慢放了下来，他拉了拉商榷的手，停靠在墙上深深呼吸了一个来回。
“你妈妈刚才……是什么意思？”
商榷表情无辜，“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吧。”
“……”
商榷勾住他的腰往怀里带了带，笑道：“国外的行事风格本就比国内大胆一些，在她看来，恋人之间肆意亲近的行为是非常正常的，那代表了爱，并不需要遮掩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信不信，她甚至乐于看到我们在她面前接吻。”
光是想象着那个场面，白屿清就忍不住羞耻地蜷了蜷脚趾。
商榷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道：“好了，不逗你了，她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拘束而已。”
白屿清轻笑道：“我没有觉得拘束，倒是你，不多陪陪阿姨吗？”
商榷垂了垂眸子，道：“我不再是小孩子了……”
毕竟已经分开了那么多年，他早就已经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赫蒂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相对无言。
白屿清轻叹了一声，伸手抱住他，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哄道：“没关系，慢慢来。”
——
谭谨言已经不知道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游戏了，整整一天，他都在迷茫中度过，既开心又忐忑。
厨房中传来阵阵菜香，他看向窗外，夕阳还剩最后一点儿尾巴就即将沉入地平线。
小老太太在厨房中哼着歌炒菜，小老头喜滋滋的拿出珍藏的老酒，准备小酌那么几口，谭谨言对这一切是那样熟悉，那样怀念，可是……
太阳就要落山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心中无端躁动着，搞得他心烦意乱。
“言言，来。”
小老头悄悄对他招手，然后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小酒杯，笑眯眯道：“尝尝。”
谭谨言被那浓郁的酒香呛的皱了皱眉头，但是却没有像是记忆中那样拒绝，他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当时就呛的咳嗽了起来。
小老头哈哈大笑，恶作剧成功似的开心，可随即一个巴掌就落在他光秃秃的后脑勺上。
“死老头子！又作妖！”
小老太太心疼的给谭谨言拿了杯水，道：“赶紧漱漱口，你才多大，哪儿能喝酒，别听你姥爷逗你。”
小老头揉了揉脑袋瓜，笑个不停，还顶嘴道：“男孩子嘛，早晚要喝酒的，我就是先让他练练酒量……”
“练个屁练！”最后一盘菜被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小老太太骂起人来毫不留情：“你信不信我先练练你！”
小老头赔着笑，自己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谭谨言笑看着他们拌嘴，忽然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窗外，最后一丝天光也湮灭了。
“言言，看什么呢，快吃饭啊。”
什么都没有变化，谭谨言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言言，吃这个排骨，你最喜欢的，还有这个。”
小老太太不断给谭谨言夹着菜，很快那碗中就像是小山一般高了。
谭谨言哭笑不得，赶紧道：“够了够了，您吃您的，不用一直给我夹。”
“我们言言真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我们两个喽。”
小老头笑眯眯地喝了口酒，又喟叹了一声，“要是能一直留在我们身边就好了。”
“我们言言肯定是会一直留在我们身边的，是不是，言言？”
谭谨言愣了一下，他抬头看去，就对上了两双直勾勾的，浑浊的眼睛。
“言言，你会一直留在我们身边是吗？”
“言言，你会一直留在我们身边是吗？！”
“言言，你会一直留在我们身边是吗？！！”
两位老人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可是却在没有得到回答之后变得越来越僵硬，声音愈发尖利刺耳，五官随着声音开始扭曲。
吱呀——
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谭谨言险些没站稳，眼前的姥姥和姥爷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他们眼睛凸出眼眶，唇角裂开与脸等宽的裂缝，尖利的牙齿分泌着腥臭的口水，随着长长的舌头滴落在桌上的饭菜中。
“言言——你会一直留在我们身边的——是吗！！！！！！！”
“谭谨言！！！！！！！！！！！！！！！！！”
尖锐的啸声随着四肢扭曲的喀嚓声炸响在谭谨言耳畔，像是一道惊雷，彻底将这个副本温情的表面击碎了个彻底。
谭谨言扭头就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边已经下起了暴雨，街道上车辆堵塞，就连自行车想要穿过车流也没有什么缝隙，谭谨言站在街头，雨水冲刷的视线模糊，只能隐约看见面前闪烁的车灯，还有一双迅速靠近的，尖锐的，枯黑消瘦的爪。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8章 完美世界5
“铛——”
火花四溅, 小姑娘手举一把看上去比她还要大的，像是古战场上将军所持的宝剑，挡在了谭谨言面前, 那宝剑古朴沉重, 架住了枯黑的爪, 剑身隐隐闪烁着繁复的奇特纹路，像是要将小姑娘压垮一般。
“十安……”
谭谨言愣了一秒, 赶紧拿出唢呐, 音波震响，暂时逼退了两个怪物，他抓起余十安的手, 朝着车流的缝隙中跑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暴雨夹杂着喊声听得有些不太真切。
余十安想也知道他在问什么, 大声应道：“我怕你应付不来。”
确实，想起之前在家中变异那一幕, 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谭谨言没再说话，拽着余十安泥鳅似的穿梭在凝滞的车流中, 背后传来越来越近的吼叫声, 他忍不住往后一看，下一秒就被一股大力撞在旁边的车门上。
“谭哥哥！”
“嘶——”
“操！”
三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静默，暴雨中, 刚刚撞到谭谨言的男人抹了把脸, 意味深长的道：“谭谨言？”
——
郊外。
占地面积极广的庄园内不时亮起红黄色的光晕，将漆黑的夜空映照成梦幻的颜色，可是庄园内的实际的景象却并没有看上去那样梦幻。
花园中, 巨大的根茎从土地中拱出, 盘根错节地缠绕着迅速生长, 上边布满了粗糙尖锐的刺，同样变得巨大的花朵摇曳着舒展开花瓣，同样漏出中央滴着腥臭粘液的环状锐齿，挤满了整座庄园。
白屿清和商榷跳跃着穿梭在其中，道具的金色光芒和追击着他们的红光怪物两两相撞，爆发出更为强大的激荡，变异花茎晃了晃，只慢慢飘下来一片微不足道的枯黄叶子。
被包裹保护的主宅内传来了女人空灵悠远的歌声，怪物们身上的红光更胜，尖锐的嚎叫声仿佛要刺破天空。
商榷眼疾手快地拽着白屿清躲过身后偷袭的花枝，所有防护罩在异变的开始瞬间恍若失灵了一般无法启用，他们只能凭借攻击道具肉搏。
两人都知道造成这场攻击的根本在哪里，可是他们不约而同的没有提起，就像是浑然不知那般，专心致志地清扫着障碍，一路往庄园外去。
白屿清甚至庆幸，商榷没有看见赫蒂异变的过程，等他们察觉到的时候，宅子中所有的侍者，都已经变成了怪物，赫蒂却不知所踪。
商榷的表情冷的可怕，他不知疲倦地挥扫砍，暴力清路，身上已经不知道被划出多少细小的伤口，他恍若未觉，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
“阿榷，阿榷！”
白屿清反手将裁决之刃钉入怪物的眉心，抓住商榷的手腕找准路线将他迅速拖出庄园。
厚重的铁门在两人身后咣当紧闭，将所有的怪物尽数拦截。
商榷抬眼看他，双眸赤红又茫然，像是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线的孩子，刹那间刺的白屿清心底一疼。
如果赫蒂只是游戏数据组成的替代品也就罢了，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引起商榷太大的情绪，可是赫蒂偏偏就是赫蒂，是商榷曾经敬爱依赖的亲生母亲。
她对于商榷的影响，哪怕到了现在，都没有减轻分毫，而正是因为她曾经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爱护教导，才让商榷在后来那么多年的刀光诡影中，内心仍然艰难地维持住一个人类的模样。
白屿清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好了好了，乖，没事了。”
商榷在他怀中半晌，才发觉自己是在微微颤抖的，他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臂，拥住了白屿清的后背，慢慢收紧，再收紧，像是想把他融进骨血里。
“哥哥！”
小姑娘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此地的寂静，她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只是焦急地跑过来喊道：“谭哥哥被越沧抓走了！”
商榷微微抬头，哑声问道：“在哪儿？”
暴雨交加，城市的街道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型的跑酷现场，数不清的怪物咆哮着追在玩家身后，在车灯的光束中映照出地狱的模样。
余十安用道具将三人带回谭谨言消失的地方，地上布满被雨水冲刷稀释的血迹，一层一层的，好像是从什么地方冲刷过来的一样。
“那是谭哥哥被带走的方向！”
余十安手指的方向，是一条被黑暗淹没的小巷。
小巷中，谭谨言跪坐在墙边，表情一片空白，他手中拿着在普通不过的一把D级道具刀，上边沾满鲜红的血迹，面前躺着两具尸体，胸口各穿着一个血洞，淅淅沥沥地往外流着血，逐渐混入地上的雨水里。
浓重的血腥味堆积在这条小小的巷子里，像是一个封闭的牢笼，将谭谨言死死禁锢在原地，他长着嘴，嗫喏着唇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谭哥哥！”
余十安跑到他面前，看到地上尸体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人类的……尸体？
听见熟悉的声音，谭谨言像是从某种诡异的，充满着自毁倾向的梦魇中醒来似的，他猛地抬头，空茫一片的双眸死死盯着余十安的方向。
余十安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看白屿清，却发现两个人的脸色并没有比谭谨言好到哪里去，冷的可怕，一个比一个吓人。
“师傅……”
谭谨言茫然地喊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咣当一声扔在了地上。
“我……我……我杀了……姥姥……姥爷……”
“是，是我……”
白屿清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儿白布，弯腰将它盖在两个老人身上，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谭谨言把脸埋在掌心里，努力压制了一下心中的情感，开口道：“越沧本来想要把我抓走，可是……它们穷追不舍，而且攻击的很快，越沧受伤之后就对追他的动了手，当时他顾不上我，我也因为行动不便收到了攻击，所以就……”
“没想到它们那样脆弱，只是一刀而已，就迅速衰弱，它们流着血，慢慢变成人的模样，就像是最开始遇见时那样，他们……”
谭谨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他们问我，问我，问我为什么好好吃着饭就突然跑掉了，问我为什么不理他们……”
“他们嘱咐我外边在下雨，赶紧回家，要不然会感冒，还让我别怕……”
谭谨言说不下去了，擦了一下脸上爬满的泪水，继续说越沧：“那应该是越沧的女儿，他的女儿恢复人形后，就被他抱着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巷子外的嚎叫声也逐渐衰弱，渐渐地，被一声声哭泣所取代。
轰隆——
惊雷照亮一瞬黑暗的天空，地上堆积的雨水被染成了粉红色。
首先让玩家重新和去世的亲人生活在一起，拥有了绝对安全的白天，紧接着在太阳下山以后，将一切的美梦打碎，在玩家接受现实的时候，再插上致命的一刀，让已经变成怪物的人在不堪一击被玩家亲手杀死之后重新回来，造成了是玩家自己出现幻觉的假象。
不反抗会被异变的所谓家人重伤，反抗就会被自己亲手杀死亲人的现实束·缚·捆·绑，承受着整个黑夜的折磨。
游戏不可能在异变者被杀死之后就会宣告着一切结束，既然白天绝对安全，那恐怕会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进行重演，一天，两天，三天，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与冲刷之下，到底需要多么坚韧的心智才能承受的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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