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豪门望族都是有做慈善的,这并不稀奇。但傅承焰竟拿出他在傅氏企业将近一半的持股来做慈善,这是江一眠没想到的。
“然后我又将30%的持股转让给你和咱妈,加上订婚时下的聘礼,此刻,夫人你,就是傅氏的实际控股人。我是为你打工的。”
江一眠一时惊得说不出话。
只听得傅承焰问他,“开心吗?夫人。”
震惊之后他调整心情正要开口拒绝,傅承焰却坏笑着挑起他下巴,再一次含住他殷红水润的唇说,“所以,今晚,夫人要怎么奖赏我?”
江一眠瞬间脸红。
他没有回答,只缓缓闭上眼,双手抚上傅承焰的后背,开始回应他。
外面脚步声异常杂乱,频频有人来来往往。
里面空气却极速升温,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还是江一眠的理智胜过情。欲,及时摁住了傅承焰解他衣服的手。
而这一切都被阴暗角落里一动不动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男人看在眼里,他脖颈布满狰狞可怖的红色疤痕,就跟那条去燕城一中江边的小路一样,凹凸不平,坑坑洼洼。
秦霄眼睛里的神色复杂,但远不如他脖颈的伤疤可怖,相反他看着两人热烈激吻,眼中头一回没有妒火,只有庆幸。
他庆幸,江一眠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
倒不是他不嫉妒傅承焰,不想把江一眠禁锢在身边了,只是那样会伤害江一眠。
比起伤害,他宁愿江一眠在别人身边好好活着。尊贵无比,享尽宠爱地活着
而他,只求能有个这样看着江一眠的机会就好。
*
自上次收到那串号码发来的短信后,江一眠第一时间就提供给了警方。后来,这个号码消失了一段时间。
可最近又出现了。
已经持续半个月,江一眠每天都能收到不同海外归属的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有时候是——
【江管家,今天的演奏状态很棒,琴声更好听了。没有我,你越来越优秀了。恭喜你,也祝福你。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
【江管家,你今天很漂亮,这套雀蓝礼服很衬你。比起以前整天让你穿的那些DK制服,这些华美鲜艳的礼服更适合你。对不起,以前是我太龌龊了。】
有时候又是——
【江管家,我好想你。今天看到你从学校出来,身旁簇拥着一大群男女同学。我多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就那样被你温柔的看一眼,就足够了。】
【江管家,我快受不了了,我好想和你见一面。我已经一个月睡不着觉了,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求你,让我见见你。好吗?】
这样的短信之后,又会恢复如初。
秦霄会接着给他发那些类似鼓励和认错的话。
江一眠从未回复过。
但有一点让他不明白,秦霄之前不是恨不得烧死他吗,为什么这次逃出来之后,迟迟不对自己动手?
就只是一直监视着自己。
或者说,一直很克制地,在暗处看着自己。
好像,秦霄如今的目的并不是要杀了他,而是就想一直这样阴暗且强行地参与自己的生活。
真恶心。
江一眠再一次把每天的短信内容和新号码提交给警方,然后关机,开始收拾东西。
傅显霆一直希望孩子们陪他,江一眠是知道的。如今他打算和傅承焰住进祖宅,所以这云景华庭的房子不会住了。
本来傅承焰安排了人来收拾,江一眠却说这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傅承焰和他的回忆,不愿假手他人。
傅承焰打算自己上手,江一眠也拒绝了,说他想自己收拾。
他本来学业忙,又还要参加各种活动,收拾这屋子里的东西,断断续续都收拾快一周了。
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又难得没活动,他回来得早,趁着傅承焰还没下班,正好可以把最后一间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了。
倒不是江一眠固执逞强,他其实是一个情感很细腻且很敏感的人。
当初这个家,和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傅承焰置办的。如今要搬走了,东西还会在,但是很多独属于这里的相处痕迹就没了。
他确实不舍。
但他们还年轻,可爷爷却已经老了。
而母亲换了肾,虽说目前病情稳定,但总归是颗定时炸弹,不知道哪天就……
江一眠一边在储物间整理东西,一边红了眼眶。
他只想像母亲说的那样,一家人好好过。
看了下腕表,17:43。
傅承焰快回来了,他得快一点。
不然等傅承焰回来,又要缠着自己乱来,根本没法干活儿。
他踩上凳子,从储物间柜子里最高那一格取出一个小箱子。
正要下来,就被傅承焰一把抱了起来。
江一眠下意识,“这么快就六点了?”
“没有。”傅承焰在他耳边低语,“太想你,所以我提前十分钟走了。”
“我就说,明明算好时间的。”江一眠低声道。
“算好什么?”傅承焰没听清。
江一眠扬起个乖顺的笑脸,“没什么,你快放我下来。马上收拾好了,明天就可以安排人搬家。”
傅承焰纹丝未动,问,“这是什么?”
其实这个箱子,在江一眠搬出秦家别墅的那天,傅承焰就见过。只是他一直没问,也没敢问。
以前他找的借口是没确定关系,后来确定关系了又找了个没必要跟一个死人争的借口。
其实他就是不敢,怕自己争不过一个死人。
如今他敢了。
因为他想确定,究竟是在他出现之前,因为重生改变了事情原本的走向,所以真有这么一个对江一眠来说堪比天使的人?
还是……那个人就是前世的自己,江一眠其实也重生了,一直都拥有前世的记忆?
“没什么,”江一眠按住箱子,犹豫片刻后说,“一些故人的东西。”
“那个曾经温暖你,却已经不在人世的人?”傅承焰问。
“你知道就别问了。”
江一眠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傅承焰松了手,把人扶着,防止他摔倒。
“我想看看,”傅承焰嗓音有些阴郁,“可以吗?”
箱子里面其实都是跟傅承焰有关的东西,但有些是这一世没发生过的。现在如果给傅承焰看了,他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毕竟傅承焰以为,自己在他之前,还有个男人。
这种问题解释起来,不仅自己要编一个很大的谎言,也会让傅承焰难受,不如先拒绝。
“不行。”江一眠说,“等我找个时间,现在我还没准备好。”
本来江一眠也没打算这个时候给傅承焰看。
最近傅承焰催他结婚催得紧,可他暂时还没定下日子。
首先是学业忙,真的没太多时间来筹备这件终身大事。上次的订婚宴,江一眠遂了傅承焰的心意。这一次,虽然傅承焰还是很心急,但他想慢一点,好好准备之后,再嫁给傅承焰。
其次是因为他这学期结束后,要受邀去意大利参加一场国际交响音乐会。这场音乐会如果他依然能发挥良好,那么对他的钢琴演奏生涯将具有跨时代的意义。
所以,江一眠其实是打算在意大利那场音乐会结束之后,再把这个箱子给傅承焰看,并告诉他一切。
到那时,不论他是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还是依然选择尽快和自己结婚,都由他。
“看来他对你来说,还真的挺重要的。”傅承焰语气明显失落。
原来他这一世还是来迟了,在他之前,真的有那么一个男人,曾经温暖了江一眠。
但他也庆幸,他确实应该谢谢这个男人,在那些自己不存在的日子里照顾江一眠,给他爱和希望。
不然他一个人在秦家,在秦霄那样的人渣手底下,要怎么挺过来?
所以没等江一眠开口,傅承焰又说,“能带我去墓园看看他吗?”
江一眠怔住。
他没想到傅承焰会这样说,也根本没想好该把前世的傅承焰编排在哪个墓园。
空气安静了会儿。
见他一直不说话,傅承焰接着说,“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他说声谢谢,谢谢他曾经照顾了你那么久。”
江一眠哭笑不得。
空气又安静了会儿。
傅承焰神色逐渐落寞,但很快他又笑起来,吊儿郎当地说,“我逗你的。瞧把你给吓的。”
他拿过江一眠手里的小箱子,一边放进打包袋里,一边故作轻松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对夫人你,我有的是耐心。不就是等吗,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就算是一辈子,我傅承焰没什么等不起的。”
*
意大利,国际交响音乐会现场。
台下座无虚席,星星点点的蓝色灯光犹如银河玉带,一圈一圈撒落在周遭席位上。
傅承焰,习雨,傅显霆,傅妤,林振几人坐在离舞台最近的贵宾席。
此时巨大舞台上,在指挥家的忘情指挥下,乐手们正在演奏《匈牙利舞曲》。
这首极具匈牙利民族特色的交响曲,让台下听众瞬间就进入到即兴自由的音乐氛围中。
后台,江一眠坐在化妆台前,妆造师为他打理好发型,轻声询问,“江先生,还是不上妆吗?”
“嗯,不用。”江一眠朝镜子里的她笑笑,“就这样,辛苦了。”
“您太客气了。”妆造师脸色微红,“那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
“好,谢谢。”江一眠礼貌道。
待人出了化妆间,江一眠摸出手机,点开短信。
新号码,未读信息三条。
江一眠没看,连续给警方提供了几个月的线索,依然没抓到人,江一眠不想再等了。
他直接点进去敲字。
【想见我,来音乐会现场。】
对方很快打来电话。
江一眠挂断。
然后信息跟着进来。
【我不是在做梦?你愿意见我了?】
江一眠神色漠然地敲字。
【趁我还没后悔。】
信息一秒进来。
【等我,很快。】
江一眠抬头,对着镜中的自己冷笑了下。
然后拨通了警方的电话。
意大利国家大剧院门口,盛夏的天气,秦霄穿着高领衫,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进了门口一家花店。
花店老板是个黑胖的小伙子,用标准流利的英语问他买什么花。
秦霄压低帽檐,异常警觉地左右看看,然后又回头看了看门口,最后才对老板用意大利语说,“一束红玫瑰。”
脖颈的伤疤有些痒,他隔着高领衫抓了抓。
有那么一瞬,他脑海中浮现出记不太清的画面,模糊画面里江一眠好像也是在这样的夏天,穿着一身黑。
口罩遮盖之下的唇角扬了扬,这似乎也算得上是离江一眠更近些了。
“13朵,还是99朵?”老板问。
秦霄没注意听,他精神一直高度警觉,短暂走神后,又紧紧提防着门口。
见他不说话,老板耐心地跟他解释,“暗恋就选13朵,热恋就选99朵。”老板打量着他这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身黑,猜测道,“一看你就是大明星,来听恋人音乐会的吧?那我建议你买99朵,天长地久,多吉利啊!”
秦霄幽幽的目光看向花店老板,然后说了声,“好。那就99朵。”
花束很快包好,老板笑呵呵地递给他,“朋友,祝你幸福。”
秦霄接过,说了句,“谢谢。”
脖颈的伤疤越来越痒,他挠的时候无意间下拉了些,丑陋狰狞的伤疤赫然映入老板眼里。
老板心下唏嘘,看来不是什么大明星,是因为身上的疤痕才在大夏天捂得这么严实。
他同情地看着秦霄抱着花转身离开的背影,喊道,“朋友,你的恋人一定漂亮又善良,别自卑,勇敢追爱!愿主保佑你!”
秦霄再次说了声“谢谢”,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大剧院门口人来人往,黑夜里灯光亮如白昼,让秦霄很没安全感。
一边左右看看,一边快步进入大剧院。
秦霄是一路从国内跟到意大利的,他知道这场音乐会上,江一眠的演奏是压轴曲目《死之舞》。
此时晚上九点半,进去刚刚好。
进入剧院,他用**买了张票,然后抱着花进入音乐会现场。
在最后一排坐下。
巨大的舞台中央,一束白光落在一架水晶钢琴上。
身着银色礼服的漂亮男人登上舞台,从黑暗里,从容地走向那架钢琴。一如,他正从容地走向阳光之下。
最后,他立在光明之中,朝台下行了个礼,然后坐到琴凳上。
水晶钢琴折射出七彩的光,映在他的银色礼服。霎时间,他身上仿佛流动着七色彩虹。
周遭开始亮起微弱的光,和江一眠合作的乐团是当初傅承焰向他求婚时请来的,意大利顶级交响乐团。
乐手们在他身后若隐若现,已经准备就绪。
指挥家优雅抬手,然后猛地振臂。
修长有力的手指奏响《死之舞》的沉重前奏,一声又一声的轰鸣,犹如死神不断逼近的脚步声。
指挥家转向乐手们,所有乐器配合钢琴手齐齐奏鸣。
死神的脚步声越发沉重有力,直击心门。
接着是快速轮指的钢琴声,被死神逼近的紧张感笼罩整个现场。
秦霄不自觉抱紧怀里那束红玫瑰,心跳越来越快。
曲子进入高昂部分,好似死神就在眼前,秦霄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想死!
他也不想失去自由!
他想就这样陪着江一眠生活!
即使永远只能躲在暗处,他也知足!
高昂过后,琴声陷入低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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