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修补他人的旗袍比自己做旗袍更麻烦一些，要仿照针法，保持住原有的尺寸和曲线。禹灵坐在小椅子上头也不抬，专注地缝合撕裂处的衣料，碎发在额前印出一片浅淡的阴影。
钟檠尽职尽责地照着灯，抬起另一只手帮他拿掉黏在眼角的一缕细发。禹灵眨了眨眼，仍旧专心地为旗袍缝线。
等鹤霜做完妆造，他也彻底补好了衣服，起身拿给助理，对方左右翻看了一下，惊讶道：“真的一模一样，好厉害。”
禹灵垂眸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钟檠注意到对面投来赞叹的眼神，牵开话题让她先把戏服拿去给鹤霜试试，小助理这才回神赶紧跑去隔间。他低头看向身侧的人，“灵灵的眼睛难受吗？”
大晚上聚精会神地做这么长时间的精细活，他担心对方的眼睛会累。
“还好。”禹灵习惯了也不觉得太难受，只是有点干涩，抬手想揉揉。
“别揉。”钟檠握住他手腕阻止，让他闭目休息一会儿，又轻声细语地哄着他说话。
卫鹤舟发觉自己有些碍眼，默默离远几步。
鹤霜很快换好衣服从隔间出来，旗袍非常合身，也看不出瑕疵，搭配上妆造就像完全变成了剧中角色本身。她走到三人面前，毫不掩饰地夸赞：“禹灵，你的手艺完全不输做这件衣服的人。”
她想了想，忽然道：“你想出名吗？以你的能力，不管是在娱乐圈还是时尚圈，做一个服装设计师都不会被埋没的。”如果他想的话，自己完全可以出一份力。
“我没有那么好，”禹灵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却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便婉拒了，“而且，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繁杂的圈子里，越是想要出人头地，自由也会越少。
鹤霜能坐到视后的位置，自然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却是第一次遇到在面对触手可及的繁华未来时也不曾动摇的人。她认真凝视禹灵，片晌展露笑意，“确实，你不适合。”
娱乐圈是一池杂糅着各种颜色的浑水，而禹灵整个人都是温润的白。
鹤霜掏出手机，“加一下好友吧，我还蛮喜欢你的。”她瞄了一眼时间，快要开拍了，“原本是想带你来看看服装的，可惜让你忙活半天，什么也没见到。”
“没关系，你穿着的这件就很漂亮。”禹灵加上她的联系方式，收回手机安慰她。
鹤霜盯着他，几秒后转而对钟檠道：“你怎么这么好运气？”
钟檠挑眉默认，将禹灵拉回自己身边。
鹤霜从包里找出一张请柬式的门票，“不能让你白帮我的忙，两天后中心剧院会有知名设计师的服装展，这张票送你。不过我只有一张，钟哥想陪你去的话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鹤霜把门票硬塞给禹灵，表示其余的她无能为力。
禹灵双手捏着门票，抬眸望向一直站在身侧的人。
钟檠对上他柔软的目光，声音也跟着轻缓，似是安抚，“放心，灵灵。”
说了没几句，门外有工作人员来通知准备开拍，三人便跟鹤霜告别。再回到酒店，已经快要午夜了，钟檠将禹灵送到房外，忙忙碌碌一整天，对方脸上浮现出些许朦胧困意，他叮嘱道：“早点休息，明天带灵灵去海边。”
“恩，”禹灵打开门，撑着摇摇欲坠的眼睫回头问，“他们有什么安排吗？要几点起床？”
“他们安排他们的，我们两个一起，灵灵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钟檠抬起指尖抚过他流畅的眉尾，“晚安。”
眉毛上痒痒的，禹灵小幅度地偏了下头，并未完全躲开，“晚安。”
他关上门，洗漱好窝进被子里，卧室里有一面落地窗，连着阳台，能隐约看见远处起伏的海面。禹灵望着远方，在寂静的黑暗中逐渐阖眼睡沉。
第二天迷迷糊糊睁眼，就快要十点了。他摁亮手机，上面有钟檠半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问他有没有起床。禹灵简洁回复，收拾好自己后打开门，跟他发信息的人已经等在了外面。
“先下楼吃饭。”钟檠走近一步，视线滑过身前人的小腿，因为要去海边，禹灵换了宽松的休闲短裤，露出膝盖以下的肌肤。
白色的衬衫搭着浅灰的裤子，小腿白皙，看着清爽又养眼。钟檠肯定道：“灵灵真白。”
禹灵抿唇看他一眼，默默走快几步，拉远两人间的距离。钟檠笑着跟在背后。
在餐厅吃完饭后，他又不知道从哪买来一顶编织的草帽戴到禹灵头上，“别晒着。”
过于宽的帽檐将禹灵一张脸衬得更小巧清秀，也遮住他一双生动有神的眼睛，不再那么引人注目。钟檠表示满意，禹灵不知道他另有心思，只当是为了遮阳，抬手将帽子扶正，并没有拒绝。
卫鹤舟选的酒店离海边不远，过一条马路便能到，他们三个也清楚自身位置，很识趣的不来做电灯泡，安排好活动顾自去玩了。
钟檠和禹灵走到沙滩上，非节假日游玩的人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海风混着咸味，持续地扑打在脸上，禹灵往水中缓慢走了几步，让海浪能够打在脚腕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在风中随着韵律波动。
钟檠守在他身后，回头时似乎瞥见了什么，对他道：“灵灵，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说完远远跑开。
禹灵便独自在附近走走停停，在湿泞的沙滩上踩下一个个脚印，又被海浪一下下抚平。帽檐下他的神色一直带着浅淡的舒适和快乐，即便是无聊的游戏，也能自得其乐。
身后莫名传来突突的、海浪翻滚的响声，巨大的浪花转瞬飙飞到身侧，再扑腾着扎回海里。钟檠骑着海上摩托停在离他几步远的海面，动作利落，身姿潇洒，招手道：“灵灵，我带你兜风！”
禹灵怔愣须臾，忽而弯起眉眼绽出笑意，“恩。”
他趟水走到钟檠旁边，跨上摩托艇，摘下帽子拿在手里，阳光下浅色的瞳孔熠熠生辉。钟檠向后探手，抓住他手腕绕到自己腰间。
“抱紧。”
话落，摩托艇猛地打了个弯，追风逐电地往前蹿出，激起一大片飞散的浪花。禹灵抱紧前方人的腰，海风混着水滴撞在脸上、身上，所有将散未散的犹豫思绪都被迅疾的速度抛飞在遥远的身后，融进波光粼粼的海面。
禹灵感受着在剧烈的风浪中逐渐释放出的轻松，笑容越发纯真明朗。
轰鸣的噪音里钟檠也能捕捉到背后的一点笑声，他勾起唇，加快速度甩了一个急转弯，大片的浪花如扇面般铺展开，又轰然入水。禹灵下意识收紧手臂小小地惊叫一声，很快再次笑开。
钟檠载着他在海上绕了几圈，回到沙滩上，扶着他走下车。禹灵半个身体被海水打湿，头发也湿漉漉的，眼睛水润得如同含着一团光亮，神色轻快自在。
钟檠感受到他的心情，克制不住抬手贴上他湿濡的脸颊，慢慢帮他擦拭，“灵灵高兴吗？”
禹灵仰着脸，好似忘了要拿开对方的手，轻软道：“高兴的。”
钟檠的心也跟着他这几个字一起软化，往后撩起黏在他额角的湿发，“还想再玩一次吗？”
禹灵乖乖点头，“恩。”
钟檠盯着他，非常强烈地想要把眼前人拥进怀里，最终依然忍耐住。正要再骑着摩托艇开一圈时，听到远远的有声音在叫他们。
“等等——”
卫鹤舟他们三人大概刚溜达到附近，看见有租摩托艇的地方也来了兴致，边往那跑边大声招呼，“来比赛——”
钟檠短促地笑了一声，打手势示意他们快点，回头对禹灵道：“我带灵灵赢。”
四个人骑着摩托艇同时出发，在海上来来去去地兜圈子，留下纵横交错的波纹。钟檠率先骑到固定地点，玩够了就把摩托艇还给出租点，果断丢下三个傻小子带禹灵回酒店冲澡，洗干净换了衣服，下午两个人再一起去别的地方逛。
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是沿着海边的公路悠闲轻快地散步，禹灵拿上了相机，偶尔会拍下一些美丽有趣的景色，钟檠就跟着在后面用手机将他和景色拍在一起。
傍晚时分两人遇到一间能看到海景的餐馆，就定下在这里吃饭。海天交接处呈现着一种瑰丽的橘粉色，大片的云连绵铺散。禹灵望着极远处，斑斓的色彩倒映在他琥珀的眸子里，却更显纯净。
钟檠坐在对面，用指尖往上刮了一下他的睫毛，禹灵后撤一些，将目光转向他。
“晚上灵灵有想去的地方吗？”仿佛什么也没做，钟檠坦然地问他。
禹灵仔细思考后摇头，“暂时还没有。”
两人讨论了几个地点，正好旅游小组的群里也发来了消息。
卫鹤舟：包了酒店顶层的泳池，晚上过来？
赵闫邰：能看星星。
李刭：想吃什么吃什么，大鹤结账。
后面两句补充很明显是在邀请禹灵，钟檠倒是怕这几个人太吵闹，便征询他的意见：“灵灵愿意去吗？”
前一天有过接触和了解，几个人都是挺好相处的性格，禹灵并不排斥，在群里简单回应表示吃完饭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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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喜欢～
第19章 -倒v开始
酒店顶楼是一整层的露天泳池， 最近不是旅游季，酒店的客人少， 卫鹤舟干脆把整层包了下来，大家也能玩得痛快点。禹灵和钟檠过来时三个人已经闹了好一阵，正泡在水里中场休息。
泳池旁的几台小圆桌上整齐摆放着各类酒水饮料和招牌甜点，卫鹤舟倚在池边，见他们进来便豪爽地招呼：“吃的在这里，有其他想要的再自己点。”
钟檠当然不会跟他客气，带禹灵走到圆桌旁，“灵灵喝什么？要喝点酒吗？”
“还是饮料吧。”禹灵从来没喝过酒，也不习惯酒味。
钟檠挑挑拣拣， 从一堆鸡尾酒里选出一杯薄荷椰子水递给他，自己随便拿了杯其他的。两个人都还穿着休闲装没有换衣服，也不准备下水，找了泳池旁边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只把小腿浸入水里。
三个人在另一边全程目睹钟檠对待禹灵的不同， 赵闫邰感叹：“还真没想过他能对哪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看是谁，”李刭接话， “我对象要是这样的我也能。”
他说完， 感觉到身旁两个朋友的目光同时移向他，还没来得及澄清就被按着泼了好几捧水，咕噜咕噜地怒道：“说点大实话都不行？没有私心！”
卫鹤舟放开他， 随之点头赞同他的大实话——无关任何私心， 禹灵确实值得人付出。
他们三个互相闹腾几分钟，又游过去叫钟檠， “不下来游会儿？”
钟檠喝完拿来的红酒， 随意玩着手中的高脚杯， “没带衣服，不游了。”
卫鹤舟积极提议，“脱了下来，那边椅子上有干净的浴袍。”
另外两个跟着起哄，让他在禹灵面前展示一下身材，钟檠笑骂着让他们滚蛋，嫌他们打扰了自己和禹灵的相处。
三个人劝了半天，对方压根不为所动，又起身去给自己换一杯新的酒。卫鹤舟看他走远，对池边的禹灵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招手让赵闫邰、李刭和他一起从泳池出来，到躺椅旁边去挑浴袍穿。
禹灵迷茫一瞬，稍微反应后便猜到他们想做什么，见钟檠走过来时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默默垂眼，抿起唇没有提醒。
钟檠看几人上了岸，正要问他们去做什么，脚下站定还没来得及开口，穿好浴袍的三人就猛然回头朝他冲了过来。根本没时间躲，钟檠喉咙里的一个字硬生生憋住了没在禹灵面前骂出来，转瞬被他们撞下泳池。
随着“哗”的声响，巨大的水花炸起，干了坏事的三个人放声欢呼。
钟檠调整姿势从水底冒出，往后撩了一把湿透的头发，凌厉眉眼间浮上准备秋后算账的假笑，抬头却见泳池旁的赵闫邰、李刭都在疯狂向他使眼色，卫鹤舟悄悄指了指背对他们依然坐在池边的禹灵，然后推着其余两个小伙伴跑出天台，把顶层泳池留给他们。
钟檠的目光望向坐着的人，才发现对方垂眸在笑，唇角的弧度浅浅淡淡，却又一直存在。他游到禹灵身前，扮着可怜的语气，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我被他们欺负，灵灵好像很高兴？”
禹灵咬了下唇，稍稍敛起笑，对自己没有提醒钟檠确实感到一些不好意思，在此之前他也从未参与过这样朋友间打闹的事。他低着头，耳廓红红的，小声承认道：“有一点……”
顶楼的灯光朦胧微暗，碎钻般的星空就在他身后，完满的月影落在起伏荡漾的水波上。钟檠看着他难得展露出的羞赧，却觉得此时的禹灵比映在水中的月色还要温柔几分。
逐渐激烈的心跳带动着指尖也燥热起来，钟檠蓦然伸手拉住他，一用力将人带进水中，纳入自己怀里。
“唔、钟檠——”禹灵没有防备，不受控地扑向他，大半个身体落入水里，又被掐住腰微微向上举起。
钟檠把人抱了满怀，倾身向前将他抵在泳池壁上，水面下两人的肢体相互碰触，透过湿滑的布料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肌肤。他几乎要跟禹灵鼻尖相触，近距离地凝视他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极细微的情绪，抬手抹开他脸颊上溅到的水滴，留下更细长的一道水痕。
禹灵被压在泳池墙边，极近的距离下也不得不直视他，清清楚楚地探知到眼前人传达出的心意。
彼此呼吸交融，钟檠更靠近一分，声音混着一些嘶哑克制，“灵灵，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对禹灵的爱从不掩饰，但却是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请求，因为从前禹灵不会接受，但最近他能感觉到些许的不同。
禹灵看着钟檠黑沉的眼睛，里面的感情也浓郁得如同深潭。他并未回避，良久后只是轻声道：“可是我不像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
他对钟檠的一点好感，远远及不上对方倾倒过来的爱。
“我不在乎。”他没有直接拒绝，足够让钟檠怀抱着信心更近一步，“我只要灵灵对我有一点喜欢，有一点跟其他人不一样的特别。”
即便这样的喜欢和特别只有微渺的少许，他也想牢牢抓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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