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是个十分热情好客的人,见他自打上车来就没有说过话,又忍不住搭起讪来,好奇地问:“小兄弟,我看你瞳色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你是混血儿吗?”
虽说这孩子的模样是传统的东方人长相,但他的眸色居然是红色的。司机先生也曾搭载过不同的客人,什么蓝色碧绿色的瞳孔颜色都见过了,这样漂亮的红色倒是第一次见。
顾辞愣了愣,倒也不方便解释些什么,只含糊地说了句:“应该算是吧。”僵尸的状态,半人半尸,似乎也能算是另一种混血。
司机恍然大悟,“难怪了。”
他开去的地点是附近的墓园,司机知道客人大约是拜祭重要的人,也没有往这方面问,生怕触及到了对方的伤心事。
只是在送顾辞去到墓园的时候,司机才忍不住关心地问:“我看这天色这么暗,应该很快就要下雨了,这地儿有点偏僻,需要我等下过来接你回去吗?”
顾辞定定地看向墓园,随后才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回神笑了笑,“不用,谢谢您,等下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顾辞跟司机道别之后,才走去了墓地。
他一直往里走,一路上围绕着很多很多的石墓,等到顾辞越走越偏之后,附近的墓碑才慢慢地少了起来。
顾辞走近最后一块区域时,惊起了一片乌鸦的叫声,黑乌鸦密密麻麻地,不断从树林里飞出来,往天际划去。在这样寂静的氛围里,乌鸦的叫声就显得更加地阴森恐怖。
007安静地跟在顾辞身后,陪着他一直往前面走,直到最后,他站在了一块单独的墓地前,才停下了脚步。
那人没有留下任何的骸骨,顾辞只让人做了个衣冠冢,将他的衣服放进棺材里,一同埋进了地下。听别人说,若是人死后没有个葬身的地方,是没有办法去投胎的。
顾辞走到墓碑前,将上边的杂草等物拨弄走,慢慢地显露出墓碑原来的模样,上面都没有写,只简单地写下了那人的卒年月日,出生年月却没有刻下来,因为顾辞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哪年哪月出生的。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好奇地问了句,那人却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你不知道年龄这东西,对男人来说也很敏感吗?”
顾辞偏头躲过了他的抚摸,闷闷不乐地抗议道:“你不要随便摸我的头呀。”
那人愣了下,随后又笑出声来,宠溺地应道:“好,不摸。”但这句允诺他从来都没有兑现过,还是这么爱摸顾辞的脑袋。
但是之后,他却告诉了顾辞自己的年龄情况,“我快三百岁了。”
顾辞看着他那与二十七八岁青年相仿的年纪,再看着他依旧年轻的容貌,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在糊弄自己。
他要是说自己三十岁也就罢了,三百岁骗谁呢。
回想到这里,顾辞便忍不住笑了,自己当时似乎还生气来着,以为那个人在骗他,连续两天都没有跟他说话。
可这最后一次对话,就是他离开的前一天晚上。
顾辞在墓碑旁边坐了下来,轻声道:“我来看你了。”
“本来早就应该过来的,但是我之前偷看了你藏起来的古书,那里说,魂飞魄散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七七之后还有可能会有一缕魂魄碎片盘旋在墓地附近。”
说到这里,顾辞还往四周看了眼,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有的也只是乌鸦的叫声。
他神色看上去有些低落,轻喃着开口:“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呢。”
但很快,他便又打起精神来,看着墓碑,微微弯起眼睛。
“你说过,要是你以后不在了,让我把你的骨灰装进瓶子里,随身带着,这样就像是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那样。”顾辞轻笑着,挑眉说道,“可这点我不能答应你,你得老实地待在墓地里,然后投胎转世,知道吗?”
顾辞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他甚至是微笑着看着墓碑的,“我过得很好,僵尸在这世上也可以快乐地生活下去的,所以……”
“你可以放心啦。”
顾辞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那人没有单独的个人照,贴在石碑的这张还是从他们的合照里裁下来的,顾辞的神情渐渐地变得落寞起来,他对着墓碑低语:“你总问我,还记不记得你是谁,可是……”
“我真的想不起来。”
“你究竟是谁呢?”
附近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其余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顾辞想,他应当是得不到回复的了。
“宿主……”变身成为小黑猫的007担忧地凑到他身边,安抚地舔了舔他的手心。
顾辞却笑:“我没事。”
这个时候,天上已经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同时地还响起了雷鸣。
下雨了,要是那个人还在的话,恐怕又要唠叨了。
顾辞将007抱在怀里,淡声道:“我们回去吧。”
说着,他便带着系统离开了墓地。
雨声越来越大,墓园里依旧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没有。
第63章 世界三
傅言回到天玄门时, 已经很晚了。
他走进寂静的正堂,周围还是大片幽暗的红色,诡异的红光结合着四周围的熏香,却莫名地形成了另一种安逸的静谧。
红光的由来是这里被镇压、驱散的鬼魂, 只要它们还存在一天, 屋内的红光就永远不会消散。
供桌上的木瓶依旧安稳地待在那里, 只是面前上供的檀香已然烧尽,这代表着鬼婴被鬼差引人地府, 里面已经没有魂魄了。
傅言伸手拿起瓶子, 右手却突然传来一阵灼热, 他冷淡低眸,木瓶上的符咒袭向他的掌心, 将他手掌沾染上的阴气打散。
傅言面无表情地握紧木瓶, 随手把它放进了背包里边。
“徒儿?”寂静的正堂里突然传来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有人按下了这里的电灯开关,屋子变得明亮起来。
傅言往前看去, 掌门拿着一块罗盘走出来,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东西, 不时地又抬起头来环视四周,口中不住地默念着咒语。而罗盘离傅言越近, 就转动得越厉害。掌门神色诧异,奇怪盯着罗盘,自言自语道:“怎么这几天,它老是转得这么厉害。”
傅言微垂首, 叫了声:“师父。”
掌门伸手按住了罗盘, 好不容易等它安静下来,他抬头看向傅言, 表情更是惊讶,“你身上缠绕着的阴气怎么会这么重?”
傅言神色不变,从容地回答道:“大概是弟子这些天都在山下捉鬼,与鬼魂接触得久了的缘故。”
掌门微点头,说:“山下居然这么乱了吗?难怪你这段时间都在外边,少有待在师门的时候。”他将罗盘放进了一个密封的箱子里,在上方贴了一张黄符,好用来压住罗盘近日来的躁动。
随后,他像是想起些什么,忽然又回过头去看傅言,眸色骤然一凝,他伸手抓住了弟子,语气变得生硬起来:“你的修为怎么倒退了?”
身为大师兄的傅言,修为在同辈当中是最高的,甚至天玄门的部分长辈道行可能都不如他。可现在笼罩在傅言印堂前那道金光,却隐隐有着将要消散的征兆。
即将要突破新境界的弟子,在这会儿却逐渐失去了那道象征着修为的金光。
傅言抬起头来,神色不解地反问:“您在说什么?”
握住傅言手腕的掌门在探测到他道行时,整个人也怔愣一瞬,原本僵硬的神色逐渐地有了一丝松动,虽然金光隐隐有着要黯淡的趋势,但傅言的修为却似乎没什么变化。
掌门很快就恢复平静,语气镇定地说道:“是师父看岔眼了,应该是你这几日与阴灵接触过多,阴气与身上的气息发生冲突,才会造成这样的假象。”话虽如此,但是他这句话说得也不是很肯定。
傅言点头,遂又问:“师父还有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的话,弟子就先回去了。我还有些书籍还没整理。”
掌门挥了挥手,让他离开,只是心中仍然存有疑虑。
实在是太奇怪了……
*
顾辞回去的时候,天上已经下起了小雨,路上的行人匆匆,有人拿着文件袋挡在头上,就这么匆忙地跑走。而顾辞却怡然自得地慢慢走动着,雨水仿佛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影响。
他伸出手来,接住了雨滴,雨水落在手心,慢慢地凝聚成了一小团水珠子。
顾辞轻合上手,慢慢地雾气就从指尖的缝隙里渗出来,把雨水蒸发得一干二净。
“咱们不回去吗?”007端坐在顾辞右肩,关心地问道。
它浑身都很干净,周围的小雨几乎还没接触到它,就已经被蒸发掉了。
“等下再走。”顾辞看着来往的行人们,随后才弯起眼睛笑了。
系统发现,自打从墓园回来之后,它的宿主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007伸出柔软的小爪子,轻轻地碰了碰顾辞的脸颊,少年回神看向它时,它便对着顾辞微笑,“反正明天也没课,咱们今晚可以玩久一点。”
007感觉到它触碰顾辞脸庞时的那一抹水珠,似乎还带了些温热的触感。
也许,那不仅仅是雨珠……
过了很久,顾辞才转身,离开了这里。
*
傅言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把房门锁上,他背对着屋门,额头不住地渗下冷汗,脸色也越来越白,甚至嘴里也开始涌升起一股腥甜的血腥味。
以身饲僵尸的代价就是道行的倒退,好在他早就做好预防的准备,才没有被掌门发现异常。
傅言随手抹去嘴边的鲜血,径直走去书架前,取下了一本灰色的古籍。这是先前师祖遗留下来的关于养尸的秘方,原本早就应该被销毁掉,但是不知怎么却被落下,机缘巧合后又落在了傅言手上。
养尸之地生成的魔物,需要无尽的鬼魂供养,才能维系生命,如果献祭的是厉鬼,则带来的变化会更大些。但同时的却也需要在其中加入修道者的鲜血,以付出修为的代价,逆天改命,才能得以养成半人半尸,也就是传闻中的僵尸。
但在这之后,养尸人会慢慢地消耗掉自己的寿命与修为,最后魂飞魄散。
傅言看着上面的内容,心里就更加确定,顾辞所住的城堡就是古籍上写的养尸地。
他的目光渐渐落在最后的那一行字上,眼神平静。
突然地,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傅言回过神来,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他迅速从口袋里翻出来手机,在把闹钟关掉后就直接点进通讯录,拨通了上面唯一存着的号码。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通,那端传来了顾辞带着笑意的声音,“你这个电话居然来得这么准时,我才刚回房间,就接到了你的电话。”
傅言也笑了,他说道:“你平时都是这个时候睡觉的,所以我想,这个点你肯定回来了。”
因为傅言十分清楚顾辞的习惯,所以直接就定了个闹钟,提前十分钟提醒自己,在快接近四点那会儿,拨通顾辞的号码。
傅言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他低眸笑着,随后又问:“今天似乎下雨了,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被雨淋到?”
顾辞的声音似乎有着一瞬间的停顿,随后他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没有,我早就回到城堡了。”
顾辞的话前后有些矛盾,傅言心里疑惑了下,之后那边就更是传来了小鬼们“吱吱”的背景音,同时还伴随着少年无奈的笑声:“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顾辞这会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模糊,傅言不由得问了句:“小辞,你在做什么?”
顾辞接过小一它们递来的衣服,自从它们看见自己浑身湿淋淋的回来之后,就一个劲地说着话,尽管他没有听懂,但也明白这是在担心着他。
他将衬衫穿上,系好扣子,才回答道:“我在……换衣服。”
电话那端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顾辞擦干头发后,又把裤子换上,他见那边变得很安静,疑惑地问:“喂?是没信号了吗?”
“啊!”傅言的语气听着有些慌乱,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有!我刚刚拿了点东西。”
顾辞喝了口热饮,听到傅言的话也没有太过追问,只是应了句:“哦,这样啊。”
傅言的脸却烫得厉害,他想着刚才顾辞说过的话,小辞说他在换衣服……
不、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傅言咳嗽一声,逼迫自己把脑海里不和谐的画面清除掉。
两人就这么安静了下来,顾辞只听得见那边传来傅言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地,有些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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