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教过你吗?或者你家里的小厮,跟你说过吗?”江寒之问他。
“说什么?”祁燃闷声道。
“就是这种时候要怎么解决啊。”
“你知道?”祁燃反问他。
江寒之将他这回答理解成了不知道,于是又在他肩上一拍,“你转过来。”
祁燃犹豫了很久,这才慢腾腾地转过了身,不过膝盖却一直曲着,不知是为了掩饰什么,还是为了和江寒之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叫声洄儿哥哥,我教你。”江寒之故意逗他。
“洄儿,别闹。”祁燃目光一直看着别处,似乎有些烦躁。
江寒之没继续逗他,开口道:“你今年都十六了,按理说你爹早该教你的。”
“你爹教过你?”祁燃问。
“我哥跟我说的。”江寒之记得,上一世自己十四五岁的时候,兄长就告诉过他这些。不过这一世江溯到了忘了此事,大概觉得他和祁燃一起,两个少年会互相交流心得。
“怎么弄?”祁燃问他。
“就是……”江寒之开口,忽然发现这事儿挺尴尬的,话到了嘴边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他拉过祁燃的一只手,满满攥住了祁燃的一根手指,解释道:“就这样,掌握好力度,这么来回……懂了吗?”
祁燃目光落在少年纤长的手指上,呼吸不由有些急促。
“懂了没?”江寒之又给他示范了一遍。
祁燃一把攥住他的手,沉声道:“你没交过旁人吧?”
“我还能教谁啊?人家成圆和三殿下,可比我懂得多。”
“你怎么知道?他们教过你?”祁燃问。
“你松开。”江寒之抽回自己的手,无奈道:“大家都是正经人,谁没事儿天天跟人说这些啊?我是看你什么都不懂,这才当个好人教教你。”
祁燃听他这么说,似乎松了口气。
“会了没有?”江寒之又问他。
“应该会了,要给你看看?”
“不行!”江寒之赶忙阻止道:“你回家自己琢磨去,别在我被窝里胡来!”
祁燃一见他这副模样,玩心忽起,故意吓唬他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学会了没?”
“祁燃!”江寒之信以为真,生怕对方胡来,忙去捉祁燃的手。可他力气比不上祁燃,没两下就让对方制住了。
被窝里空间本来就小,两人方才又谈论过那样的话题,这会儿打打闹闹身体蹭来蹭去,很快就尴尬了。
“放手。”
“哦。”
祁燃松开了手,江寒之赶忙翻了个身,这回俩人背对着背,彻底老实了。
次日祁燃回府时,拿走了江寒之给他买的话本,又拿走了一本图册,只留了另一本图册给江寒之。待他走后,江寒之翻开看了一眼,发觉祁燃给他留下的是画着男女的那本。
也就是说,祁燃拿走了画着两个男人的那本?
二月初,江寒之和祁燃便回了武训营。
本以为三皇子如今要入朝,不会再去武训营了,没想到对方竟然也回来了。
“我从前觉得在武训营里特别受罪,每日早早就要起床晨训,吃得也不好,睡得床也硬,还没人伺候。但是这些日子被父皇逼着早朝,我忽然发现还是武训营里好。”三皇子只上了十多天的早朝,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掏空了似的,没精打采的。
“早朝那么吓人?”成圆问他。
“三更半夜就要起床,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等人睡醒了再上朝呢?”三皇子苦着脸道:“我以前还挺羡慕太子的,现在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可怜。我只盼将来父皇给我一块封地把我打发得远远的,我可不想这辈子都半夜起来上朝。”
江寒之原本还担心他会因为近来的事情心生妄念,听他这么说便放心了。毕竟,太子在朝中一直做得不错,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一般情况下皇帝是不可能废了太子另择储君的。
在这种情况下,三皇子只要表现出任何对储君之位的念想,都将会是极大的危机。虽说这一世皇帝一直没有厌弃这个儿子,但伴君如伴虎,有时候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差错,便能让人万劫不复。
以江寒之和三皇子的交情,他只希望对方这一世能平平安安的当个闲散王爷。
“这次你去豫州也算立了功,陛下可有单独赏你?”江寒之问。
“什么立了功啊,那就是说得好听罢了,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我舅舅猜测,父皇可能想让我入营,搞不好是去北境。”三皇子叹了口气,看上去有些烦恼。
“你不想去?”
“肯定不想去啊,虽说我去了可以不上前线杀敌,躲在营中也能混日子。但北境冬天太冷了,而且也不知道会打多久的仗,万一打上十年八年,耽误我成亲啊。”
江寒之记得,上一世他们和北羌打了三年,这一世战事似乎提前了一些,但变化不算大,估计也就是三四年的时间。不过他尚未开口,便闻祁燃道:“打不了那么久,顶多三四年。”
江寒之一怔,看向祁燃:“你怎么知道?”
一场战事持续多久,就连他爹那样的军中之人都未必有把握,祁燃怎么可能知道?
那一刻,江寒之心中忽然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祁燃不会也和他一样吧?但不等他多想,便闻祁燃随口道:“听我爹说的。”
“这样啊。”江寒之盯着祁燃看了半晌,眼底带着点狐疑。
但祁燃表现得很正常,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
第四十五章
三皇子丝毫没有觉察到什么, 依旧在为去北境的事情纠结。
“三四年也不少,不过好像也能接受,等战事结束我也就二十。”三皇子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二十成婚也不算晚, 还行。”
“你要是去北境,我爹肯定让我陪你一起,但是我不想去。”成圆叹了口气。
“你还有的选,不想去大不了闹一场,我父皇要是命令我去,我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三皇子入武训营以前,行事比较恣意, 但是这几年成长了不少,做事不像从前那么胆大妄为了。
江寒之显然也在为这件事情犯愁, 自从豫州回来后, 他就时不时想起这个问题。至今,他都不知道上一世害死自己的人是谁, 去北境或许更容易找出真相, 但也同样危险。
念及此,他又想起了祁燃上次的话。
对方说,只要他去,就会陪着一起去。
“你怎么想的?”这天晚上两人洗漱完躺在被窝里,江寒之朝祁燃问道:“我听说四月开始大家就要陆续被分到各营了, 抛去北境,你有别的想法吗?”
“抛去北境这个选择,你爹的京西大营和巡防营都不错, 但是能抛得那么容易吗?”祁燃问他。
“你是担心陛下那边会有安排?”
祁燃叹了口气,问他:“假如没有旁人左右, 你会放弃去北境吗?”
江寒之一怔,一时竟是有些答不上话来。
他先前一直对这件事情模棱两可,大概也是因为上一世的影响,让他始终不太愿意去想这个。但祁燃一句话,就把他问住了……若他在京城查不出当初害他的人,去北境就是唯一的机会。
如果他选择不去,这一生都不会知道那个真相。
江寒之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压根就没有选择。从他决定找出真相的那一刻起,从他踏入武训营走上和上一世同样的道路,他的就注定了要面对这一切。
“你一直觉得我会去,为什么?”江寒之问他。
“我胡乱猜的。”祁燃道。
“你知道我怕冷,我娘肯定也会舍不得我,为什么不猜我会留在京城?”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觉得你会想去战场杀敌,而不是留在京城。”
江寒之不大相信祁燃这个说辞,若是换了上一世,他这个年纪时确实一身少年热血。但经历过上一世的事情以后,他已经稳重了许多,平日里也没表现得多么外放。
按理说祁燃不该有这样的猜测。
除非……江寒之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可能。
既然他可以重活一世,为什么祁燃不行呢?
可他上一世是死后还魂的,祁燃难道也……
江寒之不由想到了那个梦境,梦里他的尸体被挂在北羌城楼上,祁燃纵马而来,为他收了尸。可此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那个梦境在祁燃抱着他的尸体说要带他回家时便停止了。
后来呢?
祁燃是否平安离开了?
又或者……
江寒之心口一窒,不禁想到了最坏的那个可能。
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个猜测。
彼时北羌已经战败了,祁燃又不是傻子,不至于为了他一具尸体连命都不要吧?
不会的。
肯定不会的。
江寒之心乱如麻,只不住安慰自己,肯定不会是他想的那个结果。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夜里江寒之便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冰天雪地的北境。
祁燃抱着他骑在马上,两人穿过风雪一路疾行。但行至中途,两人齐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江寒之转头看去,便见祁燃浑身是血,将地上的雪都染红了一片。
“祁燃!”江寒之猛地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祁燃也醒了,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抹,问道:“怎么了?”
“祁燃……”江寒之攥着他的手,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虽然知道这只是个梦,但一想到梦中祁燃那浑身是血的模样,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做噩梦了?”祁燃低声问道。
“我想出去走走。”江寒之怕吵醒同屋的室友,披上衣服起来了。
祁燃也跟着起床,两人去了外头。
今晚没有月亮,外头黑乎乎的,江寒之被夜风一吹总算冷静了下来。
“梦到什么了?”祁燃问他。
“梦到咱们俩去了北境……”
两人从营房慢慢走到了演武场,江寒之找了个石阶坐下,思忖着应该怎么试探一下祁燃。虽然他极力否认那个可能,但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不住提醒他,万一他猜对了呢?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如果去了北境,到了战场上……打仗总要死人的,有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我。”江寒之道。
“你想问我什么呢?怕不怕死?”
“你怕吗?”江寒之问他。
“当然怕。”
祁燃走到他身边坐下,目光看着远处的夜色:“我怕的事情有很多,怕死,怕和你分开。”
“说不定……我会选择不去了。”江寒之说。
“不去最好,北境很冷的,你没去过不知道。”
“是啊,我没去过。”江寒之喃喃道。
“回去吧,外头凉。”祁燃拉着他起身。
“祁燃,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我不信。”祁燃说。
“为什么不信?”
“虚无缥缈的东西,我都不信。”
“嗯。”江寒之长出了一口气,及时打住了话头。
祁燃这回答太干脆了,要么是真的不信,要么……就是在掩饰什么。
二月中旬,又赶上了武训营放假的日子。
这日,又是江溯亲自来武训营接的人。
“哥!”江寒之一见到兄长便扑了上去,问道:“怎么样?嫂嫂原谅你了没?”
“嗯。”江溯满脸笑意,开口道:“爹娘和杜家商量过了,大婚定在三月初四。”
“太好了!快跟我说说,你给嫂子送了什么好东西?”
“也没什么,就是我自己找人定制了一根长棍。我找人打听过,她平日里喜欢舞长棍。我把东西给她时还给她写了封信,约她来日得了空切磋一下。”
马车上,江溯不厌其烦地说着他和杜姑娘的进展,将两人如何约着比试,他又是如何赢了杜姑娘都说了一遍,眉眼间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你还把人家打赢了?”
“那是自然,习武之人可不兴来虚的,我若是故意让着她,她反倒觉得我小瞧了她。”
江寒之啧啧称奇,没想到兄长进步飞快,看来下个月这杯喜酒他是吃定了。
这日回府后,江母又着人置办了一桌子好菜。
看得出,江溯要成亲,家里每个人面上都喜气洋洋的。
“洄儿,我听你爹爹说武训营这几个月就要开始给你们分配去处了,你可有想过去哪儿?”席间,江母问江寒之。
虽说武训营分配时有一些规矩,但京中子弟哪个家里没点背景?就像江寒之这样的,他说要去京西大营,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哪怕他要去羽林卫,估计也不难。
“娘,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江寒之有些心虚。他虽然尚未下定决心,但也知道自己八成是要去北境的,一旦让母亲知道此事,今日这饭肯定是吃不成了。
“你哥眼瞅着就要成亲了,届时我怕你爹忙得顾不上你,提前问问给你安排好去处。依我看,你去巡防营最好,京西大营离得远,你刚去不能像你爹一样日日回来,又要住在营中。羽林卫也不好,跟你哥似的好几日才能回来一趟,宫中规矩又多……巡防营最好了,你爹也有旧识在那边,让他提前给你打个招呼,过去也有人照应。”江母想得十分周到。
江寒之看了一眼父亲,那意思想让对方给他解解围。他知道父亲向来不爱徇私,听了这话肯定要反驳,然后让他听武训营的安排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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