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祁燃道。
“就是热了,反正床这么大,一人一床被子不好吗?”
祁燃盯着江寒之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算了,我回家住吧,不打搅你了。”他说罢便取过上衣穿上,看样子竟是真的要走。
“都半夜了,你回去做什么?”江寒之拉住他的手腕道。
“我以为你想跟我一起住才留下的,早知道你为难……”
“我没有为难,我没说不让你住。”江寒之怕他不高兴,攥住他的手道:“你生什么气啊?”
祁燃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放软了语气,问道:“那你跟我说实话,不要哄我。为什么突然要分开睡了?”
江寒之松开了他的手,背过身道:“我睡觉不老实,怕蹭着你。”
“你从前都是抱着我的,如今怎么……”祁燃话音一顿,“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江寒之问他。
“明知故问。”祁燃走到江寒之背后,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你是不是……”
江寒之听到他口中说出的那个字,耳朵瞬间红透了。
“我看你还是回家住吧。”江寒之有些着恼。
祁燃听了这话也不生气,慢慢攥住江寒之的手指,附耳道:“洄儿,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没什么好害臊的。你要是愿意,我还可以帮你。”
“谁要你帮?”
“不然你帮我也行。”
“你再胡说?”
“好好好,不说了。”
祁燃收了声,老老实实躺下了。江寒之叹了口气,最终没再坚持要分开睡,而是像往常一样睡在了祁燃身边,只刻意隔开了些距离。
“洄儿,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帮忙。”
“为什么?”江寒之下意识问道。
“你怕我跟你比,因为我比你的个头……”
“祁燃!”江寒之在被窝里提膝顶了他一下,“再说我让你当太监!”
第四十八章
祁燃很懂得适可而止, 他每次都能在江寒之发怒的边缘试探良久,却又可以在对方彻底失控前及时收手。
好在两人次日就回武训营了,不必再为了被子的事情纠结。
如今天气渐暖, 两人在营中自然不可能挤在一个被窝里, 都是各睡各的。
江溯成婚后,江寒之只在家里待了一日,对于江府的变化没什么实质的感受。直到月中武训营例行休息,他再次回到江府后,才意识到家里真的多了一口人。
杜姑娘在江府适应得很快,江母也非常喜欢这个媳妇,婆媳俩相处十分融洽。过去, 江寒之每次回府,母亲都会围着他转, 给他弄好吃的好喝的, 嘘寒问暖。
这次他回家以后,江母却没空搭理他了。
“嫂嫂。”江寒之朝杜姑娘行了个礼, 他骤然面对杜姑娘的新身份, 还挺不适应的。不过对方变化不大,虽然成婚了身上依旧穿着武服,看起来与过去没什么区别。
“你长高了呀,江洄。”杜姑娘道。
“呃……是高了一点。”江寒之有些想笑,杜姑娘这语气很像长辈。
“过来陪我套套招, 我看看你棍法如何。”杜姑娘捡了条长棍扔给他,二话不说便要与他切磋。江寒之有些无奈,却也没拒绝, 摆开架势和杜姑娘切磋了一场。
不得不说,他家嫂嫂的棍法还是不错的, 像模像样。
“如何?”杜姑娘收势后问他。
“很利索。”江寒之如实道。
“你哥指点过我,我没他舞得好。”
“我哥习武天赋极高,我爹说京城同辈的人,没几个能比得上他。”
杜姑娘闻言一笑,“我知道。”
她说这话时,眼底满是掩不住的笑意。
“方才我看娘亲嘀咕了你几句,你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杜姑娘走到一旁的藤椅上坐下,示意江寒之坐到旁边。
江寒之在取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无奈道:“还是你和我哥成婚之前的事情,因为我说要去北境,她生我气呢,到现在还没消气。”
“怪不得呢。”杜姑娘思忖了片刻:“你哥怎么说?”
“我哥也不想让我去,但他说我若是想好了,便由着我。”
杜姑娘也拈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我觉得你不该去。”
“嫂嫂也是担心我的安危?”江寒之问。
“且不说安危的事情,只说你这决定本身。你想,家里一共三个三个男丁,爹是京西大营的主帅,掌管着京城的安危。你哥如今是羽林卫中郎将,再过几年还有得升,儿羽林卫掌管的是皇宫的安全。”杜姑娘看向江寒之:“若你去北境立了战功,总不可能年纪轻轻便在北境驻防吧?”
“自然不会。”
“那你就要回京城,届时无论如何安置你,想来也都会是个不错的去处。”
江寒之若有所思,却没明白她这话里的重点。
直到杜姑娘又道:“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江家人手里握着的兵权有点太重了?”
江寒之一怔,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此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因他无心兵权,并不将那些东西放在心上。至于他的父亲和兄长,在军中任职也只是谋个差事,从不结党,也从不恋权。
可权利这种东西,不会因为他们不在乎而变得无足轻重。
“这话我可不敢朝爹说,免得他不高兴,我也就跟你说说。”
“若非嫂嫂点破,我还从未想过这件事情。”
“我没那么聪明,我也不关心这些事情,这话是我爹说的。当初我和你兄长定亲的时候,他与我叔父说话时我偷听到的,方才你说要去北境,我就想起来了。”
杜姑娘的父亲官居尚书一职,想来对朝中这些弯弯绕绕看得很明白。说不定当初让杜姑娘嫁到江府时还犹豫过,只是这些话外人确实不好多说。
“我爹后来跟我说,若你你去北境立了功,干脆就让你哥辞了羽林卫的职务。”
“杜伯父有心了,此事……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这日,江寒之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祁燃的父亲,对方在北境守了近十年,却在最合适的时机主动告病回家了。有时候人在官场,就像装酒的杯子一般,太空了不行,太满了又要溢出了。
只是,并非人人都像祁父那般清醒,既能及时抽身,又能放得下。
江寒之仔细回忆了一番,想起自己当初入武训营时,父亲就不大赞同。当时他并未深思其中究竟,现在想来,说不定父亲也有同样的顾虑。
毕竟,祁父和江父情同手足,这些事哪怕江父不够敏锐,祁父也会提醒的。
回营后,江寒之便将这些话朝祁燃说了。
祁燃似乎并不惊讶,像是早已想到过了一般。
“你说陛下怎么想的?会忌惮我爹吗?”
“暂时应该不至于,等你立了功就不好说了。”
“有一点我想不明白,陛下思虑周全,应该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去北境。可他为什么还让我陪着三殿下?若我与三殿下一道去了北境,那不是正好有了立功的机会吗?”
祁燃看向他,沉默了半晌,道:“或许是念及你还年幼,将来许多事情说不准。又或许,陛下另有自己的打算……不过有一点你不要忘了,太子才是一国储君,你与三殿下再怎么亲近,终究也成不了太子的人。”
往好处想,三皇子能一直安安稳稳不犯错,太子也能容得下他。往坏处想,三皇子现在就是皇帝提拔起来的一个棋子,用来制衡太子,将来太子一旦翅膀硬了,只怕不会无视他。
而一旦三殿下失势,江寒之随时都可能跟着倒霉。
这些时日,江寒之一直在为去北境的事情纠结。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担心自己若是主动请缨,会不会给江家惹来不必要的猜忌。
但事情很快有了结果,皇帝压根没给他选择。
入夏后,武训营便有了分派的结果,着祁燃与三皇子一道去北境,江寒之则被派到了羽林卫。
“为什么不让江洄陪我去?”三皇子十分暴躁,“我去找父皇说,让江洄陪我去北境。祁燃整天拉着个脸,只对江洄有好脸色,让他陪我天天给我气受是吧?”
三皇子气得够呛,他甚至没觉得去北境有什么问题,只纠结为什么不让江寒之一道去。
一旁的江寒之和祁燃则各自沉默着不说话。
他俩一个去北境,一个去羽林卫,那就意味着要被迫分开。
这个结果,显然谁也没料到。
第四十九章
当着三皇子的面, 江寒之和祁燃并未多说什么。
直到两人单独相处时,才得以讨论武训营的分派结果。
“不可能是营中定的,这么大的事情, 他们不可能自己做主。”江寒之朝祁燃分析道:“你说此事会不会是陛下的旨意?”
祁燃只沉默着不做声, 似是有什么心事。
“看来我嫂嫂说对了,陛下当真是忌惮我们家,所以才让你去北境。这样一来,我和三殿下分隔两地,待战事结束,我已经成了羽林卫……至于你,你爹已经不掌兵了, 你与殿下交好也无妨。”
祁燃看向他,开口道:“这样也好, 北境天寒……”
“好什么好?说好了要一起去的, 我怎么可能留在京城?”
“可这若是陛下的旨意,你还能抗旨不成?”
“我去见陛下, 告诉他我要去北境, 大不了我不领任何军职,就当个普通的士兵。”
祁燃失笑:“你就不怕他因此猜忌你?”
“不然……我回去问问我爹,打听一下陛下的心思。”
此事完全超乎了江寒之的意料,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武训营的分派结果出来以后,没过多久便正式结业了。营中诸人, 或提前找好了去处,或服从营中分配,各自都有了归属。
对于江寒之被分去羽林卫一事, 江家人多半还是高兴的。尤其是江母,得到消息后就去庙里还了愿。
但江寒之却没死心, 回府当日就去找了一趟江父。
“爹,我被分去羽林卫,究竟是陛下的旨意,还是您朝营中打了招呼?”
“我若是打招呼,就安排你去京西大营了,或者听你娘的,托人安排你去巡防营。羽林卫已经有了哥了,况且宫里不是好待的地方,你这性子进宫我还不放心呢。”江父道。
“可是我想去北境。”
“旨意已经下了,我也没法子。”江父看向他,与其柔和了几分:“这样也挺好,我原本就不想让你去北境,你这身子骨去了也受不了。”
“我和祁燃说好了的,要一起去。”
“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意?当初我和你祁叔叔也情同手足,他还不是带着家眷去了北境,且一去就是十年。我们在朝中,许多事情由不得自己,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江父语重心长地道。
江寒之原本还指望在父亲这里能得到转机,没想到江父把他的路彻底堵死了。
“你下个月就要去羽林卫报到了,去北境的人是入秋开拔。你若真舍不得祁燃,倒不如趁着现在多与他团聚一二,省得到时候分隔两地见不着面。”
“我知道了。”
江寒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江父的书房。
他现在是真的着急了,直接去找皇帝显然是不合时宜的,还有可能弄巧成拙。万一因为此事惹来对方的猜忌,搞不好还会连累父亲和兄长。
可他还能怎么办呢?
要不要去找三皇子,让对方去求皇帝?
不行,这样反倒更证明了他和三皇子关系匪浅……
就在江寒之一筹莫展之际,成圆来了一趟江府。这次分派去处,成圆倒是得了个好差事,去了巡防营。以他的身份,在巡防营谋个清闲的职务易如反掌。既不用去宫里受拘束,又不必去边关。
“江洄!出大事了!”成圆被小安引着进门时,看着气喘吁吁,像是一路小跑着来的。
江寒之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忙问:“北境不会打起来了吧?这么快?”
“不是不是,我哪儿知道北境的事情啊。”他坐下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道:“我刚从宫里出来,你知道你和祁燃的去处是谁的功劳吗?”
“不是陛下的旨意吗?”江寒之问。
“压根就不是,我先前还想陛下原本是指了你陪表哥去武训营,按理说去北境也该让你俩一起啊,怎么忽然就改了祁燃。”成圆看向江寒之:“你猜怎么着?”
“别磨蹭,说!”
“是祁燃去朝陛下请的命!”
江寒之闻言一怔,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我们说好了一起去北境的。”
“一开始我也不信,心说你俩好得跟什么似的,他能撇下你?但这话是我姑姑亲口说的,那日祁燃去朝陛下请命时,我姑姑就在场。”成圆道。
怎么可能?
祁燃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表哥气的够呛,本来还想去找祁燃算账呢,被我拦下了。”成圆叹了口气道:“江洄,你也别太动气,我想祁燃他肯定是为了保护你。你想啊,咱们三个陪着表哥去的武训营,陛下要让他去北境,肯定要有个知根知底的人陪着。我是不成,吃不了苦,也扛不住事儿。剩下的就是你和祁燃了,要么去一个,要么一起去。祁燃估计是想护着你,所以主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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