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去羽林卫报到?”祁燃问。
“下个月初,没几日了。”江寒之道。
“嗯。”
祁燃应了一声, 便没再说话。
到了江府门外,祁燃才松了手。
他没再说什么, 只目送着江寒之进去, 便转身走了。
江寒之立在院中愣怔了半晌,看起来有些茫然。他以为祁燃会跟他说些什么的, 可对方什么都没说, 但他确信两人之间有一些东西发生了变化。
只是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一时也搞不清楚其中究竟。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祁燃那个梦,也不知对方是因为日有所思才做了噩梦,还是另有别的可能?可祁燃并未多说,他也忘了问。
那日之后, 两人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祁燃没有来江府,江寒之也没有去祁府,两人仿佛达成了某种奇怪的默契。
江寒之倒不是在生气, 时至今日他的气早已消的差不多了。他只是有些迷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祁燃。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对方那天说了一半的话, 以及掌心那灼人的温度。
几日后,江寒之去了羽林卫报到。
有江溯在,他在那里自然是受不了委屈,只可惜过去同在武训营的人,分到羽林卫的极少,哪怕分过来的几个他也不熟。
前些日子在府中还没什么,如今在营中,江寒之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总下意识以为祁燃也在营中,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里是羽林卫不是武训营。
而不久后,祁燃就要去北境,他们或许要接连数年都见不到。
江寒之有些后悔。
他这些日子不该和祁燃闹别扭。
昨日在宫里巡防时路过御书房,他甚至有一股冲动,想着干脆自己也去找皇帝请缨说要去北境算了。好在他理智尚存,并未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
事已至此,他若是再贸然请缨,只会连累祁燃。毕竟祁燃当初请缨时,顺便为江寒之说了两句话,这才导致对方被分到了羽林卫。江寒之一旦表明自己不想来羽林卫,便意味着祁燃有欺君的嫌疑。
这罪名可大可小,全看皇帝心意。
江寒之不可能拿祁燃去冒这个险,对方肯定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才会自作主张。
念及此,江寒之又有些恼。
祁燃太了解他了,几乎能猜到他所有的心思。
这让他有一种被拿捏了的感觉。早在他毫无所觉时,祁燃便背着他计划好了一切,甚至连他的退路都切断了。而江寒之除了闹个脾气,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他也在乎祁燃……
那家伙还说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全是胡扯。
江寒之纠结了数日,终于下定决心休沐时去见见祁燃。不过这日没等他去祁府,他刚从营房离开,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祁燃。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了片刻,祁燃主动走上前,勾住了他的小指。
“等了多久?”江寒之问。
“没多久,知道羽林卫规矩大,你也不能提前离开,就掐好了时辰过来的。”
一旁有同僚路过,江寒之有些别扭地抽回了手,和祁燃并肩走到了街对面。
“你对羽林卫的规矩倒是知道的不少。”江寒之意味深长地道。
“那是自然,毕竟你在这里当值。”祁燃直言不讳。
“饿了,去吃东西吗?”
“你如今入营了不能经常回家,还是不要在外头吃了。”
江寒之原是想和他多说会儿话,听他这么说稍稍有些失望。
不过祁燃很快又补了一句:“我也去你家蹭个饭,不介意吧?”
“你蹭的还少吗?”江寒之失笑。
祁燃没有反驳,当即跟江寒之一道去了江府。陪着江府一家人用过晚饭后,祁燃并未着急走,而是听江寒之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了一番羽林卫的事情。
直到时辰晚了,小安过来询问祁燃是否要留宿。祁燃并未回答,而是看向了江寒之,似是在询问对方的意见。小安见状也看向了江寒之,等着自家公子发话。
“想住就住,从前也不见你那么多规矩,现在扭扭捏捏给谁看?”江寒之道。
小安听了这话便去给祁燃准备了寝衣以及洗漱用的东西,确认江寒之没有别的吩咐这才退下。
当夜,两人洗漱过后在院中的藤椅上纳凉。
如今已经入夏,祁燃执了把蒲扇一边帮江寒之扇风,一边帮他驱赶蚊子。
江寒之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前些日子怎么一直没来找我?”
“怕你还在生气,不想讨嫌。”祁燃道。
“放屁。”这么多年来,祁燃把他惹生气了以后,都是死缠烂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说实话,都要去北境了,就别哄我了。再不说,我可不听了。”
祁燃转头借着夜色看向他,开口道:“我想提前试试见不到你的日子。”
江寒之一怔,问道:“如何?”
“还行,慢慢就习惯了。”祁燃道。
“你……”江寒之听了这话忽然有些气恼。
这几日他在羽林卫营中,真的很想念祁燃。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祁燃有那么深的依赖。他原以为对方也和他一样,没想到祁燃竟然短短几天就习惯了?
“洄儿?”祁燃轻唤了他一句。
“我困了,睡觉吧。”
江寒之气呼呼地回了屋,侧身躺到榻上,只留给了祁燃一个背影。不多时,祁燃从外头进来,躺到他身侧,从背后抱住了他。
那个拥抱一开始很有分寸,但很快就变了味道。江寒之感觉祁燃的手臂箍得越来越紧,勒得他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来。
“你干什么?”江寒之拧眉道。
“洄儿,我方才是骗你的,我这几日很想你,我不想离开京城,不想去北境。”祁燃下巴抵在江寒之肩上,又道:“我不想跟你分开。”
江寒之一手慢慢覆在祁燃手背上,开口道:“你若是不擅做主张,咱们就不必分开了。”
“所以你先前生气,不是气我骗你,是气我不让你一起去,因为你也不舍得我对吧?”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才没有不舍得呢!”江寒之嘴硬道。
“你就是嘴硬心软,若是我在北境有个三长两……”
“不许说!”江寒之转头想让祁燃闭嘴,却忘了两人离得太近,他这一扭头与祁燃鼻尖猝不及防撞到了一起,两人呼吸交错,都怔住了。
祁燃目光不自觉地向下一瞥,落在了江寒之唇上。
江寒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及时将脑袋转了回去,一颗心却忍不住怦怦乱跳。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画册上的那一幕:两个男子抱在一起,双唇紧贴着……
“你离我太近了。”江寒之提醒道。
他感觉到了祁燃身体的变化,更奇怪的是,他自己也一样。
江寒之只庆幸此刻自己是背对着祁燃,不然两人身上都穿得单薄,祁燃肯定能发现异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再这么下去,他们是不是就要搞龙阳之好了?
“让我抱一会儿吧,等我离开京城,不知道多久都不能再这么抱着你了。”祁燃道。
江寒之觉得这样不太好,可他的身体却丝毫不抗拒这样的亲近。直到他感觉祁燃抱着他的手臂慢慢向下,停在了一个不该停的地方……
“你要干什么?”江寒之身体一僵。
“洄儿,从前你总是害臊,不愿让我帮你,今日就依我一次吧,好不好?”
江寒之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祁燃说的话意味着什么。这段时间以来,他心底那个呼之欲出的念头,仿佛骤然有了答案。
这肯定不行!
这不真成了龙阳之好了吗?
他和祁燃又不是断袖,怎么可以这样?
若是让父亲知道,不得拿刀砍了他们?
江寒之感觉脑袋里的那根弦都快绷断了,理智告诉他应该一脚把祁燃踹下床,然后去冲了冷水澡冷静一下。
然而下一刻他却听到自己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好。”
第五十二章
江寒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怎么可以答应祁燃这么奇怪的要求?但他很快就没有余暇去思考疯不疯的问题了……
直到次日清晨从祁燃怀里醒过来,江寒之的理智才渐渐回笼。他看着眼前的祁燃,满脑子都是昨晚发生的一切, 对方的温柔与恶劣, 对方胸膛的温度,指腹上的薄茧,在他耳边说过的喃喃低语,一切都那么突兀,却又那么真实。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索性悄悄从祁燃怀里出来,抱着自己的衣服跑了。
出了门他才想起来这是在自己家里。
他不敢回去面对祁燃, 于是找了个借口说营中有事,匆匆便离开了江府。
营中并无事, 江寒之也没有急着回营。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 碰巧遇到了巡防的成圆。成圆身上穿着巡防营的制服,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见了江寒之便快步过来打了个招呼。
“我就记着你今天休息, 还想说等下了职去找你呢。”成圆搭着江寒之的肩膀,态度一如从前亲昵,“怎么一个人在街上溜达?祁燃呢?”
听到祁燃的名字,江寒之耳尖不由一红,心虚道:“没见着他。”
“不应该啊, 他不是快去北境了吗?你难得休沐,他竟然不陪你?”
陪?
怎么陪?
江寒之想到昨晚那一幕,面上红意渐渐扩散, 连带着脖子都红成了一片。
“看你晒的,脸都红了。”成圆拉着他走到阴凉处。
江寒之深吸了口气, 努力恢复平静,问:“你不用巡街了吗?”
“巡过一遍了,这次结束就回去换值了,不耽误事。”
“那就好。”江寒之勉强一笑。
成圆嫌外头热,拉着江寒之找了个馆子,要了两碗绿豆汤和两盘点心。
“咱们营中原来有个叫刘达的,你还记得吗?”成圆问他。
江寒之捻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点了点头,问:“他怎么了?分到巡防营了?”
“不是,他没分到巡防营,但是那天……咳。”成圆四处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他和我们营中的一个弟兄,那天让我撞到了。”
“撞到了?撞伤了?”江寒之问。
“什么呀,不是撞到了,是……”成圆凑到他耳边道:“他俩相好,让我撞上了。”
江寒之一愣,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手里的绿豆糕都捏碎了。
“看给你吓得。”成圆忙帮他抚了抚身上落的点心渣。
“怎么……”江寒之佯装镇静,问道:“他们怎么相好的?”
“我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俩拉着手在后巷,那个了。”
“哪个?”江寒之问。
成圆两只手怼到一起,嘴上又做了个“嘬嘬”的动作。
江寒之听到这话,不由松了口气,还好他和祁燃没有亲过嘴。他们只是闲着无聊,祁燃帮他解决了一下……这应该说明不了什么吧?
江寒之不住安慰自己,试图合理化昨晚的事情。
“你们营中有吗?”成圆忽然问。
“有什么?”江寒之忙回过神来。
“搞龙阳之好的呀。”
“这……我哪儿知道啊。”
江寒之很心虚,又怕贸然转移话题让成圆觉得不对劲,只能敷衍着陪聊。没想到成圆对这个话题十分热衷,丝毫没有换话题的打算。
“这个很容易看出来的,若是看到两个男的爱拉拉扯扯,眉来眼去,那多半就是不对劲了。”
“羽林卫忙得很,我可没工夫管这些。”江寒之说。
“你还不如来巡防营呢,我们清闲多了,咱俩还能在一块儿。”
“嗯。”江寒之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回忆,自己和祁燃在人前是不是也经常拉拉扯扯?这么一想,他不禁又有些心虚,祁燃从前就很爱拉他的手,那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好在成圆似乎并未怀疑什么,压根没往他俩身上想。
“对了,祁燃……”
“祁燃怎么了?”江寒之一脸紧张。
“我是说祁燃今天知道你休沐吗?”
“不知道吧……别说他了。”
江寒之这会儿就如惊弓之鸟,听到祁燃的名字就浑身紧绷。
“你俩不会又吵架了吧?怎么一提祁燃,你就这副表情?”
“我怎么了?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不对劲,你俩肯定有事儿。”
“我俩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别瞎说。”
成圆盯着江寒之看了一会儿,看得江寒之坐立难安。
“是不是上回吵架,还没和好啊?”
“呃……”江寒之顺坡下驴:“是。”
“你这气性太大了,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闹别扭呢?上回一起吃饭,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呢。”成圆就势劝了他几句。
江寒之也不敢多说什么,好不容易挨到成圆的绿豆汤喝完,推说自己要回家,两人这才分开。
和成圆告别后,他并未回江府,因为不知道祁燃走了没有。这会儿若是见了对方,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怕场面会尴尬。
后来,江寒之索性找了间书肆,看了会儿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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