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摇,全是灰。”
郎澈一声不吭,加大摇摆幅度,大黑尾巴生动演示着一个不合格的鸡毛掸子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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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你也真是的……
第81章 嗷呜
走走停停三小时,终于抵达第一座山峰的顶点。
绵延不绝的山脉在眼前展开,俨然一幅意境高远的山水画卷。沿着蜿蜒的河道,零星分布着几座宁静古朴的瓦房宅院。
“嗷呜~~~”
狼澈的下巴与身体连成一条流畅的直线,对着空荡的山谷仰天长啸。
在平坦开阔的石灰岩背上席地而坐,雅致的就餐环境千金难求。两个人用手拉开背包拉链,郎澈就麻烦一点,只能用牙齿咬开。
郎澈费劲巴拉地用狗鼻子在一堆衣服面料中将板烧鸡腿堡顶出来。佘初白嘬嘬两声,郎澈立即循声抬头,屁颠屁颠跑过去。
佘初白摊开一只手放平,伸手索要着什么。
掌心蓦地一沉,一张毛茸茸的狗脸落在手中,清澈明亮的狗眼眨呀眨的。
佘初白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带情绪:“我让你把汉堡拿过来,我给你拆。”
“……哦。”郎澈又跑回去,叼着汉堡回来。
佘初白握着汉堡,郎澈两口就吞完了,意犹未尽地用舌头舔着鼻子。
按占比算狗的胃比人的胃大,因此食量也更大。
佘初白铁面无私,继续吃着自己的份例:“活该,让你要变成这样。”
郎澈委屈地呜了一声,晃着半饱的肚子继续上路。
沿着山脊线领略自然风光,期间,偶遇了好些山鼠以及一只罕见的野生狐狸。
郎澈艰难地按捺住捕猎的原始本能,眼睁睁看着唾手可得的猎物悠然跑远。
他每流着哈喇子多看一眼,就会被佘初白多抽一棍。
“嘎——嘎——”
不吉利的声音盘旋在头顶,这群乌鸦跟了他们起码半小时。
佘初白用石子丢过去,乌鸦被吓跑一阵子,又会慢慢聚集回来,坚持不懈地制造着噪音。
佘初白真是平等地被每一种动物诅咒着。
“你瞄准一点再扔。”郎澈提醒。
佘初白要想瞄准扔,郎澈早就有乌鸦肉可以吃了。他转动冷冷的眼眸,看着张牙舞爪上蹿下跳,企图扑杀乌鸦的蠢狼,语气不善。
“还不都是因为你。”
“又关我什么事?”郎澈才不背这口锅。
“你以为这些乌鸦跟着我们是干什么,它们想看你会不会抓到动物,捡几口剩饭吃。”
郎澈懵懵的,伸长了脖子仰望。是这样吗?
柳似云补充说:“也可能是在嚷嚷着告诉你哪里有猎物,催促你赶紧去,之后再和平分赃。”
“是,是吗……”郎澈有点心虚。
既然两个人都这么言之凿凿,那就应该不是在唬他。但这本该是身为狼的他心知肚明的事,却还要别人告知……
不远处的山坡上生长着一大片枯黄的芦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却有一间铁皮房突兀地出现在半山腰上。
远远望去,门上用红漆写着几个大字:餐饮,住宿,加水,充电。
客栈门口拴着一条土狗,正懒洋洋地卧着晒太阳。两名阿姨围着狗子,边嗑瓜子边唠嗑:“你说今天咋都没人来,徒步又不流行了?”
另一名回应:“等开春就好了,天气再暖一点……哎呦这不就来了,你快瞧那狗,背着书包多招笑!”
两只黑耳朵顿时向后撇去,郎澈赌气背过身去。
两名阿姨迎上来,招揽他们进店坐坐。同时,微微弯腰友好地问:“你们爬山还带狗啊,真乖,还会自己背包,可以摸一下吗。”
“不可以。”
“……”阿姨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上了年纪,耳背到都听不清声音是从哪传出来的了。她刚刚竟然以为是这条狗在说话。
佘初白狠狠按了一把狗脖子,使郎澈紧紧靠到自己腿上,将嗓音压到最低,模仿郎澈低哑的气泡音:“不乖的,所以不能摸。”
阿姨讪讪收回手。看门的土狗突然不安地弓起背,朝着这边狂叫。
佘初白用膝盖顶了郎澈一下。
土狗瞬间夹着尾巴躲进木板搭成的狗窝里,连半根毛都没敢露在外面。
柳似云翻出阿秋的照片询问店家,两人都说没有印象。
三人走进店内,补水充电歇歇脚。店员立即拿过菜单给他们看。
本来也没想吃,但看着看着就饿了。
柳似云点了个仔姜鸭,佘初白拿不定主意,把菜单放低问郎澈:“你要吃什么。”
又火速捏紧那等不及张开的嘴筒子。
虽然两名店员去后厨点火热灶了,但还是谨慎为上。
佘初白拿着菜单,手指从一个个菜名上滑过去,点到小鸡炖蘑菇时,郎澈响亮地汪了一声。
已经两个荤菜了,佘初白就选了个时令蔬菜,再要了些米饭。
不多时,饭菜上来。
郎澈双腿直立,扒着桌子,俨然就是一只馋坏了的小黑狗。
佘初白冷厉地瞪了一眼,郎澈立即坐回地上,小声汪汪。
柳似云擦着碗筷:“有什么关系,我不介意他上桌吃饭。”
“我介意。”佘初白说完,每个菜都夹了一些,拨进一个干净的新盘子里,放到地上。
郎澈迫不及待,但吃相反而很斯文。
要是把饭盆里的食物弄到地上——以前完全是狗时,佘初白会一边拖地一边不痛不痒地骂他几句,后来变成狗皮套人内胆了,一点点都不会姑息他。
吃到一半,店内又进来两名登山客。
两人看见一条大黑狗,吃着人的食物,用着人的餐具,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与店家阿姨抱怨起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佘初白说:“我们把盘子买下来带走。”
店家还没说什么,那两人觉得自己得了道理,愈发不饶人:“那也不行啊,狗怎么能和人吃一样用一样,看着它吃我都没胃口了。”
柳似云回过头,直面着那两名登山客:“你没胃口是不是得胃癌了,怎么不去医院查查……”
她的话被一声粗暴的脏话硬生生打断,佘初白皱着眉头站起身,郎澈同时也竖起背毛,皱鼻呲牙,发出威慑的低吼声。
被骂的柳似云却比他们两个淡定多了,没有流露出任何委屈或愤怒的情绪,依旧原姿势坐着,只是动动嘴皮子,用一些更加不堪入耳的新奇组合方式,问候回去。
两人呆呆地大张着嘴,被密集的炮弹轰炸得毫无还手之力。
佘初白回过神来,赶忙蹲下,捂住郎澈的两只毛耳朵。
小狗可听不得这些。
学好一辈子,学坏一出溜。
同时,也在内心默默感叹——
柳似云如果混贴吧,那一定是扣字吧;柳似云如果打英雄联盟,那一定在祖安区。
“神经病!”相较之下,对面的词库只能用贫瘠来形容。
“对,你不知道神经病砍人都不用坐牢的吗?”
那两人无可奈何收敛了,不再正面起冲突,但还在小声嘀嘀咕咕。
人听不清,但郎澈不想听也听到了,乍然发出一连串凶狠的吼叫。
郎澈目露凶光,磨着锋利的犬牙,那两人终于不再说话了。但隔了一会儿,又朝店家发难,说要换个新盘子,不跟狗用一样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佘初白放下筷子,轻拍狗头:“去吧,咬死了我带你出国。”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屋子里每一个人清楚听明。
郎澈沉沉地滚动着喉咙,刚踏出一步,那两人立即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抄起塑料凳挥赶喝退。
郎澈随便一咬,成片的塑料便被哗啦啦嚼成碎片吐出来。两人颤颤往后退,抵到墙角。
再闹下去恐怕不好收拾,店家赶忙出面调停。
郎澈撂下一个鄙夷的眼神,施施然回到佘初白脚边,优雅地将最后一点菜光盘。
他虽然很听话,但并不是真的傻。
不会因为一时置气就给佘初白惹上麻烦。
结账时,店家没有多收那一个盘子的钱,但塑料凳还是要赔的。
室外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店家说:“天黑之前你们肯定赶不到下一个客栈了,就在这儿住下吧。”
佘初白没太多所谓,郎澈现在这样更是睡野外都没问题,于是决策权交给柳似云。
她瞥了一眼另一桌的两人,果断谢绝了店家的好意,继续赶路。
夕阳逐渐西沉,太阳落下的方向与他们行进的方向一致,仿佛在与夕阳赛跑。
这么漂亮的一片云霞,不知道阿秋是否也在哪处看着。
第82章 群鸟
“我听到那边有人在讲话。”郎澈警惕地竖起两只黑黑的大耳朵。
“也是徒步的吧。”佘初白不以为意地说。
“不对。”郎澈停下步伐,动动黑黑的鼻头猛嗅一口,“不是人。”
说完就冲着看不清光影的树林子冲了过去。
不……是……人……
那是什么意思啊……
佘初白远远看着狗屁股消失在视线中,不自觉往旁边挪了两步。
柳似云胳膊上突然多出一份重量,佘初白佯装自然地搭着她。柳似云一眼看穿,挤眉嘲弄:“你这么信仰科学的人,也会怕鬼吗?”
“我怕你不小心摔了。”佘初白强撑着面无表情,望着郎澈消失的方向默默咒骂。
守护有这么守的吗,丢下他们两个就找阿飘去了。
两人朝树林子走了半分钟,渐渐也听到一道低沉男声,但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只能依稀分辨出那道声音异常的平稳沉缓,没有情绪起伏,独自在荒山野岭自言自语,很是诡异。
佘初白心里开始打鼓,柳似云也放慢了脚步。
由远及近,一个黑毛团跑了回来,那道男声也随之迫近,一下变得清晰可闻。
郎澈嘴里叼着一个莲花状的塑料制品,花心镶嵌着两块微型太阳能板,一个太阳能室外音响,循环播放着佛经。
“……”两人齐齐沉默。
的确有人声,的确不是人。
没想到除了电子木鱼之外,电子诵经也开始流行了。
“把别人的功德放回去。”佘初白说。
“哦。”郎澈应了一声,不知疲倦地跑来跑去。
三人又走了大约一小时,只剩下一点点残阳悬在天穹边缘。
“休息一下吧。”柳似云提议,反正注定要夜爬了。
“坚持一下吧。”佘初白说,他才不想在黑咕隆咚的山上过夜。
郎澈没有参与决议,两边都不想得罪。
“你是不是做了很多亏心事,所以才害怕走夜路?”柳似云问。
硬要说,佘初白也算不上多么堂堂正正问心无愧,但也绝不是“胆小鬼”。于是一赌气,一屁股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转眼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四周晦暗不明的环境到处都透着阴森森的氛围。突然吹来一阵风,婆娑的树影沙沙晃动,将人影吞噬了进去。
佘初白僵直挺着背,将视线从模糊连成片的树影上移开,专注地盯着手机那一片亮光。
因为在农家客栈充过电,看着右上角76%的电量,感觉很安心。
虽然网速很差,几乎刷不了任何软件,但通信讯号有两格。
这种情况,怎么也不会演变成与恐怖片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糟糕灾难。
他这么安慰自己。
背上忽然一沉,佘初白不慎惊叫一声,猛然转过头去。只看到一张比夜色更深更黑的大狗脸。
“你在害怕吗?”郎澈垂下脑袋蹭着佘初白,传递着体温。
“我害怕你。”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佘初白还是一把揽住大黑毛球,不松手。
郎澈低笑两声,舔了舔他的下巴:“不怕不怕,就算粉身脆骨,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佘初白双目彻底失去神采:“你是不是又饿了。”
“不饿呀,怎么了?”其实有一点点,但他怕自己的饭量又要被佘初白数落。
“我看你像个脆骨肠。”
“……”郎澈这才反应过来,纠正道,“我刚刚说成脆骨了吗,粉身碎骨。”
“你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奇怪东西吗?”佘初白问。
“什么奇怪东西?”郎澈歪了下头。
“阿飘之类的。”
“阿飘……”郎澈不太确定地问,“鬼吗?”
佘初白忍无可忍,捶了狗头一下,“就让你别说那个字。”
说曹操曹操到,佘初白有点担心阿飘也会跟着有样学样。
佘初白站起身,原地做了几个开合跳,浑身血液流动热络起来,使恐惧变少了一些。
附近有一道汩汩流动的山泉水,佘初白走过去洗了洗手。
郎澈如影随形跟在他脚边,碎碎念着:“不要怕不要怕,有我在。”
佘初白甩甩湿漉漉的双手,弯下腰来。
郎澈感受到一阵冰凉的寒意。
哀莫大于心死。
“……我不是擦手巾!”3D立体速干擦手巾表示抗议。
佘初白置若罔闻,搓着尾巴擦了擦手,又将五指伸入背上的绒毛中,连指缝也抹得干干净净。
没有一只狗能逃过逐渐变成脚垫、抱枕、擦手巾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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