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了,邬九思转回心神,继续听堂中之人长篇大论。
如此过了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
邬九思忽地听到一句:“九思。”
他“嗯”了声,尾音上扬,算是应答。
身边,郁青的嗓音有点发颤:“开花了……”
邬九思疑问:“什么?”
郁青喉结滚动,身体稍稍挪过一些,去握邬九思的手。
这动静就太大了,邬九思不由侧头去看道侣。如此一来,又发现郁青双唇抿起、喉结滚动。
“那株玉麟香,”郁青说着,神识牢牢笼罩在空间中的一株灵植上,又小心翼翼去触碰缀在枝头的金色花苞,“我把它放进去的时候,它是有了花苞,却绝无一朵开了。现在,九思,你瞧。”
顺着道侣的指引,邬九思同样看到:
一朵小小的、约莫只有手指指肚那么大的金色花朵,在灵植的碧色枝头绽放。
第122章 方案
邬、郁一同沉默。
耳畔,旁人的争辩声始终不曾停歇。可这原先还会让他们挂心的东西,这会儿却是穿耳即过,无法在他们心头激起半点波澜。
良久,邬九思终于提出一个可能性:“可是空间里头的各样灵宝太多,虽然你我都不曾有意布置,却还是生出了新的灵阵?”
“咕嘟”,郁青咽了一口唾沫。
对嘛——他心想——与自己原先那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比起来,九思眼下说的的确是更符合逻辑的答案。
他不是专门的药修,可丹修与药修素来便是密不可分的关系。对那边儿修士常用的东西,郁青还是熟悉的。
是有人会花大价钱在芥子空间中复刻出一处“药园”,在里头催生灵植。如此做法的效果定然没有那些真切生长在外间园子里的灵植要好,毕竟光是“天地精华”一项上就输了很多,可到底能够随身携带,也不必担忧旁人觊觎。
至于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完成了此类法阵的布置……郁青点点头,神色显露凝重,“我好生瞧瞧。”
这句话后,邬九思身边的道侣又一次没了声音。
邬九思看似仍望着堂中,注意力却没有半点分在上头。
虽然阿青还没有得到结果,但他还是开始忍不住想:“万一呢?”
不不不,比起这样的“万一”,怎么看都是第二种事发生的可能性更大。
什么?想要巧合发生,需要无数个意外叠加?
——可即便如此,事情也好过“是空间自己‘进化’了,平白无故多出新的能力”吧。
然而可惜的是,天道这回并没有眷顾邬九思。
半晌,阿青的声音又一次在他的识海当中响了起来。
“没有,九思。”
郁青轻轻地、仿佛声音大一些,就要将什么击碎了似的说。
“可我分明记得……”对,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记错了!整件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个乌龙!
然而不等郁青提起此事,邬九思已经将其否认,“阿青,你已经是元婴修士,如何还能‘记错’?除非你自己给自己落了心枷,有意更改记忆。”
郁青哑然。半晌,嘴唇动了动,说:“我没有必要这么做。”
“是啊,没有。”邬九思道。说完这句,他又斟酌了片刻,这才问:“碧麟香寻常开花要多少年?”
郁青说:“得要从灵气上分辨。若是如此花一般,少说也要四十年。”
邬九思道:“咱们空间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在四十年间发生变化?”
郁青沉思。
不是不回答。相反,邬九思很快“看”到几样灵宝被郁青拎了出来,也都是些珍奇灵植。
“红月芝,”青年指着摆在最前面的那株灵芝开口,“眼下看,它边儿上像是真的又错了一圈儿‘月晕’。”
邬九思看着,没有说话。
“黄急雨。”郁青又说,“原先是没觉得,现在看,仿佛当真是比前头繁盛了。”
邬九思:“你瞧旁边那株树,上面是不是沾了黄急雨的花瓣?”
郁青瞳仁微颤,“呀”了声,喃喃说:“当真是有!”
只是他原本以为这是装入灵植时就留有的痕迹,并未想到更多。
“还有这株水芙蓉,好像多了两片花瓣。”
“这么一说,那株火芙蓉,花芯子里的灵火也比原先要烈了——我原先种它,就是想养出来以后采那灵火炼丹,只是后来耽搁……”
“对了,这株紫牙乌!颜色也比原先深了很多!”
邬九思叫道侣:“阿青。”
郁青深吸一口气,“九思……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灵植作为一种“活物”,在没有特殊布置的空间里,一般是和“死物”受同等对待的。
而比它们更进一步的“活物”,那些妖禽妖兽,更是只有被断了呼吸之后才能被放入其中。
可如果灵植能在空间当中“活着”,那些妖禽妖兽呢?
这可不是药修着人布置出的、需不断在外借来生发之气的地方,而是切切实实的奇迹啊!
“只是可惜,”郁青又说,“方才不应该把姓杨的那么快就处理干净!否则的话,眼下就不用心疼要装在里头的妖禽妖兽了。”
“……”邬九思好笑地看道侣。阿青这是想说杨广善禽兽不如?
郁青一本正经地点头。没错没错,就是就是。
邬九思又叹:“当真要验证这些,也得等到往后了。”
至少现在,他们是不便离开的。
其他选项,诸如“用神识捉来外间活物”,“让寻宝鼠吱吱随意捉个什么过来”,也被他们排除在外了。
动静太大,得不偿失。
邬九思和郁青只能等着。这一等,便是足足一旬。
在场修士最低也是元婴境界,早已摆脱疲惫饥饿等凡尘俗欲。任外间日升日落,月暗月明,堂中议事始终不受影响。
争辩过程当中,玄州宗门仍有推辞不错,却还是抵不过汹涌大势。加上天一宗本就有所偏向,最终便议出一个折中结果:
各宗器修共同研究,以天一宗等势力原先打造的救世灵船为基础,由各个此前不曾参与的势力出力,炼制出能够容纳本势力之人、且可以成为救世灵船一部分的小型灵舟。
同样的方案,其实三千年前就有人提起过,只是最终无人实施。
再看今日诸多势力的应和,只能道一句形势到底不同。
此外,每个打造了灵舟的势力,在大灾害来临之时都要承担起救助旁人的任务。
若自身对着旁人遭逢的危难冷眼旁观,说些什么“强者为尊”的傻话,就别怪旁人也将你视为蝼蚁。
当着在场所有修士的面儿,各门掌门、长□□同立下心魔誓言,袁仲林、邬戎机等也在其中。
至此,此次大会算是告一段落。只是依然有修士留在天一未走,问其原由,便说还是想听听北州那边是何状况。
消息穿到袁仲林等人耳中,他们是一阵默然。半是同样对北州状况怀有忧虑,半是出于对赫连随和任剑秋的担忧。
哪怕知道两人已是化神,又有无数法器在身,等闲不会出事,可想想此前天机镜里映出的景象,还是无法彻底安心。
如果他们运气就是那么差,去的时候恰好碰上妖雾了呢?或是哪怕不碰上妖雾,而是有其他状况……
“星罗人造出的灵舟都能在风暴里坚持好些时候。”邬戎机安慰师弟,“两位师侄定是无事的。”
袁仲林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深入风暴之后,信符便再无法送出……罢了,”摇摇头,“且等着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在自含光峰离开的路上。金峰主又对救世灵船上的布置做出些调整,而这些调整自然要由作为天一掌门的袁仲林点头,邬戎机和闻春兰也被请来一同参详。
很快到了双方分别的时候。两个平日帮袁仲林处理日常事务的徒弟不在,第三个徒弟虽然也算孝顺,可毕竟还不熟练,许多事都还要袁掌门亲自定夺。他匆匆忙忙地往主峰去了,留下邬戎机和闻春兰,一双道侣彼此看看,闻春兰先摇头,“仲林实在操劳。”
又朝邬戎机睨去一眼,“当年你总不愿意接上担子,可是为了逃开这些?”
邬戎机笑了笑,并未回答,只道:“今日是与昔日不同。”
闻春兰听着这话,犹豫一下,轻声说:“戎机,你可有听闻……”
邬戎机道:“不可。”
闻春兰:“……”
这下子,原先的睨成了瞪。邬戎机被道侣年岁渐长之后便难得的生动神色逗笑,唇角挑起片刻,才说:“不就是有人私下说你我自私,明知越多高境界的修士出现,灭世之日便来的越早,当年仍想尽办法让你进境大乘。往后又是九思、阿随、剑秋他们几个化神,阿青倒是还没被算进去。”只是也有念叨,说他再过百千年迟早也要和道侣平齐。
“是他们自己、他们家的老祖宗不想进境吗?”邬戎机淡淡说,“还是他们太过没用,这才只能背后议论旁人?那年召问,天道都不曾多说什么,妖蛟的话便那样可信?”
闻春兰终于笑了,“我只是想着,若天道只容得下凡人,又何须给修士一条通天之路呢?”
邬戎机拍一拍道侣的肩膀,“正是这个道理——有些话,实在没必要放在心上。”
两人这么边说边行,没一会儿,便回到太清峰。
未曾想,人刚刚落地,便对上两个小辈略带失望的神色。
邬戎机和闻春兰当即想起自己二人前面的对话。两人视线快速交换,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一模一样的意思:可是那些嚼舌根的又在九思和阿青面前乱说些什么了?呵——
“果真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郁青一边叹气,一边拎着一只没了气的走地兔,琢磨晚上要吃些什么才好。
邬戎机和闻春兰眼睛多尖啊,一眼看出,那只走地兔是死于灵气断绝。
看出长辈们神色中的疑问,邬九思往前一步,细细解释起自己二人此前的发现。
说着说着,他背后,郁青又叫了一声:“九思——你瞧——”
邬九思话音一顿。他有所预感,身子还没转过去,神识已经落在空间里。
同一时间,郁青继续道:“那只金蟾,是不是动了一下翅膀?”
第123章 不止如此
金蝉,一阶妖虫,其身、其蜕,包括其产出的“夜明露”都是炼材。只是也都不怎么值钱,随意找个灵气充沛的林子,往树根一瞄,就能一抓一大把。
郁青原先把它放到空间里,纯粹就是凑数。后头找到其他妖兽,便差不多是将它抛到脑后。
谁能想到,到了最后,反倒是凑数的虫儿给出惊喜?
“是动了一下。”片刻后,邬九思也说,“可为何走地兔、裂柳羊它们都不成?”
郁青顺着这话沉思,邬戎机和闻春兰则还在消化刚刚从儿子那儿听到的内容。
两人都想到了一件颇为重要的事,只是是否说出,恐怕还要看两个孩子接下来的试验结果。
“若说区别,”郁青不大确定地开口,“一边大,一边小?”
只是如此?分明是自个儿说出的话,郁青又觉得并不足够。
他眉尖压下些,继续往下深想。又有些可惜,自己和九思、父亲母亲都不曾修过御灵道,否则的话,怕是已经轻易得出结论了吧?
但是,没修此道,不代表他没有灵宠啊!
念头转了一个弯儿,又转了回来。
众人便见郁青精神一振,拍拍手,呼唤:“吱吱,你在哪?快来!”
这句话后不久,就有一只白乎乎、毛茸茸的小耗子从洞府边角钻了出来,可不就是已经跟在郁青身畔多年的寻宝鼠。
近千年来,它对外露面的时候实在不多。只是每次露面,都会引起一阵惊呼。
众所周知,寻宝鼠各种灵兽养起来是有无数好处没错,可麻烦也不少。自身弱小已经是其次了,最重要的是它寿命短!好不容易用顺了,结果过不了几百年就要换新的,可不是个大麻烦?
因为这个,寻常有养寻宝鼠的修士都很注重打探其他拥有同样灵宠的修士行踪——郁青曾经也是被打听的一员,也是因此,才知道其中关窍——所为倒不是争抢,而是给两只小耗子配个对。若是一窝生出两个以上的小鼠,那就是皆大欢喜。若是只有一只,剩下便有的磨。
可郁真人这只灵鼠,活了起码有两千年吧?
惊呼过后,众人便开始向郁青讨教饲养诀窍。被回复“倒也简单,只是平日待它并不拘束,任它随意来去”之后,又觉得这是郁真人不愿说出真正答案,于是再拐弯抹角,去给郁真人的道侣送好处……
第一次如此,邬九思和郁青都觉得好笑。
第二次、第三次,两人便捏着吱吱的尾巴纳闷。这么简单的法子,莫非当真再也没有人试过?!
再往后……罢了,吱吱还是少出现比较好。否则总有那听不懂话的凑到前面,也是怪让人心烦。
再说如今。等到吱吱灵巧地顺着郁青摊开的手掌到了他的肩头,又亲近地在邬九思伸过来的手指上蹭一蹭,两个人一起笑了。笑过之后,才说起刚才的疑问。
小耗子晃了晃脑袋,开始对着两个主人嘀嘀咕咕。
“吱吱,吱吱……”
区别?简单呀。金蝉这样动辄在地底下埋一百年、两百年的虫儿,一生当中怕是只有出来蜕壳的那半日需用到生发之气。又因个头实在太小,一百只虫儿用到的生发之气,也不到一只走地兔需用上的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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