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何掌门点点头。
“我看你所戴的丹池珠链似乎失去了效用,这水月珠有极强的固器之用,辅以炼化,应当可以修复你手上的丹池珠链。”
玉珠冰凉,白澈的眼眸有些湿润了,他没想到父亲竟会注意到自己腕上的一道珠链。
父亲或许,比自己所想的,更加关心自己。
这水月珠是取百朵熠阳月葵制成,熠阳月葵生于熠阳山上,数量极其稀少,又因其需在皎月的光泽下浸润百年才能生出一朵,是以珍稀至极。
如此珍宝,父亲竟然给了自己。
白澈难免心中感动,“谢父亲。”他说得珍重。
白澈回到非麓峰时已傍晚时分,橙红的天际下覆盖着深紫的暮色,淡黄的昏光将忘垣园内的白墙青瓦照得柔和。
刚入园林,就被芙蓉花香扑了满脸。
一个银袍少年朝白澈跑来,剑眉,凤目,金灿灿的霞光洒入他的眼睛,看上去如梦似幻。一道弯眉扬唇的笑斩尽了面目的锋利,少年的脸上只剩粲然。
白澈愣了一瞬,看着李正弦脚踩芙蓉向他奔来。
“师尊,你终于回来了!”
李正弦笑言平视着他,一张脸近在咫尺。
“我等了你好久。”
他的脸上泛起细微的粉红,但被麦色的肤色掩盖住了。
白澈淡淡道,“与掌门说了些事。”
“哦。”李正弦不动声色地靠近他,“师尊,我们这次要在主宗待多久啊?”
“近日魔族蠢蠢欲动,侵扰修真界,掌门已联络了鹤梦宗与柒池宫一同除尽破结界而入的魔修。等此事尽了,便可回千规门了。”
“魔族?听说魔族杀人如麻。”
白澈点点头,“魔修以浊气为源,喜杀戮,重六欲。绝非良善之辈。”
看着李正弦那对明亮透彻的眸子,白澈一时有些心虚。
他既已经寻到了菩提根,那自然就要趁热打铁,赶快将唤灵之术的最后一重参破。
方才他已和父亲说了自己要闭关修炼之事,但是看到李正弦这张脸,他就莫名头疼。
这孩子粘人得很,告诉他吧,定然又是一番纠缠哭闹,不告诉他吧,只怕后果更加严重......
白澈纠结了片刻,才长叹了一口气。
开口道,“正弦,为师接下来要闭关修炼,这段时间你就先待在非麓峰好好修炼吧。”
果然,李正弦一听就炸毛了,“什么!师尊,你又要闭关修炼了!”
【作者有话说】
写到此处,很想来一句,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第0033章 魔气
白澈心想,看吧,果然如此。
看到白澈脸上的无奈,李正弦很快就转换了情绪,眼睫低垂,抬起头时面上满是恳求,“师尊,可以带上我一起吗?我就在一旁待着,不会打扰你修炼的。 ”
白澈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觉得呢?
芙蓉花落,风卷微香,李正弦心梗了一下。
随后,他说了一句很傻的话,“师尊,你可以不去吗?”
“我不想和你分开。”
他的声音很低,以一种很低的姿态,恳请,恳求,恳切。眼中怀着希冀的光,如尘光浮动般闪烁着。
白澈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心莫名软了一下,随后,他道,“放心吧,为师这次闭关不会很久。”
“不会很久是多久?”
这话有些僭越了,但李正弦还是脱口而出。
“个月有余吧。”
李正弦明显有些不悦了,“师尊觉得个月有余是很短的时间吗?”
白澈也是无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闭关修炼就像犯了滔天大罪一样,他想了想道,“正弦,为师这也是在培养你独立的能力,你总是这样黏师父,终归不好。”
吧嗒。
吧嗒。
李正弦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了,像新下的秋雨,一串接连一串,打湿了衣襟。
他就这样一边流泪一边看着白澈,声音都模糊了。
“师尊,我只是...我只是一个人待得太久了呜呜......我已经十来年没有人陪了,好不容易遇到了师尊呜呜.......我就想和师尊待久一点......”
他一边哽咽,一边抬手去擦脸上的泛滥,看得白澈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阵阵苦涩涌上心头,白澈不熟练地安抚着李正弦,“莫哭了,为师很快就出关了,出关后为师一定好好陪你,好吗?”
李正弦满脸泪痕地看向白澈,声音如一团湿透了棉絮。
“真的吗?”
最后一缕霞光洒入他红棕的眸子,心头发涩,一阵热流却堵住了胸口,白澈试图抚平发涩的心口。
他抬手拭去李正弦脸上的泪,有些烫。
李正弦愣怔了一下,而后疾速抓住了白澈的手腕,眸子一闪一闪。
“师尊.....”。
腕上袭来一阵粗糙的滚烫,白澈眼睁睁看着他的徒弟将脸放在自己掌中,蹭了一下,又一下。
满手的湿润。
他的目光在李正弦握住自己的手上停留了半息,终于吐出一口气,“真的。”
他这徒弟太缺爱了。
短短一个月,在菩提根的辅助下,白澈终于修得唤灵之术。
然而震惊却在心头久久无法平息。
胸膛起伏,呼吸难平!
一睁开眼,已是一双红透了的眸子。
里面甚至有些湿润。
心中的怒火还来不及平息,而后下一刻,元神间传来一阵刺痛。白澈冷吸一口气,捂住胸膛,心脏似在耳畔鼓动。
咚咚咚!
咚咚咚!
不好!
白澈即刻催动听风路绳,直朝濯枝洞外飞去。一出洞门,却被一道青色的身影挡住了视线。
“阿澈!你出关了!”
上官初台笑得灿烂,迎着日光,朝白澈跑去。然而,当他伸手欲拉白澈的手时,却被躲开了。
他抬起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伴随着眼中的失落,一同落了下来。
而后,他勉强地勾起唇来,“阿澈,我等了你好几日了。”
像是在说我一直在等你。
白澈心感不安,已然没有搭理上官初台的心思,他看都不看上官初台一眼,“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上官初台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袖角,声音中有急色,“阿澈,我跟你一起。”
他的那双绿瞳中透出柔和的光,恳求之意明晃晃地摆出来。
“好不好?”
若是以前,白澈看到他这种神色,必然直接答应。但是现在,物是人非,或者说是物是人是,白澈对上官初台再没有当年的信任和亲和了。
他淡漠道,“不好。”
说罢,白澈直接扯下袖子,朝峰外飞去。
他就这样飞走了。
又一次这样。
上官初台怔怔地看着白澈远去的方向,眸中的柔和消失得一干二净,白澈的冷漠如尖刀剜着他的心,一刀一刀,但他却还是甘之如饴。
他就是要如此甘之如饴。
他就是要白澈!
上官初台深深呼出一口气,眼眸幽深,喃喃道,“没关系啊,阿澈,没关系。”
无论如何,我一定娶你。
他摩挲着手指,而后放到唇下,一吻。
越朝金绳指引的方向而去,白澈心中越是心惊胆战。这不是去屠鬼窟的方向吗?
李正弦怎么会在屠鬼窟!
白澈催动灵力加快了金绳飞行的速度。
屠鬼窟是上玄宗关押鬼怪之地,里面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若是李正弦真来此处,白澈压下心中的不安。
他紧随听风路绳,直接闯入屠鬼窟。屠鬼窟内漆黑一片,鬼怪哀嚎不绝于耳,白澈一踏入窟内,团团黑雾便不知死活地缠了上来。
他直接化出原形,漆黑的刀刃伴随着一阵罡风朝黑雾一斩,霎时间,团团黑雾被劈成两半,如流水般落在地上。
黑流淌了一地,还在拱着身子大喊大叫。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黑流一边喊叫,一边朝四面八方逃窜,再不敢靠近白澈。
灵力翻涌,白金色的光芒浮动全身,白澈一摆鲛尾,倏地一下,朝前方游去。
他游了几刻,终于感受到李正弦的气息。
血流一路延伸,如一条赤红长毯,铺红了污黑的地面,往前一看,一只手臂赫然躺在地上,已被啃食得只剩根骨头了。
腥臭味铺天盖地。
白澈愣了一瞬,竖瞳微扩,直直朝前飞去。
他抬起手,拾起地上的手骨,右手控制不住地发颤,血流如溪水流过他的指间。
带来一点湿润。
一刹那,他飞也似的朝前冲去,身侧的血腥气划过他的面庞,他看见了单手撑剑,跪地的李正弦。
他摇摇欲坠,周围的恶鬼还在张牙舞爪。
李正弦的目光摇晃,最后落到了白澈身上,声音如羽毛那样轻。
“师尊,你出关了......”
话音落地,哐当一声,李正弦倒落在地。
白澈的心似乎跟着落了下来,直到鼻尖发酸,眼角红了彻底。斩万生被主人死死握着,伴随一斩,刀光铺天盖地地朝恶鬼劈去。
霎时间,白光乍起,凄厉的惨叫响彻窟内。
“救命啊!救命啊”
“绕我一命吧,求你了!!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最后一只恶鬼连滚带爬地哇哇乱叫着,然而白澈暗沉的面色却没有任何改变。
手起刀落!
浩荡灵力直接震碎那具鬼体,黑雾烟消云散。
白澈咬了咬牙,才转过身,来到李正弦身侧。他的左手被削断了,鲜红的血流顺着那道狰狞的大口子淌下来,流了一地。
银色的长袍变成了红袍,看上去触目惊心。白澈心头紧了又紧,半跪下来给他疗伤。
然而,当他看到李正弦伤口处那若隐若现的黑气时,他完全怔住了。
这是......
这是......
这是魔气!
白澈完全懵了,怎么会!
李正弦身上怎么会有魔气,他不是菩提一族的吗!!
怎会如此!!!
他......白澈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看着李正弦那张惨白的脸,一种难得的苦痛和纠结充斥着他的内心。
李正弦如果是魔的话......
李正弦如果是魔的话......
白澈握住微微发颤的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快运转。修真界对魔族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如果李正弦是魔的话......
他静静看着李正弦,最后一咬牙,一道白金色的灵力笼罩了身前的血人。
他要护他。
“阿澈,你回来了。”
上官初台欣喜地朝白澈跑去,然而当他看到白澈怀中的李正弦时,脸上的笑凝滞了。
他扯了扯嘴角,压下心中的妒意。
“阿澈,他......你徒弟怎么了?”
白澈冷道,“他受了重伤,你先走吧,以后非麓峰......你还是不要来了。”
“不要这样阿澈。”
上官初台紧紧跟在白澈身后,“我也可以帮你一起为他疗伤的。”
“我也可以......”
白澈转过头来,面色如霜,声音冰凉,“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这话将上官初台怔在原地。
他忽而朝前猛地一闪,声音中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温和冷静。
“阿澈,你什么意思!”
“你说不要就不要吗!”
“你为何要对我如此狠心,我做错了什么!”
上官初台几乎是撕心裂肺,他颤抖着唇,眼底湿润,手指芙蓉树,“阿澈,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就在这忘垣殿前,芙蓉树下,那时候,我弹琵琶,你舞剑。我们说了要这样一辈子,你不记得了吗?”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吊坠。
那是一枚乳白色的骨架吊坠,上面泛着淡淡的幽绿色光芒,吊坠在他手中紧紧握着,青绳被细风吹得微微飘摇。
上官初台连忙抓住白澈的手,“阿澈,这是我千辛万苦才炼化而成的三星骨玉吊坠,以三星骨炼化而成,三星结缘,此生不弃。”
“你父亲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了,三月初三,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到时候,我们就在这忘垣殿前成婚,好不好?”
白澈的步子停下来,怀中的身子越来越凉,他转身看向身侧的人。
他的眼中泛起了泪,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淡绿的光芒融和了泪光,一双眼睛就像幽青的绿宝石。
风吹过来,过往的许多日子,似乎就在眼前。
多年以前,上官初台就在那颗芙蓉树下,弹奏着心爱的木琵琶,他则舞剑,白粉色簌簌落下,柔和了时光。
就像是一场梦。
白澈喉头哽咽,眼睫低垂,像是蝴蝶落地。
他掩下杂乱的苦色,“上官初台,我对你无意。”
“成婚更是不可能。”
“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他狠狠挣脱被人握住的手,朝大殿步去。
“阿澈!”
泪珠滴落吊坠,泛起一片晶莹,一人肩头颤动,惊落粉白。
好一会儿,上官初台才恢复面色,他抬起手看着漆黑的兽皮手套,默默发呆,他刚刚用这只手抓住了白澈的手,仔细感受,冰凉的兽皮上还有另一个人余温。
可是,他眉头微皱,打量着上面细微的血迹。
不对。
这血,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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