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钟,是沈敏唯一的胜算了。
这个机制开启,已经赌上高塔的全部。
祭雁青带不走沈决,也带不走陨石。
沈敏笑着,笃定祭雁青离不开了。
第93章 用他来换
然而祭雁青只是将昏睡的沈决放下,从容地走到百层楼窗边。
沈敏眼睁睁看着窗外,在几毫秒内疯长而至顶层的一株藤蔓。
她瞪大双眼,想要从地上爬起来阻止,却又无力地跌回去。
祭雁青抬脚踏上巨型藤蔓的绿色叶片。
目光漠然注视着高塔内混乱的一切。
“想要陨石,拿沈决来换。”
这句话说完,那藤蔓以肉眼无法观测的速度,迅速抽离不见。
…………
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沈决从沉重的黑暗意识中醒来。
睁眼,入目是自己卧室熟悉的摆设。
以及见他醒来,惊喜睁大眼睛的卓瑶。
卓瑶从沈决床边的凳子上跳上去,边往外跑边喊,“沈阿姨,哥哥醒了!”
头很疼,里面像是被人塞进了一把锥子,不停地钻着他的神经。
沈决扶着头,蹙眉坐起身。
胸口的挂坠随着动作轻滑了出来,那一抹红色蓦地勾起他昏睡前的回忆。
祭雁青恢复记忆了,并拿走了陨石。
他昏迷前,是祭雁青把他打晕的?
那他现在又怎么在自己家里?
无数的问题充斥着沈决剧痛无比的脑子,好像要生生把他的脑子挤炸。
“醒了?”
一道女声突兀响起,沈决抬头,看到沈敏一愣。
“沈主任……”
沈敏从没有来过他私人的住处,沈决已经记不清,家里多久没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出现了。
“在家就不用叫沈主任了。”
沈决又是一怔。
沈敏久违地没有穿着那身冰冷的白大褂,她系着围裙,头发用一根发簪挽起,左手胳膊上缠了很厚很厚一层绷带,右手中端了一碗冒着热气,香气扑鼻的鸡蛋面。
“我还不知道你收养了一个女孩,虽然这孩子很可爱,但是你也应该跟我这个母亲商量。”
沈敏坐到沈决窗边,将面放在床头柜上,不穿白大褂的沈敏,看上去是那么温柔。
她的态度让沈决手足无措。
卓瑶跑过来握着沈决的手,眼睛通红,“哥哥,你睡了好久,瑶瑶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你以后不可以睡那么久了。”
沈决茫然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抚。
只是被劈了一下后颈,不会昏睡三天之久。
沈决不清楚自己昏睡那么久的原因,现在他的脑子里一团浆糊,神经又乱又疼。
他有问题要问沈敏,于是支开卓瑶。
“高塔的危机解决了吗?阿青……祭雁青,还在高塔?”
高塔戒备那么严,沈敏现在看上去也并无焦虑。
沈决猜测,祭雁青恐怕已经被抓回实验室了。
陨石拿回明明是好事,沈决却开心不起来。
他忍不住问:“祭雁青,抓回来了吗?”
沈敏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她看向这个自己生出来后,就没怎么管过的儿子。
沈决有着和她相似的眉眼,相似的履历,相似的人生。
他身上淌着自己的血,就该为了高塔,为了D星所有的人类,无私奉献。
沈敏未答,而是催促沈决,“面要凉了,再不吃就该坨了。”
沈敏并不下厨,她也不会做饭,所以那碗面的卖相并不好看。
沈决抿了抿唇,端起碗,默默吃完了这碗有些坨,且很咸的面。
“母亲。”
等他吃完,想再问刚才那个问题时,沈敏打断了他。“祭雁青逃走了。”
沈决捧着空碗,一顿。
他不解地看向沈敏,沈敏沉默一秒,别开了与沈决对视的视线,又恢复从前的语气,冷冰冰说:“我开启了高塔的紧急防御,但祭雁青还是逃走了。”
沈决不自觉握紧碗。祭雁青……逃走了。
沈敏想到祭雁青便忍不住痛恨的表情,她闭了闭眼,对沈决说了祭雁青临走前留下的话。
“他说,想要陨石,就拿你去换。”
“沈决,为了高塔,为了D星,你必须去换。”
这句话像把生锈钝化的刀,不轻不重在沈决心上划了一下,伤未见血,但在刀口上留下难以磨灭的锈迹。
手中碗里只余下些许温热的面汤,已经恒温了,沈决却觉得如同烙铁一样烫着他。
口中的面味,也苦涩的要命。
他喉头干涩地滚了滚,自嘲地笑了一声。
放下那碗逐渐冷掉的面汤碗,沈决答应了。
“好。”
他如此痛快,反而让沈敏有些不知言语。
祭雁青的能力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去,是个知情的人都知道是去送死的,就算不死也是羊入虎口。
像是为了补偿沈决一点什么似的,沈敏说:“在你拿到陨石后,高塔会想办法救你出来,如果你…活着回来,高塔会命你为90层副主任。”
沈决静静听着沈敏说完了这些话。
良久,两人都没再说话,屋子里只有窗帘被风吹起的沙沙声。
“沈主任。”
“我会为了D星的人类去换陨石。只是为了D星。我同意你的一切安排,但我有个条件。”
沈决望向风和日丽的窗外,停顿片刻,“我要退出高塔。以后我不再是高塔的一员,很感谢您这么多年的照顾,这次过后不论死活,都不必给我殊荣了。”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枷锁,那些枷锁整整困了沈决25年。
在这一刻,在那碗坨掉的鸡蛋面之后,沈决突然不想再被束缚了。
其中也包括那道名为亲情的镣铐。
沙漠中徒行的流浪者,穷尽全力找到的,到头来还是一片海市蜃楼。
沈决忘了那天沈敏的表情,忘了她后来说的话。
他收拾了行囊,将所有能挪用的财产,房产,全部整合在一起。
这是留给卓瑶和卓然的。
沈决叫来闷闷不乐的卓瑶。
“瑶瑶,想见你小姨吗。”
“哥哥,你和雁哥哥也不要我了吗?”
沈决说不出来话。
他想解释什么哄一哄卓瑶,却一个字也解释不出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再见卓瑶。
所以沈决说不出来哄骗卓瑶再见的话。
沈决牵强地笑了笑。
“卓然,我知道你听得见。”
与卓瑶体内的共感蛊说完话,沈决安静地等待了两天。
两天后,卓然出现在沈决家门口。
沈决把一叠文件交给卓然:“这些是我全部的财产以及房产,足够你们在城市中无忧生活一生,很抱歉,我…不能继续照顾瑶瑶了。”
卓然穿着熟悉的苗服,抱着卓瑶,卓瑶趴在卓然肩膀上哭鼻子。
通过共感蛊,卓然也知道了祭雁青跟来城市的事。
“大祭司虽然拿回了陨石,但是却没有回寨子,我不知道他在哪,寨子现在被我阿爹管着,我想他可能不会回去。”
卓然盯着沈决,拧眉,她的恋爱经历也是一片空白,只知道他们不应该这样,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跟大祭司之间,就像一团乱麻,无论怎么都理不清,你们之间,还有很多隔阂,隔着那些雾蒙蒙的东西,你们谁也看不清谁,所以才,总是在彼此伤害。”
她想问沈决爱不爱祭雁青。
可转念一想,沈决被大祭司种了情蛊,问不问没有区别。
于是她又懊恼又烦躁地说:“大祭司让你去换陨石,就一定会把陨石给你,但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他,他那么喜欢你,总不能是杀了你。”
第94章 一半陨石
再次踏进这片曾无数次幻想着逃离的森林,沈决心中竟异常的平静。
到达熟寨后已是深夜,清冷的月辉洋洋洒洒落下,照在近在眼前的森林,沈决往生寨方向走。
这片森林像是永远都不会失去葱郁,常青树四季常绿。
青石板小路上,停着一条银白的小蛇。
祭雁青被关在高塔时,银蛇并没有带在身上,现在祭雁青离开了,银蛇也跟了过来。
银蛇吐着信子,矗立在路中间看着沈决。
沈决知道它能听懂:“我来了,他在哪儿。”
银蛇吐了吐信子,扭过身子,爬行一段便回头望着沈决等他跟上。
沈决明白它的意思,跟了上去。
银蛇带着他,在林间小道上徒行了一小节距离。
来到一座孤零零立于森林中的吊脚楼。
望着眼前的景象,沈决愣了愣。
这座吊脚楼是……祭雁青在生寨之外的屋子。
祭雁青……在这里?
这栋吊脚楼里有沈决太多阴影,一靠近,他就无法控制地指尖发颤。
银蛇窸窸窣窣爬进草丛,片刻,从草丛后面走出一个人。
那人身着一身无袖交领的绛红色苗服,头戴银饰,臂腕上的银环随着动作叮铃铃响着。
这身苗服与沈决第一次见祭雁青时的那套很像。
恍惚间,如同回到他们第一次相遇。
山中很冷,祭雁青穿得那样单薄,仿佛感觉不到凉意一样。
银蛇顺着祭雁青的衣服,一路爬行至祭雁青乌黑的长发间。
沈决不自觉攥紧双手,两条腿像灌了铅,沉重地站在原地与祭雁青四目相对。
祭雁青朝他走近,每走一步,他身上的银饰便清响一声。
熟悉的草药香气近在咫尺。
沈决的心跳不受控加快。
他略微紧张地滚了下喉结,鼓起勇气抬头,“我来了,陨石在哪。”
祭雁青不说话,沉默地垂眸望着他的微微发白的脸。
他的手轻轻捏住了沈决的下巴,靠近他,呼吸与他的交织在一起。
“陨石,只会给你们一半,且暂时还不能给你。”
他挨得太近了。
好像下一秒,祭雁青就要吻上他。
沈决愕然,“一半……”
祭雁青指间微微用力,让他仰起头,接着俯下身,目光落在他的眼皮褶皱中间,那颗很小很小,随着眼皮紧张眨动,而忽隐忽现的粉痣。
“陨石不属于你们,你们不能想要全部。”
“阿决,你知道交换陨石的后果是什么吗,就敢一个人来?”祭雁青说着话,离沈决的唇越来越近。
他当然知道。
祭雁青不可能会再放过他,他脱离了高塔,也无非是从一个牢笼,跳到祭雁青为他编织的另一个牢笼。
他不清楚恢复记忆的祭雁青会怎么折磨自己,他甚至没抱有自己还能活着的想法。
情蛊还在,在他踏进这座森林的那一刻,他的生死就已经被祭雁青攥在手里了。
沈决竭尽全力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怯场,却在祭雁青快要吻上他时,害怕又紧张地闭上了眼。
然而祭雁青并没有吻他,在离他的唇还有几毫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沈决睁开眼,望进祭雁青那双带着几分戏谑玩味的眸子里。
意识到被耍了,沈决的脸刷的一下恼羞充血红成了苹果。
他羞赧地去挣祭雁青掐着他下巴的手,但祭雁青用了力,强迫他继续看着自己。
他对沈决说:“在你们挖走陨石后,神树便渐渐枯萎,你曾是它认可之人,你与我的血灌养它三日,三日后神树复活,我才会把另一半陨石给你。”
说完,祭雁青松开了捏住沈决下巴的手,淡然收回落在沈决身上的视线,好像刚刚只是一时兴起的捉弄。
他的态度让沈决有些陌生,还有些…说不上来的疏离。
祭雁青临走前,说:“今夜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同我一同回寨子。”
说罢,祭雁青离去。
未关的房门,月光倾泻而进,祭雁青的背影消失在竹廊。
这有些超出沈决的预料,祭雁青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待他偏执疯魔,反而多了几分疏离,还有距离感。
他看不透祭雁青,也猜不到他的想法。
复活神树,需要三日,祭雁青要回寨子。
可是寨子里,没有人信服他了,他还能回去吗?回去后,有人欢迎他吗。
祭雁青现在的态度给沈决一种三日后,他一定会将陨石交给自己,并放自己离开的感觉。
可是,真的会如他所想的那般吗。
沈决不知道。
次日清晨。
祭雁青一大早便同沈决出发去生寨。
路上,祭雁青走在前面,沈决在后。
祭雁青的步伐永远比他快上几步,沈决跟得吃力,祭雁青也没有等他的意思。
最后沈决实在走不动了,干脆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
听到身后动静停了,祭雁青才停下脚步。
沈决用了根木棍支撑,他常年在高塔工作,几乎没有什么消耗体力的活,身体素质并不强,这会儿只是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便累的满头大汗,脸颊热的通红,气喘吁吁,两条腿抖得不行。
“我,我实在走不动了。”
祭雁青漠然看着他,没说什么,却是停在原地等他。
好像自从他们见面以后,祭雁青便没有主动跟他说过什么话。
沈决握了握木棍,擦了下下巴上的汗,抬眸望了眼几步之遥的祭雁青。
他立于一棵青松之下,眉目昳丽,容貌出尘,那双清清冷冷的丹凤眼,漫不经心瞥着他,开口道:“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就继续出发,我不想在山中过夜,所以要赶在天黑之前到达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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