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着。”
沈决乖乖把两只手按在水里,侧头看祭雁青将他熬好的汤药装进食盒里。
“你现在就要去新寨吗。”他犹豫了一下,说:“要不,你别跟阿喜婆婆说是我煮的,我怕她不喝。”
祭雁青装好汤药,走过来,让沈决把手拿出来,擦干水,然后将抹有地榆煎液的纱布缠在他烫得最严重的那只手背。
沈决眨眨眼,手上的疼痛被心里的甜蜜覆盖,“原来是给我煮的烫伤药。”
祭雁青垂眸不语,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缠完纱布,沈决叮嘱祭雁青:“阿青,你不要说是我做的。”
祭雁青剪掉纱布:“你和我一起去见她。”
第128章 还给他吧
阿喜婆婆需要静养,她没有跟寨民们搬去新寨,而是在离新寨远一点的地方,建了一座矮矮的吊脚楼居住。
祭雁青还原了阿喜婆婆原本住处的模样,四周还是花圃,篱笆园。
只是花圃里洒了的花种,要明年才能开花。
一条青石小道通往阿喜婆婆的吊脚楼,走在上面,沈决一直在紧张。
沈决想着,如果阿喜婆婆真的不愿意见他,那他马上就走,避免他让老人生气,又伤了身体。
祭雁青走在他前面,快到门口,他停下,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沈决,让他拿着。
沈决接过,临近到门口,又心生胆怯。
“我……”
沈决正要说什么,祭雁青就已先推门进去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
阿喜婆婆见到祭雁青,很是高兴:“阿青来了。”
祭雁青走上前,“阿婆。”
阿喜婆婆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
原本因为见到祭雁青而扬起的笑脸,在看见祭雁青身后的沈决时,僵了僵。
沈决尴尬地小声喊:“阿喜婆婆。”
阿喜婆婆没有应,虽没像上次一样直接赶沈决走,但也没有欢迎他进来的意思。
祭雁青:“沈决给你炖了些补汤。”
望着老人清瘦的骨架,沈决心里不是滋味,阿喜婆婆,是在祭雁青吐血倒下后病的。
这一病,就将身体病垮了。
在苗寨待的时间长了,沈决的苗语愈发精湛,说得也越来越流畅。
“阿婆,你尝尝这个汤,对你身体很好的。”
阿喜婆婆望了眼沈决,“你拿回去吧,我不喝。”
沈决举着食盒手臂僵硬在空气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阿喜婆婆的不原谅在他意料之中,来的路上沈决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难掩失落。
因为阿喜婆婆是祭雁青最尊敬的人,阿喜婆婆若不赞成他和祭雁青,沈决心里就会永远有一道梗。
他低落地收回食盒。
阿喜婆婆瞥见沈决的手上缠了厚厚一层纱布,又看见他手指上大大小小的水泡,微微诧异。
这汤,还真是沈决亲手炖的,她还以为是祭雁青做好,让沈决拿过来献殷勤。
“那你们聊,聊完了我再进来。”沈决攥紧了食盒,难堪让他无法在阿喜婆婆面前继续待下去。
想让阿喜婆婆重新接受自己,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了。
沈决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阿喜婆婆的神情复杂起来。
在沈决走到门口时,又叫住他,“等等,汤放下吧,小知最近照顾我也很辛苦,我不喝给小知喝,总比你带回去浪费了好。”
沈决微微一怔。
汤他带回去,两人喝不了多少,也不需要喝滋补药,带回去只能给祭雁青的花当养料。
“好。”既然阿喜婆婆都那么说了,沈决便重新走回来,将药汤放在桌上。
沈决走出去。
阿喜婆婆虽侧对着沈决,但余光一直在关注着他的背影。
祭雁青看着她,说:“阿婆,南知身体很好,不需要喝药汤,你不是真的想拒绝沈决。”
阿喜婆婆瞪了祭雁青一眼,小声斥责:“你惯会护着他,我太快原谅他,万一他有一天又对你不好了怎么办?他毕竟伤过你一次,阿婆担心也是正常的!”
“他不会再伤我。”
阿喜婆婆轻轻哼了一声,不作答,让祭雁青推着自己走到橱柜边,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瓶子,塞到祭雁青手里,刀子嘴豆腐心说:“这个,比地榆治疗烫伤好用,你拿回去吧。”
祭雁青握着药瓶,轻笑,“嗯。”
“罢了,你幸福,我就什么都不说了。”阿喜婆婆,又从枕头下面,拿出来一个用手帕一层层仔细包着的玉镯。
那是阿喜婆婆,第一次见到沈决时,送给沈决的见面礼,后来被沈决让卓然还给阿喜婆婆了。
“这个,本来就是给他的,你帮我还给他吧。”阿喜婆婆将镯子递给祭雁青。
祭雁青接过,“阿婆,汤要凉了,他熬了很久。”
他是在催促阿喜婆婆,趁热尝一尝沈决为她做的汤。
尝了,也就代表着彻底原谅,重新接受。
阿喜婆婆又无奈,又觉得两个孩子如今的幸福来之不易,叹了口气,说:“你帮我盛一碗吧。”
喝完一碗汤,阿喜婆婆放下碗,“跟你做的味道很像,是你在一旁指导的吧。”
“他没下过厨。”
这番护短的深意,阿喜婆婆亦明白了祭雁青的心。
“汤不错,让他过两天再给我炖一盅吧,我累了,你可以带他回去了。”
祭雁青将阿喜婆婆推回屋内,把她腿上的毯子往上盖了盖:“过两日我们再一起过来看你。”
阿喜婆婆闭上眼,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之前偷听来的,都没有好话,这一次沈决没有听,只是安静地,站在离屋子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等着。
祭雁青出来了。
沈决抬眸看他。
“走吧,我们回去。”
沈决起身跟上,“嗯。”
路上,祭雁青问他:“你不想问问,我和阿喜婆婆都说了什么?”
沈决一愣,随即摇摇头,“不想。”
“为什么。”
“怕问了让自己不开心,阿喜婆婆是因为我病倒的,她如今不喜欢我也在情理之中,她是你很重要的亲人,我会努力让她重新接受我的。”
不问是因为怕听到阿喜婆婆说让祭雁青跟自己分开之类的话。
他可以接受阿喜婆婆的责骂,却不能接受让自己离开祭雁青。
他与祭雁青之间的安稳,太过来之不易,太过艰辛,是沈决穷尽全部才得来的幸福。
那是他的爱人。
他要一生相伴的爱人。
怎能与之分离。
所以他不想问祭雁青和阿喜婆婆说了什么,也没有去偷听。
祭雁青垂目,望着情绪低落的沈决头顶,未语。
一路上,两人都未再说过一句话,一个心思深沉,一个心情低落。
两人回到家。
深夜。
祭雁青躺在他身边,呼吸平稳。
沈决翻来覆去睡不着。
倒也不是矫情,就是心里总有个事睡不着。
第129章 我明白的
“在想什么。”
沈决一愣,随即翻身看祭雁青,祭雁青仍闭着眼睛,“我吵醒你了吗?”
祭雁青睁开眼,“没有。”
“你睡不着?”祭雁青问他。
沈决抿了抿嘴,“嗯,我在想,阿喜婆婆是不是真的不肯原谅我了。”
真正让沈决担心的,是阿喜婆婆不赞成他再和祭雁青在一起。
阿喜婆婆又是祭雁青最重要的人,如果她坚持不同意,他和祭雁青之间又该怎么办呢。
祭雁青会陷入一个很为难的中间。
“阿青,如果…如果阿喜婆婆,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沈决的下文被手腕上冰凉的触感打断。
他低头看去,登时僵住了,旋即难以置信地看向祭雁青,“这个镯子……”
镯子沈决早已托卓然还给阿喜婆婆了,但是现在却被祭雁青戴在了他手上。
意识到什么,沈决心脏砰砰直跳。
“是…是阿喜婆婆,让你给我的?”沈决不敢置信。
“她已经原谅你了。”
沈决鼻子有些发酸。
“明天去找卓然,她和南知抓了很多野鸡,去讨一只炖汤,明天我们再去看阿婆。”
沈决消化了好一会才接受阿喜婆婆重新接纳的现实。
他扑进祭雁青怀抱,将脸埋进他胸口,小声埋怨,“那你怎么不早点给我,害我伤心了一晚上,阿青你现在是越来越坏了!”
“对了……”沈决忽然想到还有一样东西没拿回来。
他仰头渴望地看着祭雁青,“阿青,可以把坠子也还给我吗?”
坠子是祭雁青母亲的遗物,祭雁青将它给了自己。
那个坠子对沈决和祭雁青来说,意义都很重要。
他现在得到了祭雁青的爱,得到了阿喜婆婆的原谅,但还差一样。
他们之间的定情之物。
祭雁青眸光沉沉,以为是祭雁青在吊着他不肯给,沈决讨好地亲了亲他的下巴,眼巴巴央求:“阿青,求你了。”
他喊一声,便亲一口撒娇:“阿青,阿青。”
“还不是时候。”
沈决一怔,没有明白祭雁青的话,祭雁青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捻了捻他的耳垂,“不早了,早些休息。”
还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
“阿青,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给我?”
祭雁青已然躺了下去。
沈决不依不饶,趴在他胸口,“跟我说嘛……”
“我们的大婚。”
沈决彻底愣住了。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什。什么……”
祭雁青复又睁开眼,目光灼灼看向错愕的沈决,“沈决,你还欠我一场仪式。”
沈决穿过阿喜婆婆绣得苗婚服,戴过祭雁青亲手给他戴的银冠,两人在神树下订过情,亦被神树认可过。
两人之间,唯独差了一场婚仪。
他们原本只差一点点,就要举行仪式了。
却分分合合延迟了那么久。
这场迟来的婚仪,是共同弥补两人的过去。
亏欠翻江倒海席卷而来,沈决攥紧了手指,“对不起。”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道歉。”
沈决颤着睫毛,吻了吻祭雁青的唇:“我明白的。”
他明白祭雁青只要沈决,明白祭雁青克制又疯狂的深爱,明白自己再也不会丢下祭雁青。
第二日。
沈决早早起了床去找卓然讨野鸡。
祭雁青在他后脚起身,准备着炖汤的药材和调料。
卓然没有住在新寨,她一个人学着阿喜婆婆,也在新寨之外建了处小楼。
新寨内,关着她阿爹和杜康。
卓长老与卓然流着同样的血,他用了赤蚕蛊后,遭到反噬,本该死的,却被祭雁青用血蛊吊着命。
他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不停用血脉相连的蛊,呼唤着卓然,要她救自己。
卓然是为了不听卓长老的呼喊,才选择到新寨之外的地方居住。
卓长老间接害死了阿姐,差点让卓瑶嫁给一个老男人当童养媳,又让阿姐的第二个孩子活生生在圣果中被蛊虫咬死,光这些,卓然就无法原谅卓长老。
且不说他还欺辱寨中年轻姑娘,用阿娜伤了大祭司。
是非对错,卓然不会因为那个人是自己阿爹就偏袒维护。
因果循环,他阿爹种的因,果都要他自己承担。
卓然不会觉得祭雁青做得是错的。
他阿爹的罪,就让他阿爹自己赎吧。
卓然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卓长老死后,为他寻一片风水宝地,再低调厚葬。
到卓然家里。
卓然正叼着一根草杆子,坐在门前,支着下巴闷闷不乐。
“卓然。”
沈决走过去喊她。
卓然兴致缺缺抬头:“你来找我干什么。”
“想挑只野鸡,给阿喜婆婆炖汤。”
卓然哦了一声,努努下巴:“野鸡都关在鸡圈里了,你自己去挑吧。”
沈决找到鸡圈,鸡圈用竹子围起来,里面是五六只颜色花花绿绿的野鸡,正低头啄着地上的玉米粒。
野鸡颜色鲜艳,体型很小,沈决挑中一只羽毛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色光弧的目标,正要准备去抓。
忽然被卓然喊停,“那只不行,那只是南知最喜欢的,我要是把它给你,南知又该哭了,不行不行,你换一只!”
沈决:“……”
换了一只颜色最普通的,卓然还是说不行,“这个她也喜欢!这群野鸡她都喜欢,要不是她非要养着,我早都给烤了吃了,算了算了,我见南知也经常给阿喜婆婆炖鱼汤,那儿,我们前天钓的鱼,你拿走吧,别打我这群鸡的主意了。”
卓然关上鸡圈门。
沈决又是一阵失语。
他见卓然一副郁闷的表情,问:“你不高兴?”
“没有。”嘴上说没有,脸上表情恨不得能郁闷两个大字贴上。
“真没事,今天我去找南知,她不在家,她明明答应了跟我去钓鱼的,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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