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点头:“那你慢慢看,不用急。”
陈蓉随意问道:“沈洛,你今后有想做的事吗?”
听到这话,沈洛脑子一空,想做的事,她也不知想做些何事,眼下自己能做的也只有抄书。李缘曾问过秦木愿不愿学医,秦木拒绝了,秦木虽看着不甚聪明,但不喜欢的东西都会明确拒绝,换句话说,便是她很清晰自己要做的事情。现在想想,秦木娶她也只是因为喜欢,若是秦木不喜欢她,她费多大心力秦木也会拒绝。
至于她,倒还真不知自己想要做甚,沈洛轻叹了口气:“你为何想要写话本呢?”
陈蓉正在看话本,一页内容,有一半的字她都不怎么认识,正欲问一下沈洛,便听到了问话,她认真道:“有一点是由于爱好罢,但更多的是我想挣钱。我如今住的院子,是我爹娘当掉了祖传的传家宝才买到的……”说到这,陈蓉有些沉默:“我没甚志向,只是想着在酒楼做活的其他时间,去写话本,多赚些钱,快点将我家的传家宝赎回来。”
沈洛没问是甚么传家宝,她道:“一定会的。”
陈蓉郑重点头。
陈蓉安静的看话本,偶尔请教一下沈洛,沈洛早上醒来太早,看了一会儿话本,便趴在桌上睡着了。陈蓉沉浸在话本中,话本里虽有一些字她不认识,但代入进去,囫囵吞枣也能看完,直到她碰到了一段佛经。她字都认不太全,更何况佛经了,下意识便想问沈洛,谁知一转头,沈洛睡着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陈蓉出门去看,见是秦木,道:“沈洛睡着了,我——”
“别说话。”秦木小声道。
陈蓉微微点头。
秦木看了一眼陈蓉手中的书,对她摆手,陈蓉领会到秦木的意思,便直接离开了。
待陈蓉出了门,秦木将大门关上,回院,把药框放到杂物房里,轻步走进书房,见沈洛趴在桌上,秦木暗想:这么冷的天,连碳都没烧,忘了是冬日嘛。
她疾步去房间拿了件斗篷给沈洛披上,又烧了碳。
忙罢,秦木坐下趴在沈洛对面,静静的盯着她看。等沈姐姐醒了便可以吃饭了,秦木心道。
第44章 文书(四)
早上才寅时,沈洛便醒了,依照这个时辰,秦木原本估摸着得睡个两三时辰,没曾想过了半刻钟,沈洛缓缓睁开了眼,看见秦木,问道:“你回来了,陈蓉呢?”
秦木有些不开心,沈洛一醒便问的是旁人,她支着手臂,撇嘴道:“不知。”
沈洛哦了一声,仔细回忆道:“她好像之前还在问我佛经,我对佛经不甚了解,秦木,你会吗?”
秦木点头:“听师父讲过一些,会一点儿。”
“那你……”
秦木不解:“怎么了?”
沈洛伸手在秦木额头上弹了一下,轻笑道:“你才多大,就学会皱眉了。”
说罢她刚欲抽回手,便被秦木抓住了,虽然是寒冬,但秦木的手是热的,且还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和寒雪的味道,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居然有一种异常好闻的清透味,透人心骨,像是沉淀了千百年的冰雪,而又不仅仅是冰雪,使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就这一瞬间的工夫,秦木扣住了沈洛的五指,拉着她站起来,“沈姐姐,咱们去吃饭罢,我想吃馄饨了,冬至那日没吃上。”
***
坐在馄饨馆里,秦木觉得很疑惑,为何沈姐姐一句话都没说,就跟她直接出来了,有些不正常。
她盯着馄饨馆里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的偷瞄沈洛。沈洛安静的坐着,一句话也没说,没一会儿,馄饨上来了,秦木给沈洛递了双筷子,笑道:“沈姐姐,给。”
沈洛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怎么了。”
秦木道:“我没事,沈姐姐,你有何事想同我说吗?”
沈洛道:“秦木,我还是想抄书,咱们老是出来吃,只你一人挣钱,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想……”
“好呀沈姐姐,”秦木笑道:“沈姐姐喜欢便好,不用同我说明,沈姐姐虽嫁与我,但沈姐姐仍旧是自由的,不能因为嫁与我做事便束手束脚,那咱家不就成了监牢。”
沈洛微微一笑,“多谢。”
秦木摇摇头,“沈姐姐,你我之间,莫要用谢这个词,听着怪刺耳的。”
“好。”
吃罢,秦木与沈洛一起去了老刘佣书店,沈洛进去拿书,秦木立在门口等着。
秦木等了没一会儿,沈洛便出来了,她上前几步,见沈洛只拿了一本书,想起上次沈洛拿的三本,问道:“沈姐姐,你只拿了一本?不过这样也好,做一段时间便休息休息,不用太努力,有我一直在挣钱呢,沈姐姐当个乐事做也成。”
沈洛道:“这次刘掌柜给的是本佛经,上面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字,是用梵文写的,我说过我不懂,但刘掌柜说找了好几人,让我也试试,成不成都给钱,十两银子呢,再怎么说也是钱,你还缺套便行衣,我便接了下来。”
闻此,秦木凑到沈洛边上瞅了眼,惊道:“完全看不懂!”
沈洛笑道:“这是外来的佛经,确实有很大难度,我尽力而为。”
“那我帮沈姐姐研磨。”
“嗯,好。”
***
是日晚上,秦木坐在床上打坐。
自从沈洛接了那本梵文的书,便也再没和她同时睡过了,之前还同意让她研磨,后来说她太碍事,将她赶出了书房。
秦木委屈,但说也没用,只能默默受着,她已经一个月没抱过沈洛入睡了。期间陈蓉来过几次,和她的结果一样。
她望眼欲穿的盯着门口,虽然心知如今这个时辰沈洛不可能会回来,但她依旧盯着门口,把每日等沈洛,变成了她的习惯。可惜最后等睡着了也没等到。
丑时一刻,烛火忽明忽暗。
沈洛合上佛经,最后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梵文,才将毛笔搁置到琉璃山笔架上。刘掌柜让抄的这本书梵文名字叫《摩诃止观》,其要求是将梵文一字不错的誊抄下来,需断句,但不能改变其意。
对于她来说,最难的便是断句,一般来讲,断好的句是留给附庸风雅之人收藏,读书人一般不断句,对于这梵文,她能誊写却不解其意。
而《摩诃止观》这本书她也并未听说过,因此在拿到此书的次日,便回家找爹爹借了两本翻译好的佛经来参考。爹爹给她的书分别是《金光明经玄义》和《妙法莲花经》,这两本书分别有梵文和中原雅言,对她帮助很大。
刘掌柜虽不限时间,但沈洛自从拿到《摩诃止观》便一直没闲下来过,历时近一个月,才抄写了书的十分之一,对她来说,佛经太过晦涩难懂,怪不得秦木不喜欢。
想到秦木,沈洛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这个时辰,秦木应该睡了。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是甚事呢?
沈洛起身,她拿着蜡烛,缓步出了书房,正屋的门从里面锁住了,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她蜡烛所经之处事明亮的。
行至内室,还未推开门,便见到一根小蜡烛头顽强的立在桌面上,似乎要燃尽它最后一丝蜡油才肯罢休。沈洛推开门,便听到了秦木低哑的声音,“沈姐姐,你好了么。”
沈洛有些愧疚:“你怎么醒了?”
秦木从被窝坐起,小声道:“我想和沈姐姐一起睡。”
沈洛鼻头一酸,走上前,将蜡烛放到一边的床头桌上,摸着她的头说道:“秦木,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秦木微微摇头,“沈姐姐,我们要出去玩吗,今日过年,谢玉珍她们已经去了,我也想去,沈姐姐陪我去好不好?”说罢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沈洛。
沈洛总算知晓她忘了甚事,忘了今日过年。往常她虽没太注意时间,但爹娘会操办,如今她成了亲,有了新家,这所院子也只有她和秦木二人,她一忘,秦木也不说,便无人告诉她了。
看着秦木的表情,沈洛眼眶微红,她拉着秦木的手,“日后有甚想玩的、想要的直接和我说,不用为了我委屈自己。穿好衣裳,我带你去赏灯。”
秦木道了好,又笑道:“我说过好几次,但沈姐姐总说以后,我在等沈姐姐说的以后,我现在是不是等到了?”
沈洛道:“是。”
有沈洛和她一起,秦木立时精神了,她从床上下来,拿过屏风上的衣裳便开始换,沈洛见她太急,上前为她整理。秦木傻呵呵的笑着,瞧着沈洛认真的神情,忍不住亲了口她的脸颊。沈洛顿时抬头看她:“做甚?”
“没、没甚么……”秦木心虚的别开眼睛。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沈洛的反应,秦木轻轻叹了口气,接过沈洛递过来的冬帽带上,“沈姐姐,去哪赏灯?”
沈洛道:“先去吃饭。”
秦木笑道:“那我去拿钱、钱、钱……”说罢她睁大了眼睛:“沈姐姐,你亲我了!”
沈洛不置可否:“怎么了,难道只能你亲我?”
秦木手足无措,“没。”
这是沈洛第一次愿意亲她,女孩子一般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才会愿意有亲密接触,这么说来,沈洛难不成已经开始喜欢她了,像是为了得到这个答案,秦木急忙问道:“沈姐姐,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
沈洛没言语,摆脱秦木的手大步走向前方。
一出门,二人俱嗅到了冬日竹林的清新味道,这味道嗅着使人身心愉悦,令人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秦木的追问声在夜里格外好听,像琴音与玉石一同发出来的声音般悦耳,沈洛没回头,院内雪层很厚,二人谁都没去处理,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为寂静的大地带来了一分调皮,与此同时,还有秦木的声音。
“沈姐姐,你慢点走儿。”
她已经很慢了。
“沈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有一点。
“沈姐姐,我想吃胡饼,你想吃啥?”
想吃给你买,至于她,还不饿。
“沈姐姐,你等我一会儿,我锁个门。”
将门锁上,秦木大步跑上前去握沈洛的手,“沈姐姐,你手好凉,我来暖暖。”
出了院子,秦木发现路上空无一人,连个火星子都没,看来陈蓉已经去镇里玩了,沈洛目力不好,被她拉着手目视前方,看起来十分乖巧,见沈洛如此,她心里忽然产生一丝玩味。
“你干嘛!”沈洛立时睁大了眼,连声音都提高了许多,秦木的手虽说不凉,但放进衣裳里还是冰,沈洛快速离秦木几步远,不想与她挨着,她后背起的鸡皮疙瘩现在都没消。
秦木讨好的笑道:“沈姐姐,你离我太远了。”
沈洛瞥了秦木一眼,加快了脚步。
“沈姐姐,你别跑啊!”
秦木说着追上前,刚碰到手,沈洛跑的更快了。玩归玩,秦木念着沈洛目力不好,没太过分。
俩人一路玩闹到镇里,镇上灯火通明,虽已到夜半时分,可依旧人声鼎沸。
秦木大步上前抓住沈洛的手,嘿嘿道:“沈姐姐,我抓住你了。”
沈洛撇嘴:“不算,你耍赖!”
秦木道:“我没有!”
沈洛反握住秦木的手,道:“你方才跑的很慢,一到镇里就像飞一般,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在耍我,我不和你玩了!”
秦木没解释太多,直接从沈洛背后揽住她,附耳道:“沈姐姐,在哪里赏灯?”
“就在你眼前。”沈洛抓住秦木的手,笑道:“咱们现在就在金口桥上,你看!”
循着沈洛的指引往下看,秦木看到桥下了满河的花灯,水中点点灯火汇聚,像是天上的星子撒在了河里,犹如有烟火味的仙境般,桥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虽是深夜,可依旧同白日无二,闹哄十分。
沈洛抓住秦木的手指向桥下的一处,叫道:“秦木你看,那是不是小画舫!”
秦木笑着道:“是画舫,画舫里的人还挺眼熟呢,怎么一直在看我们,一看就是不怀好意,啧。”
边说着,秦木边带着沈洛转了个方向,这年头,流氓太多,她要保护好沈姐姐。
——“秦木,你转甚身啊?!”
闻言沈洛转头瞧着秦木,道:“是谢小娘子和李郎中她们,秦木。”
秦木打着哈哈,“不可能的,沈姐姐你可能看错了,咱们换下个地方玩。”
真的是,好不容易有一个和沈姐姐游玩的机会,就要被这样破坏,真是太令人扫兴了,秦木不动声色的打算带着沈洛去下一个地方。
“秦木,怎么一叫你你就跑,”谢玉珍下了画舫,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二人面前,将手中的鲜花饼给沈洛,笑道:“沈洛,你今日可真美啊!”
李缘随后到来,对二人点头道:“秦木,沈娘子,新年快乐!”
沈落笑道:“新年快乐!”
秦木硬扯了一个笑:“好巧哦,你们也在这。”
谢玉珍皮笑肉不笑,“你不也在这?”
沈洛和李缘同时拉开二人,沈洛忙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和秦木尚未吃饭,新年快乐。”
李缘笑道:“好,我和阿珍去赏灯了。”
谢玉珍朝几人挥手作别。
下了金口桥,正巧遇上了卖胡饼的摊子,沈洛买了几个,付罢钱,递给秦木。
“谢谢沈姐姐!”秦木眉眼弯弯。
沈洛握住秦木的另一只手,笑道:“前面桥口处好像有人在说书,咱们去看看。”
秦木点头:“好!”
“近日这西州县出了一奇事,西州县的县令接到了一封诉状,是一妙龄小娘子,状告她远房表哥,也就是韩员外的儿子,杀害她爹爹。可口说无凭啊,那韩员外的讼师在公堂之上满舌生花,小娘子被打了二十大板,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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