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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倒闭的乌有乡(近代现代)——安尼玛

时间:2024-11-22 09:55:39  作者:安尼玛
  女人不否认,悄悄递出一张名片说:“初次会面,荣幸之极。我叫张悦,我家海老板让我向您问好。”
  三元看了看名片,随便地揣进了裤袋里。
  你回到报社,心有戚戚。你告诉编辑:“咱城里居然还有漫画出租店。”
  “咦,租书店?好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出奇吧!可惜这店马上要被查封。被人举报有黄暴本子,被市监局当场逮住了。”
  编辑用老练的江湖口吻说:“迟早的事——这种店靠什么经营下去?”
  “热情呗!老板是个漫画宅男,找了个偏僻的犄角旮旯,给同好者提供个窝。挺好的。”你脑子里浮现三元温暖的笑脸,这种青年,可算是濒危物种了。
  编辑哼了一声:“靠出租色情漫画来挣钱的黑商,被你说得跟个传教士一样。”
  你提三元辩解:“他把那些漫画藏在隐秘柜子里,就是在杜绝未成年人接触啊。这叫做国情下的分级努力。”
  编辑嘿嘿嘿。你心虚了,你也知道辩解立不足脚,小鸡丁儿也未成年,小鸡丁儿知道老板的宝贝藏在哪里。但你还是说:“有问题的漫画只占店里十分一不到,大部分还是符合规范的。要我说,勒令老板把那些书处理掉,再罚点钱就够了,不至于查封。”
  编辑忙着对体彩开奖号码,嗯嗯地敷衍。于是你凑到他跟前:“在这家店倒闭之前,我做一期采访怎样?”
  “不怎样。”
  “您听我说,我们可以做一系列即将消失的行业。这些行业曾经对我们生活很重要,现在快完蛋了。”
  编辑扶了扶眼镜,正色道:“你刚调到总部这儿,有热情是好事。但你要知道,全国每天有一万多家店关门,你做得过来吗?我还要告诉另一个数据,每天开门的店也有一万多家,甚至更多。媒体要往前看,要去勾勒未来。”
  你知道这些数据都是编造的,但你没有反驳。
  “甭想了,即将倒闭的漫画店,没人想看,”编辑把没中的彩票大力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给你布置个任务,复兴路开了一家卖手作进口巧克力的店,天天大排长龙,你去采采。今年可可豆大涨价,单一原产地可可又是新风口,咱不能拉下了。”
  你回到座位,转头看窗外的景色。嚯!你发现从你办公室居然能看到福星街的瞭望台。为什么你从来没发现?它灰白地贴在天空上,此刻看来非常显眼。高处遥望,你才意识到这不是瞭望台,是座水塔。自来水还没普及时,人们建水塔来抽取和储存地下水,现在别说城市里,农村也难得一见。这座水塔理应被铲掉,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它把自己隐形起来,苟活至今。
  你想,三元老板此刻就在塔下吧。他在做什么呢?
 
 
第2章 梦之圣殿
  邬三元坐在店门口,烦恼得很。
  咖啡店的朱小尼走了过来,看到了告示。她惊诧了一下,随即拍手道:“恭喜啊,你的店要关门大吉了!”
  “落井下石。”
  “咋啦,这不正如你所愿吗?”朱小尼蹲在他身边。她的身材小小只,眉毛很浓,头发很多,在三元旁边有一种密度很大的奇妙观感。她把热烘烘的煎饼分一半给三元,大口吃了起来。
  三元哪里有胃口,拿着煎饼愁道:“我是想关掉这破店,但要等卖掉书、本钱拿回来再关,现在生意不让做,书也卖不出去了。”
  “本来就卖不出去。”
  三元大力揉了揉脸,好像操蛋的现实是一只粘在脸上的苍蝇。他越想越气,怒上心头,恶向胆边生,“我点把火,把这店烧了!”
  朱小尼大口嚼着煎饼:“邬三元,你终于走上骗保的犯罪之路。”
  “你不说谁知道?”
  “整条街都知道。”
  邬三元抬头一看,发现街坊们都围在店门口,对着停业整改的告示指指点点。告示写得明白,“乌有乡”暂停营业,进一步如何处置,要等其他部门来研判。
  街坊们的反应跟朱小尼差不多,甚至有人认为三元是自己举报的自己。卖水果的真真姐说:“三元解脱了,以后不用守在店里发霉。”
  卖煎饼的大祁叔举起铲子:“他们关了店,会赔钱吧。三元要发大财。”
  “赔个锤子,不把三元逮进局里就烧高香了。”
  “那么严重吗?”水族馆的甄老儿粗声说:“又不是啥杀人放火的事。”
  大家纷纷赞同。真真姐说,“三元走了,以后再见不到,挺舍不得的。”这番温情的转折,很引起大家共鸣,理发店的番仔眼睛湿湿说:“三元是我们街的门面啦,没有他了,女客人也不来啦。”体彩店大辉感叹:“虽然‘书’“输”不吉利,乌有乡在这儿十五年,没了怪不习惯的。”
  “十七年!”真真纠正他。
  三元愁眉苦脸道:“各位哥哥姐姐,乌有乡还没关店,我也没死。大家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一问,大家面面相觑。都是做小生意的本分人,哪里有什么应对执法部门的招儿?热热闹闹地说了一番,什么靠谱的建议都没有,大家又各自回到店里。
  朱小尼吃完最后一口煎饼,擦了擦嘴,摸着三元的脑袋说:“千万别烧房子,万一火没控制住,烧到我家怎么办?”
  三元可怜地看着她:“好吧。给我弄一杯奶茶,不要糖谢谢。”
  未来暗淡无光,他的店也一片黑暗。邬三元走进店深处,摸索着抽出地板上的把手,用力一提,眼前出现一道阶梯。就着暖黄的光,他光着脚走进地底。
  乌有乡有个地下室,不止有地下室,而且有不少嵌在墙上、地上、柜子里的隐藏空间。邬三元在这儿住了两年,仍不敢说自己对这建筑了如指掌。
  楼梯的尽头,是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方方正正,家具寥寥。在电开关旁,三元使劲一推,吱吱嘎嘎声中,露出一个柜子。这里面藏有上百本漫画,什么内容都有,三元也懒得分类。
  他抽出其中两本,一本放在木桌上,另一本,他拿在手上,在墙上一按,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小方格。从洞里徐徐拉出一个托盘似的隔板,上面立着一张照片。
  三元哼了一声,每次看到这张得意洋洋的脸,他都忍不住做出这个反应。这人一定对自己设置的机关很是满意吧?可所有的五金件都生锈了、木头发霉了,一移动就发出难听的声音。何况也不是什么别出心裁的设计,有心人一眼就看穿。
  他把漫画供奉在照片前,为难地想:要不要把乌有乡被抄的事告诉他?
  叹了口气,他对着照片说:“爸,今儿下了点小雨,我把干燥机打开了。还有……我很想吃炖羊肉。”父亲的照片得意地看着他,仿佛在说,炖羊肉可是我的拿手菜,你等着,给你见识天下第一羊肉煲是个啥味儿。
  只是父亲不能给他做菜了。事实上,活着的时候父亲也很少进厨房。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漫画店里,这里啥都有,天下第一无敌厉害的厨师、拳师、魔法师,世界最大胸和最大吊,不死人和不死的理想。这里是宇宙中心,是人类梦之圣殿。
  这里是父亲的乐园,是他的精神归属。他很少回家,从不关心家里的琐碎事。三元高考啦,物业费涨50%,八姨得癌症了,妈妈失业了,这些现实的事儿很少被画在漫画里,除非失业后能变成一拳超人。
  所以爸爸对这些事全然不感兴趣。在他看来,这个漫画店才是人生。
  而实际上,这只是一家越来越破的店。
  现在它是邬三元生活的地方,三元坐到椭圆桌边,打开随手抽出来的漫画。刚好抽到了一本工口漫。线条勾勒着圆润的人体,液体四溅,三元托着腮看了会儿,就丢在一边。他从来看不懂漫画的顺序,到底是从左看到右,还是从上看到下?一格格的画混乱地挤在一起,他搞不清这句话那句话是谁说的。
  他烦躁地站起来,把漫画放回暗格里。要不是父亲看着,他准会把这玩意儿扔进垃圾桶里,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阳光普照。还有一个月才到雨季,天总是这样阴晴不定。
  邬三元的损友张震威来看他。张震威一口气吸了半杯奶茶,“哈”地发出舒坦的声音。“你真是倒霉催的,那帮学生一大堆不良嗜好,偏偏最微不足道的看漫画被抓到了。”
  “跟学生没关系,我被人陷害了。”
  “咦?”张震威来了兴趣。三元把名片递给他看。
  黄震威举起名片,夸张地弹了一下,“海音,这人谁啊?”
  三元两手一摊,“可能是我老子的仇人吧。”
  “不能够,你老子性格比你好多了,怎么可能树敌。”
  三元搜尽记忆库,始终找不出这人的半丝痕迹。“海”姓不寻常,要是打过交道,他一定不会忘得干干净净。此人的头衔是“浪游人”进出口公司董事,这公司三元也没听过。
  “不管这人有什么意图,总之我要保住我家店。给我想想办法呗。”
  张震威从小马扎上站起来,靠着白墙道:“活路是有的。法律规定不能生产、贩卖、租赁、传播淫秽暴力内容。你生产了吗?你贩卖了吗?”
  “没呢,张大律师,我一本都卖不出去。有屁快放!”
  “你租了、传播了。被逮住时你认了吗?”
  “我没说话,您教的,遇事少说话,说得多错得多。”
  “乖孩子。他们拷走了你的出租记录和账本了吗?”
  三元霍地站起!“没有,哈哈。不愧是无良律师,一击抓住重点。我现在就去把出租记录和账本删掉!”
  这一带网络巨差,当天监管人员是要拷走证据的,可网络慢得人崩溃,打开页面都困难。反正有几百本图书的铁证在,他们决定等明天把这活儿甩给其他部门。
  这救了三元一命。他娴熟地把相关记录一一删除,半小时后,乌有乡变成了一家清白纯良的好店。
  三元整个人都轻松了,等那两大哥再来的时候,保管他们啥都找不到,至于那些书——张震威说:“你就一口咬定,是你爸留给你的纪念品。本来这就是事实,现在哪里还能入手到那么多好玩意儿。”
  “你喜欢随便拿走,我不想要了。”
  “别啊,没这些书,你这破店更没人来了。”
  张大律师的话在理。邬三元盘算,这些书很可能是会被没收的,但也不用全都交出来。店里藏书的地儿多得是,为免被搜个底朝天,他应该积极配合执法工作。于是他把三分一的藏起来,剩下三分二,他主动搬到了太阳底下。
  这可是福星街少有的盛况,几十人聚集在乌有乡前,围观着三元把漫画堆成墙。理发店的番仔也过来帮忙,漫画书本来都细心地包上了塑料透明书皮,他们把书皮逐一剥下,这些书便光秃秃横陈在光天白日之下。
  大家议论纷纷,不免有惋惜的,也有骂黑心商人祸害孩子,败坏社会风气。这些话三元统统没听见,心里只想:嘿,又躲过一劫。
 
 
第3章 毁尸灭迹
  漫画墙砌好后,监管人员就来了。除了黄肩章和白Polo,还带了五六个人。这次人手充足,一行人带着摄像机、手提电脑、箱子等装备,势不让奸商逍遥法外。
  见到那堆漫画,黄肩章拍了拍三元的后背:“年轻人办事就是利落。好好一个大学毕业生,干点啥不行,以后洗心革命,找个好班上吧。”
  三元唇红齿白地笑了。
  打小他就知道这个笑管用,真真姐说,别人笑起来都是有个意思的,高兴笑、怂的笑、骗人的笑、羞答答的笑,做好事笑,做坏事笑,独独三元一笑,是土里开出一朵花儿。花有个啥意思,花儿开了,看得人欢喜,就是它的意思。
  所以场上的气氛非常和谐。
  三元说:“我把您说的不合规的书,全都拿出来了。我的店还能继续营业吧?”
  “那不好说。”
  白polo插嘴道:“出租这些书,本身就是不法行为,是要受到法律惩罚的。”
  “您说得对。但我没有出租这些书,这是我爹的收藏,老爷子死了之后,我住在这店里,他的收藏没地方可放,只能跟着我在这儿。”
  此话一出,四周静了静。
  黄肩章放低声音说:“我刚夸了你是个好青年,小伙子,认罪态度好,才能争取从轻发落。”
  “没有罪怎么认?这些书对我来说,是我爹的遗物。你们说这些书不好,我很认同,现在我把遗物都拿出来,准备烧给我爹。”
  “……”
  监管人员才发现场上的布置很诡异。禁书整齐地围成U字,中间放着个折叠桌,桌上一张黑白照,拍得人栩栩如生,眼神灵动。三元介绍道:“这位是我爹邬有义。先父于一年半前过世,留下这家店给我。他本人人品正直,绝不出租违禁漫画,这一大堆都是私藏珍品,自己看着乐的。”
  “你……你要当街烧书?”黄肩章额头出汗,“这可不行。”
  三元拿出一张纸,“我申请了许可证,在两点到五点之间,可以在这个范围内烧纸祭祀先人。”
  “喂喂!”白Polo大声说,“不是烧纸的问题,这些书是证物。”
  三元一笑:“个人看书不犯法吧,不犯法,何来证物?”
  黄肩章跟白Polo面面相觑,那边三元和番仔已经点着了铁桶,把书一本本投入烈火。白Polo骂道:“滑头!我们看走眼了,你说出租记录还在吗?”
  “必然不在了。”
  其他人抱怨他俩办事草率,两人也很脑火:出租店这种上古时代的产物,谁有经验去滴水不漏地应对?何况邬三元看上去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
  他们一商量,准备进店里好好搜查,要完全毁灭证据,哪有那么容易!
  烟雾窜上福星街上空,年轻好事的都来凑热闹,体验烧东西的痛快。混乱之间,一辆车停在了门口。福星街是条死路,很少汽车会进来,更甭说一辆闪着太阳光的保时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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