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替身术!
“冒牌货,我真的讨厌你。”
陌尘衣运足剑气,沉声道:“你让我被留在这儿了,虽然小家伙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分头行动,我可以理解,可是还是不高兴。”修士的笑冻在唇边,道:“所以,一盏茶后,明年的今天,谁来祭你呢?”
*
万里外,竹州,南星医馆。
——砰!
耿子规撞穿一堵墙,轰然倒塌的房顶重重砸向他的脊背,他“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反手擦了擦,对身后庇护灵屏中的印葵吼道:“别动!!”
医馆已塌了半边,但在屏蔽术法之下,无人察觉到此地的异变。
在耿子规身后,浮了一道白影。
那白影虚虚渺渺,却依稀可见其温文容貌。
但便是这样一道魂,将他们逼至绝境。
如果没有那一枝枯木桃花内藏的因果灵屏,他们二人怕早已了无转圜。
面对突如其来的灾祸,那枯枝计算因果,已在极力去达成耿子规的愿望。
第一个心愿,换来一个庇护灵屏;第二个心愿,是一个骤然提升灵力的道具。
第三个,则是远程求救的传送信号。
“——耿子规!!”
印葵被困灵屏中,声嘶力竭,竟哭出血泪,这魂魄来路莫名,要的是他的命,却是耿子规替他苦战。
真正的薛倾明见这耿子规如此重伤,竟还在挣扎,叹道:“你倒是……顽固。”
他看得见,眼前的大夫身上,就是一个弱的不能再弱的配角光环,却居然与自己斗了这般久。
骨头打断也不跪,血肉横飞也不退。
不过现在也结束了。
他抬了手,打算解决了这大夫,便去取夺那少年的主角光环。
可就在此时——
“铮——铮——”
弦音四起。
“谁?!”
只见本该在万里外的秋眠,一臂抱因果琴,一手握夺主剑,落至薛倾明的面前。
“我。”他冷声道:“师叔,你死的不干净,真的很没有品德。”
第39章 回应
在不知何时,秋眠便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穿书局曾统计过,擅弹因果琴的员工,灵根或多或少会有特殊之处。
也就是说,他们如果没有去当这任务员,放在任何一个境界中,也有极大的可能会被择定为天道垂目者,成为天道放在人间的一双眼睛。
这个身份,使他们可窥过去未来的命轨,潜移默化也在推动书中剧情的走向。
秋眠还曾就此与系统调笑过,在血厄宫暗无天日的深处,他伶仃大醉,伸手去摸系统的光团。
他不知旁他员工的系统是何种模样,但他的系统总在发光,却并不白晃刺目,而是暖融融的,像是秋日的黄昏走过梢头,留下一片虚幻的余温。
“那么在另一条命轨上,师尊是否会借我的眼睛,来望一望万里山河?”
又新买了一个语音包的系统还在调试中,因穿书者的屏蔽波段,那个萌萌哒的语音听来像是村口的大鹅在连嘎,把秋眠那些迷乱的心思也给嘎掉了。
但他还是听见系统坚持想要回答他的问题,可只能听见对方嘎的更厉害。
秋眠便躺下去笑,笑到眼角渗留出水珠,他把那光团往怀里揽,哪怕仅是一团气,也好似足够他再走上一段路。
那时的血厄宫有不少人,可是真正又有几个敢走到他身边。他们对宫主不至于惧怕,可纵然心有亲近,碍于浑浑浊气,却多是有心无力,修为高的还好,修为低的走近后能躺上好几日。
故而血厄宫中与人打交道的事儿,多是由白大将在负责。
再者,秋眠也不会主动与他们接近,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因果深恶痛绝,再不想与任何人牵出因果。
只有系统,来自穿书局的,绝对安全的系统。
α307自称是新生代系统里的优秀统子,在某些时候,它是真的足够尽职尽责。
秋眠听过太多让他放弃让他停下的话,出于憎恶的也罢了,出于好心的劝导才更教人无所适从。
想到这些的时候,竹州的风也凉透。
竹州偏北,夜间更是冷的厉害。
秋眠借住陌尘衣的法阵出了丹月山,他没有时间再与师尊解释其中繁杂的因果,而如果陌尘衣要过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他拦住。
就算没有主角光环,秋眠也不认为穿书者会轻易放过这曾经的天道。
好在陌尘衣分明担心,却没有再多加阻拦,他能感受到,如果自己执意要去,并不会多添帮助。
丹月山才是他要处理的事情,也只有他的修为才能处理好。
在审时度势和微妙的体贴这两点上,陌师尊倒是与那系统的风格有几分的相似。
系统便很少去说安慰话,再没有比它更知晓这条路的难走,它只是浮在无边血海的半空,长明那一盏灯。
也会在秋眠一次次从昏厥中醒来时,窝在他颈窝中蹭一蹭,念上一个来自异界的故事。
秋眠一直很想它。
他们是契约关系,却也是盟友。
至少在那一程绝境死途上,陪伴远比任何东西都来的重要。
系统常对他说的一句话便是:“我也在这儿,别怕。”
听的多了,秋眠在之后独自一人的任务中,也总觉得它还在。
时至今日,寒风四起,秋眠心中的预感已在眼前成了真。
他心中并不觉得如何恐惧,可垂眸看向自己按弦的手,竟先讽刺地笑了一声。
穿书者也注意到他手上细微的颤抖,笑道:“暌违日久啊,小道友。”
秋眠白了他一眼,道:“你谁?”遂更是莞尔笑开,“别告诉我你是薛倾明。”
在他对面,分明是一张与薛倾明一般无二的脸,连灵力和灵息也分毫不差。
然而便是在秋眠说出这句话后,那“薛倾明”的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依然是温润又纤尘不染的模样,可在那一个瞬间,他的表情有一霎的扭曲。
那一闪而过的是诧异与极度的厌恶。
秋眠定定看着他,道:“是的,你与他没有任何差别,但你不是他。”
根据丹月山的三条留音,他大抵能推测出前因后果。
真正的敌人怎会仅是这穿书者“薛倾明”?在他背后的父君,那个篡改者,才是始作俑者。
翻书计划没有百分百完成,怕就是因为那篡改者的缘故。
夜风刮上皮肤,冷的伐骨,仿佛连最后一丝温度也要带走。
而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溯回的投影,听来多么的荒唐。
可秋眠已能接受所有的荒唐和不可思议。
在他身后,是气息奄奄的耿子规和将庇护灵屏捶出一块块血色的印葵。
纵然竭尽全力敢来,可还是慢了一步,二人之前经历过怎样的挣扎求生,秋眠一望即知。
而在他们身上,秋眠听到了太多。
眷恋、决绝、牺牲、执念、爱。
如此这般,这个世界,要如何去证伪。
而今秋眠也想明白,为何在《迷仙》之后的这本新书,两位主角的因果稀薄到几乎听不见。
他们的命轨早已被改变,薛倾明设下的法则阵影响了花冬,而丹月山的阵则影响了印葵。
“让我猜猜看。”秋眠又转过头对穿书者道:“你是上一代薛倾明的一个双生二代,不对,这样说不贴切,用你们那儿的话来说,是一个复制品?”
薛倾明的眸色渐深,显然他想表现得喜怒不形于色,境界却又不够。
秋眠也不再欲与他废话,他将因果琴的琴声散去,长弦绕在指上,另一手夺主剑潋滟的剑锋朝向这仿品,道:“杀得了一个,我杀不了两个么?”
*
丹月山内。
陌尘衣将剑上的血珠震去。
搜魂术无用,但陌尘衣已根据信息猜出了前因后果,他冷声对眼前被他灵力关住的夺舍者说:“你的主人就那劳什子穿书者,你们和我玩了个调虎离山,你故意讲那些话,故意去承认那个身份,不就是为了促使丹月山阵成形。”
此阵一成,他们困锁其中再无出路,此人也将一同亡于此地。
“那穿书的给你什么好处,值得这样给他卖命?”
“什么好处……”
夺舍之人借用季晚的躯壳讽刺一笑,“好处便是你们也活不成!”
陌尘衣不知用何种术法,透过这少年身躯,看见了其中女子的灵魂。
他认出那人,道:“我们还是旧识。”又思索片刻,“在晏氏的困阵中,是你把我拉入其中?”
晏氏案如今在仙阁决断,陌尘衣也不定时会受到反馈,更有所有晏氏族人的资料。
其中一人的档案状态十分诡异,便是蓉夫人的亲子,那嚣张跋扈的晏司炔。
邪晏司炔早在怪病传开那一年便已身亡,但他仍出现在了替身纸人的法则阵中。
已身亡之人,哪里需要替身纸人躲避灾祸?
但假如有一种方法,若法则阵中的世界也是一条平行的命轨,只是没有属于太仪的法则去支撑,那么在那个世界中,晏司炔不是纸人,他只是一条游离于两条命轨之间的孤魂,缺一副复活的躯壳,以及一条真正让他活下去的法则。
这便是薛倾明许诺蓉夫人的东西。
蓉夫人在暗中影响晏氏家主,推波助澜让阵法形成,一旦太仪天道改换,法则改写,她的孩子就真的能起死回生。
只是她操之过急,她也希望炔儿能在复活后成为叱咤风云的大修士,便在阵法还未完全稳定之时,借由邪气蛊惑,引了陌尘衣入局。
谁知同时作为因果破绽的秋眠苏醒,二人合作闯破了阵法。
而今,她了无希望,只求要他们偿命。
丹月山地动连连,同时刻,巨大的邪气涡旋再次在丹月城上空形成。
作为人间灵气之眼的栀州丹月地界,一旦经过邪雨浇灌,地脉定然大损。
从丹月山造成的崩塌,会以迅雷之势,造成地脉的开裂。
“你跑不掉了!”蓉绮目露狂色,“你们一个个,谁也跑不掉!”
陌尘衣注视着她的疯狂,举目望去,邪气已围山倒灌。
半山腰上,村落中的百姓们望着灵屏外汹涌的邪气,面上似悲还喜。
而在陌尘衣身后,山神基座灵力急剧抽离,那机械的山神合目半垂着头,周身光路已灭去一半。
*
丹月城中。
白蓁指挥着风楼中人按照原先的计划疏散百姓,晏司焰站在他身后,将传送阵法的平面图于半空中铺开,其上光点闪烁,任务进度条在渐渐拉满。
“我曾见过这个东西。”白蓁遥望着头顶的乌黑旋涡,默默片刻,回头对晏司焰道:“你一会儿也先撤了,晏氏的案子不能没有你作证。”
“蓁姐。”晏司焰眉头紧皱,道:“我可否……”
“不可。”白蓁打断他,沉声对他说:“我救过你的命,没有想过报答,我在挽仙楼中住了十几年,你的心思,我一眼能看明白,少年人嘛,总是会把……”
谁知话未说完,晏司焰一手掐诀,摇身一变,竟成了一大只毛茸茸的大狐狸,浑身雪白,唯有尾巴半截是淡淡的桃花粉色。
他哧溜一下扒上白蓁的衣袖,大尾巴吊在半空摇摇晃晃,是死活不愿放手的模样。
白蓁:“……”
你和谁学的耍无赖?
晏司焰:你们楼主。
她忍住揪狐狸毛的冲动,对匆匆赶来的花冬道:“如何?”
“丹月城主已放了求救的烟火,但目前栀州、竹州、桃州三地灵气都有异动,只有一派宗门回应会援驰三方。”
“哪个宗门?”
花冬紧张道:“芷州,云明宗。”
第40章 云明
灵力如刃,于半空交锋,切开了竹州冷风飒飒的凉夜。
印葵的庇护灵屏终是耗尽,转眼皲裂遍布,只听“咔嚓”一串碎响,灵光如屑纷纷。
便是在灵屏碎开的刹那,被困其中的少年急喘一口气,挣扎着想要起身。
在方才的战斗中,印葵的腿被来人的灵刃切中,骨头经脉不只断了多少,于这残瓦土灰间,鲜血也流了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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