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仍惊疑不定的时候，对面的美人已率先出了手。
漫天的冰棱凭空生成，向着两支小队的人猛烈射去！
“是秦柯的异能！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凌希！”
“所有人注意！王青小队迎战玛丽夫人，周练小队迎战凌希！”
在对面小队部署战术的时候，凌希趁着冰棱造成的短暂间隙，拿过玛丽夫人蛋糕刀划破手掌，而后递给她迅速说道：“喝下我的血，离开雾都，去找莫尔菲斯。”
“主神，那您呢？”
“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凌希催促，“快去！”
又一波冰棱飞射而去，玛丽夫人跃下屋顶消失不见，凌希面对所有人施展【偷窃】，却发现没有成功。
他的异能被格挡了。
果然，有了[血族禁域]的前车之鉴，所有人都佩戴上了阻挡【偷窃】异能的道具。
“玛丽夫人呢？”
“混蛋，一眨眼的功夫让她跑了，追！”
“没事，只要杀了这个失控NPC，所有暴乱都会解决。”
没错，只要杀了他这个【暴乱的根源】【头号通缉对象】，方舟世界又会恢复到最初的平静，谁还会在乎他呢。
只不过，死了个NPC而已。
凌希攥紧手掌，指甲嵌入掌心，他的脸上挂着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好啊，那便来看看，今天是谁死在这里。”
*
昏暗的长街上，雾气再度弥漫。
身着月白色长裙的美人踉跄着走出雾气，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
假发早在争斗中掉落，细密的黑发垂在颈间，混杂着汗液血水打着绺。
凌希强撑着身体向传送巨石走，却迎面撞上了一队人马。
是先前追玛丽夫人出去的王青小队。
“你还没死？！”
“周练他们呢？”
凌希抹掉唇角的血痕，冷冷地看着他们：“我送你去找他们啊。”
小队成员脸色骤变，王青质问：“你杀了他们？！”
就在这时，纷杂的脚步声从对面传来，带着墨镜的周练出现在他们面前。
“周练？你没死？”
周练啐了一口血沫：“哪个和你说老子死了？”
他的身后紧接着出现其他四人，都负了伤，狼狈不堪，但没有失去行动能力。
王青大笑，看向被两路人马夹在中央的凌希：“好啊，看来今天要死在这里的人是你。”
凌希强压下喉头涌起的腥甜，他的脸色平静得可怕，眼里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能杀得了我。”
美人即便陷入绝境，依旧倔强如悬崖峭壁上肆意生长的松柏，环境的恶劣、养分的不足，都不足以撼动他求生的意志。
两队人同时攻击而来，凌希闪身躲避，火焰夹杂着炮弹冰刃，街道上销烟四起。
此前他们对凌希的实力还有所怀疑，此刻交手多时，不得不承认他的不容小觑。
若是一对一打起来，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只可惜，现在是十对一。
十个人相互配合，将凌希彻底逼入绝境，蓄力的炮口对准他，而美人唇角沁血，手捂胸口，纤细的胳膊还因为刚才猛烈地对击而发着颤。
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出手。
玛丽夫人没有回来。
莫尔菲斯也没有赶到。
凌希仰望天空，却只看到被浓雾笼罩的晦暗。
死亡，竟是这样的猝不及防。
“轰！”
街角被炸烂，两队人乐开了花：“太棒了！我们剿杀了他！”
“失控NPC死了！方舟世界又可以恢复平稳了！”
“兄弟们！上亿的贡献值！咱们发财了！”
“走走走！收尸领奖去。”
众人兴奋地奔向轰炸点，而烟雾散去，他们却是一惊。
原本应该是美人身陨的地方，除却破碎的砖石，再无他物。
第57章 再回
原本应该是美人身陨的地方, 除却破碎的砖石，再无他物。
而在十几米之外的街角，高大壮硕的身影抱着古典繁复的长裙美人陡然出现。
漆黑与月白交映, 在昏暗的夜色中形成鲜明的视觉冲击。
凌希趴伏在男人的胸膛, 感受着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心跳，更是熟悉的那个他。
然而无名之火瞬间在心头燃起, 凌希粗暴地推开穆无倦的怀抱：
“滚开！”
穆无倦发出一声闷哼，胳膊失力松开了他，凌希连忙跳下，头也不回地就走。
“凌希……”低沉的嗓音轻声呼唤。
凌希本不该和他多做牵扯, 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停住脚步，原地深呼吸一口, 猛然转过身对着他发出灵魂的质问：
“你以为你救了我, 我就应该对你感恩戴德吗？”
健硕的身躯有一瞬的僵硬，穆无倦闭上眼睛, 脸色苍白如纸。
“不……你不需要……”
“没错！我不需要！”凌希几乎气急败坏地大吼，“穆无倦！你他妈的装什么好人？左右逢源, 谁也不得罪, 这就是你想到的解决方案吗？”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刚才一直暗中阻挠，我早就在蛋糕店就杀死了那五个人，何必落荒而逃被两支小队包夹！？”
每一次足以致命的攻击，都被莫名出现的光晕阻挡，别人或许看不出来, 但凌希太熟悉穆无倦的异能了, 那分明就是与无色无形的利刃同宗同源的，独属于穆无倦操纵空气的能力！
“救了他们又救了我, 你到底是想让我恨你还是感激你？”
连珠炮的质问让穆无倦无力反驳，他倚靠着墙壁，冷绿色的眼睛半敛着，眼底晦暗一片。
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类最强，如今竟卑微得如同蝼蚁。
“我只是想要你们都活着。”
“他们活着，我便不可能活。”凌希冷冷地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身后却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穆无倦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
凌希双脚定在原地不曾移动分毫，冷言冷语：“装什么？走了六天，齐域早就把你治好了，还想苦肉计骗我？我告诉你，就算你今天死在这里，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凌希负气就走，百米之后鬼使神差地回头。
墙角下，穆无倦一动不动，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
凌希紧咬嘴唇，内心天人交战，挣扎良久，跺脚走了回去，伸腿使劲踹了下他的肩膀。
“喂！”
穆无倦没有丝毫回应。
眼角余光扫到什么，凌希手指探上墙面那片暗色，指腹沾染一片刺眼的猩红。
心头猛然一跳，手指都发着抖，他慌乱地蹲下身去摸穆无倦的心口，更多粘腻温热的液体沾染在手掌之上。
“怎么会……”凌希不可置信，“你走了这么久，为什么没去找齐域疗伤？！”
脑海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凌希讷讷出声：“你根本就没有走，你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那一日在岩洞，穆无倦嘴上说着离开，其实却是潜藏到了暗处，偷偷保护他的安危。
他早就该猜到了，就算岩洞再隐蔽，那么多次搜查也总该有人会发现，而他们却都在即将发现岩洞之前，被别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只有灵猴因为包装纸真正来到曲径入口………
那些人，全部是被穆无倦引走了。
穆无倦一直跟着自己，小巷中印在墙上的血印，天使街公寓那双打开房门的手掌……一切都不是错觉。
心脏仿佛被狠狠捏住，凌希喉咙发着紧，眼眶涌起热意，爱恨交加，撇不清，理还乱：“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为什么就不能，离我远远的？”
凌希深吸一口气，只觉心里沉甸甸的，他抱起穆无倦，解开他前襟的衣服，看到那几乎烂透了的伤口时，眼泪控制不住地啪嗒掉下来。
“笨蛋！你是要搞死自己吗！？”
经过六天的风餐露宿，伤口愈发恶化，最严重的地方，深可见骨，凌希难以想象，穆无倦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精神力才能在这样重伤的情况下执着地跟在他的身边。
心痛如刀绞，凌希抱紧了穆无倦，内心挣扎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他要带他回医馆。
*
077号安全区。
[古韵城邦]
夜色浓重，街边的摊贩早已收摊回家睡觉，长街上一派空旷寂寥。
良心医馆外点着一盏油灯，孤零零地照亮着店铺前的空地，在晚风中轻微摇晃。
光影之中，突然出现两个人影。
纤瘦背着高大。
凌希拍打着医馆门，片刻后，门被打开，齐域披着衣服出现在门口。
见到他们，单片眼镜下灰褐色的眼睛闪过惊愕，不待齐域发问，凌希已急促说道：“救救穆无倦，他快不行了。”
齐域惊异地看了眼背上的穆无倦，神色变得严肃，不再多言，和凌希一起把他抬进了医馆。
绿色的光芒在穆无倦胸口亮起，随着时间的推移，齐域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掉头快步走向药柜，精心称量了几十种药材后赶去后厨，再次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药剂递了过来：“喂他服下。”
凌希看着陌生的黑褐色的汤药，问：“这是什么？”
闻着味道，并不是他们常用的止血药剂。
“老穆现在太虚，这是固本培元的，等情况稍微好点才能喝止血药剂。”齐域一边埋头在桌子旁碾磨药草，一边说道。
凌希抱起穆无倦，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仰头喝下一大口，而后俯身哺喂给穆无倦。
如此反复十几次，一大碗汤药终于喂完。
当凌希抬起头来时，发现齐域不知何时已经碾磨完了药草，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他抹掉唇角残存的药液，嘴里仍发着苦：“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等穆无倦醒了，我马上走。”
齐域叹了口气：“你不该回来的。”
“可我如果不回来，穆无倦就会死。”凌希轻柔地将穆无倦脑袋放回枕头上。
齐域拢了拢肩上披着的衣服，端着磨好的药草走过来，对凌希说道：“我给他上药，你先回去换件衣服。”
凌希还穿着那件玛丽夫人送给他的月白色长裙，在刚才的打斗中，裙摆已经破损，原本华贵洁净的衣料沾满了血迹与泥土。
他点点头，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的那一刻，凌希发现庭院中空空荡荡，他回头问齐域：“独角兽呢？还有阿呆呢？他们在哪？”
齐域正往穆无倦胸口抹着药：“走了。你们出事的第二天，他们俩就走了。”
“他们去了哪里？”
齐域摇头。
“……”
凌希换好衣服出来时，齐域已经给穆无倦上好了药，医馆的门关着，齐域站在门口，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细长的烟管抽，白色的烟雾升腾而起。
“你还会抽烟？”凌希不禁问。在良心医馆住了三个来月，他还从没见过他抽烟。
“会，”齐域倒扣烟管磕掉多余的烟灰，手法分外娴熟，“压力大时就抽点，挺管用。”
凌希心脏猛然提起：“……穆无倦的伤，很难治吗？”
“难治，却也不难治。”齐域又抽了一口，烟雾弥漫半遮着他的脸。
“什么意思？”
齐域站在台阶之上，隔着渐渐变淡的烟雾定定地俯视着他，单片眼镜下的眼睛中眼神复杂。
“身体上的病再严重，也有药可医。而心病……药石不医。”
齐域掐灭了烟管，缓缓走下台阶：“凌希，你能出现在老穆的身边，原本我是很开心的。那个孤僻独行，封闭自己内心的少年，终于能够走出十九岁那年的噩梦，敞开心扉，迎来新的人生旅途。但是……”
齐域看着他，眼神中竟隐隐带着恨意：“……你却不是个良人。”
“你欺骗他，借着他的手混入探险家协会，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当你暗自窃喜你的计谋得逞时，可曾想过，被你利用的老穆，他原本是人类最引以为傲的盾牌，而现在，却是这枚盾牌亲手将毒蛇放入卧榻之上！”
“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悔恨，你可曾体会过一点，怜惜过半分？”
齐域声声诘问，言辞激烈，凌希这才恍悟原来他并不只是一个贪财的医馆老板。齐域作为穆无倦多年唯一的好友，是最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质问他的人。
但是……
凌希的唇角勾起一抹凄美至极的笑：“那我的痛苦，我的挣扎，我的悔恨……又有谁来体会，谁来怜惜？”
他是整个人类世界的公敌，为了方舟世界的稳定，他必须被剿杀。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是NPC被放弃，为什么这个世界默认要围绕着人类玩家旋转？
为什么……这个世界不可以是属于NPC的？！
明明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我承认我对不起穆无倦，但你可知道……原本我接近他，就是为了杀死他啊。”
凄美的笑容如罂粟花般绽放，勾人心魄却足以致命。
齐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后退半步：“你、你还是不是人？！”
“我本来就不是人，这不是你们给我定义的吗！”凌希毫不客气地反击，但昔日友好和谐的相处犹在眼前，却被齐域如此接二连三、咄咄逼人地诘问，鼻头控制不住地涌起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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