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上实习期,已经干了七年刑警,这七年基本都在一线,总结出了各种各样的犯人特点。像‘蛛网’这样拥有庞大组织的犯罪集团,他们的每一步都会有他们的目的,绝不干画蛇添足的事。他们既然一开始就支付了报酬、还处理了监控,那就是没打算灭口。他们有很多办法让郭林消失,甚至可以在一·一五案过去之后直接吸纳他成为最底层的杀手,每一种都比直接杀了他、还留下这么多痕迹更加方便有效。”
听了许玖大段大段的解释,叶竹西自己消化了一下,忍不住感慨道:“能在瞬间做出这么多分析,看来破案也是要积累很多经验的。”
经验的积累对刑警来说很重要,丰富的经验能让一个合格的刑警很快找准案件的性质。
当然,有的话叶竹西还是没夸出口,她可不习惯去夸这讨厌鬼。
她现在也算是参与了一·一五案和郭林案的侦查,非常能体会刑警工作的不易,光有经验、没有扎实的专业知识和聪明的头脑的话,也是干不了这活儿的。尤其许玖还是重案组的队长,更身兼法医的工作,案件的大方向都要靠她来把握,身上的责任像小山一样压着。
叶竹西突然觉得许玖真累得慌,换成是自己的话肯定干不了,她是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人,不然她当初也不会以能上重本的成绩却选择跟着老师去专心学魔术。她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再加上她妈妈对她的教育也是侧重“自由随心”,信奉“千金难买自己喜欢”,只要是她自己认为对的,她就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并在未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
“诶,许玖。”
两人并肩离开崖县公安局,许玖低头看手机准备找个地方吃东西,突然听见叶竹西叫她的名字,诧异地抬头看她。
“干现在这个工作,你自己喜欢吗?”
叶竹西真的很想知道,从俩人达成合作开始,她就没见许玖好好睡过一次觉,感觉她已经连续熬了两个大夜。这么累、责任这么重的工作,如果是她的话早就撂挑子了,许玖却像一台运转优良的精密机器,竟然能孜孜不倦跑这么多天。
许玖一下子没能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当然。我从小就想当警察。”
第19章 序19
跟从小野蛮生长的叶竹西不同,许玖生长在司法世家中,母亲和父亲都是法官,而她从小居住在母父单位分配的住房里,周围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家里也都是从事司法工作的。她的母父是摆在眼前的正面例子,在这样的成长环境影响下,曾一度认为女儿也会迈进司法的殿堂,将来成为一名检察官或法官。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比起公平锤,许玖更偏爱那身警服。他们家大院里也住了很多警察,每每看到那些穿着警服进进出出的人,许玖的眼睛都移不开。
成为刑警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喜欢,而她的喜欢也来得莫名其妙,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就只是幼时便觉得那身笔挺的警服非常耀眼。
如果叶竹西听见,可能会吐槽一句“乌漆嘛黑的从物理角度可看不出耀眼”,但许玖从小就觉得那身警服格外帅气,这可能是一种天生的缘分。
在上高一的时候,母亲许女士特意找到女儿谈心,询问已经高中的她是否有对未来的规划。
那次是许女士第一次得知女儿想要报考警校,她除了尊重她的意愿之外,又惊讶地多问了一句:“为什么是警察?我和你爸爸都是法官,我还以为你会受到我们的影响。主要是,日常中也并没看出你对警察这个行业有多憧憬。”
许玖从小就是个性格稳重的小大人,她向往那些穿着警服的人,却也从未有过多的表现,甚至没口头提过。
面对母亲的疑问,许玖当时想了好一会儿,甚至表情有些许苦恼的样子,最后才终于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可以确定我喜欢当警察。”
女儿苦恼的表情做不得假,许女士若有所思片刻,并未在女儿不打算女承母业这件让她觉得有些遗憾的事上停留太久,立刻开始思考如何引导女儿做出正确的选择。
若女儿单纯觉得穿警服很帅,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刑警这个职业会带来怎样的磨炼、又面对多大的责任和危机的话,那许女士需要女儿想清楚这些再做决定。
于是那之后的两年,许女士有意无意给许玖传递一些作为刑警需要了解的事,甚至会介绍一些人让她去接触,更是在日常生活中给她看很多真实发生的案例让她了解刑警到底是个怎样的职业。
没有表面看上去的帅气风光,甚至工作起来多数时候连基本的“体面”都没有,尤其是一线刑警、出勘现场的技侦人员,大家每天奔赴于各种各样的现场,见识最臭气熏天的现场、最肮脏腐朽的罪犯、最阴险邪恶的危机。
高三填报志愿之前,许女士又一次问了女儿:“你现在还决定坚持自己的选择吗?”
这一次许玖不仅给出了更肯定的回答,还给出了原因:“我坚持。妈,如果您和爸爸工作的法庭是象征公平正义的天平,是司法最后一道堡垒,那我就想当维护这杆天平的第一道防线。”
面对犯罪,刑警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这个职业脏累苦什么都会尝到,但许玖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她并没有把这些都跟叶竹西说,只是随口说到自己从小就喜欢警察。
叶竹西倒是第一次对许玖有了更多了解,在听说她母父都在法院工作后,不仅没有惊讶,反而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啊,高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人假正经,原来是因为你爸妈都是法官,他们是不是管你管得特别严?”
她的评价让许玖有些疑惑:“我高中时到底为什么给你这种印象?”
叶竹西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睨着她:“你是真没有自觉啊……别的不说了,就说那会儿咱们青春期爆改校服,大家都把纯白的校服T恤画的五颜六色的,经常被教导主任数落,这事儿你记得吧?”
许玖点头,应声说:“记得,你那会儿改得衣服还挺好看的,不仅画了图案,还做了剪裁……说实话,我当时还以为你将来会去做服装设计。”
叶竹西性子最为跳脱,她把校服T恤剪出了镂空设计,相当惹眼……也因此成了教导主任办公室挨训的常客。但因为她成绩极好,老师对她又爱又恨。
叶竹西挑了挑眉,道:“没想到你记得挺清楚啊。有在注意观察我!”
许玖心脏突突跳,点了点头认下,“对,我那会儿总是留意你……”
“切。我知道,情敌嘛,总是要知己知彼的。”
“……”情敌这个误会她是刻进DNA里了吗?
叶竹西没管许玖一言难尽的眼神,继续说:“你那会儿校服总是穿得一板一眼,大热天也要穿校服正装来学校,我就觉得你正经得没意思……可是后来有一天,我无意间看见你在卫生间换衣服……”
那天是个晴朗的午后,叶竹西午休后去厕所,正好撞见许玖在里面鬼鬼祟祟的。就是那天,她发现许玖穿在校服正装里面的T恤衬衫上,用水彩毫无章法地画了很多东西!
许玖无疑是不会画画的,但她哪怕是胡乱涂鸦,那些红蓝相间的大胆用色还是让叶竹西感到了一种冲击。就好像是拿油漆泼在了衣服上似的,混乱无序,却满是冲破禁锢的叛逆感。
“画得虽然丑,但很有个性。”叶竹西觑着她,轻轻笑道:“就是那天我确定了一件事,你这个人啊,就是表面一副端方如玉的正经皮囊,骨子里却是叛逆不羁的。就像藏在校服正装下面的T恤那样,那是真实的你。”
许玖很是意外,她并不知道叶竹西发现过她的秘密。
“你当时为什么没出声喊我?”
叶竹西狡黠地笑,得意道:“当然是为了找机会嘲讽你!”
显然这并不是真心话,那之后她从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两人有无数次针尖对麦芒的机会,她也始终没说。
叶竹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总之她没有说过,却默默在心里给许玖下了个“假正经”的定义。
“总之你这家伙表面正经,背地里却是另一幅面孔!”叶竹西顿了顿,又满脸同情地说:“感觉你也挺惨的,都被家里管成蔫儿坏的人了。”
许玖对她的形容哭笑不得,知道她大概误会自己的母父非常严厉,摇头道:“我妈其实是个很活泼的人,她也没在我成长中打压我的天性,以后有机会你见到就知道了。”
这话说得奇怪,叶竹西瞥她一眼,道:“我怎么会有机会见你妈妈?咱俩又不熟。”
许玖只笑笑,没再说什么。有些话藏了许多年,藏到后来自己都忘了,她以为这辈子都会像是封印在宝箱中的秘密,永远沉睡。可没想到天意使然,有些人就像带着魔力,只要她一出现,所有的人全都黯然失色,那些沉睡的悸动又会再次悄然苏醒,甚至比从前更加疯狂。
第20章 序20
两人在附近随意找了个小摊吃东西,这期间许玖告诉她,暂时不打算回首都,可能会继续在这边呆一天。
叶竹西问:“明天能回吗?”
许玖:“看进度,也许可以。怎么?你回去有事?”
叶竹西点头说:“后天周六,我约了朋友。”
许玖沉默一息,而后道:“如果明天没有进展,我会让毕胜带你回去。”
叶竹西对此没有意见,反而问她:“感觉你对破案已经很有信心?”
“确实不难,只要深入排查郭林和他老婆的人际关系,自然就会有结果,而且很快就会有结果。”
许玖的预想并不错,侦查人员的效率很高,根本没用到第二天,当天就把郭林的人际关系全都搞得明明白白。
在昨天早会之后警方便布下了一张密不通风的网,把郭林身边有牵扯的人都网在了里面。当晚出现在崖县公安局审讯室的人,除了郭林的老婆王芳之外,还有她堂哥王宝成。
叶竹西站在许玖身边,探头看她手里的资料,看清王宝成便是那个租车牌给郭林的人。
她扬了扬眉,问道:“他是凶手?”
许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大概率。”
回想到郭林尸体的惨状,感觉很多证据也许都随着那场大火埋没,叶竹西隐隐有些担忧:“证据好找么?”
许玖却不担心这个,她面前是两个同时启动的监控,于茵正在调试音轨。
“茵茵,放大王芳那边的画面。”
“好的许老师。”
对王宝成的审讯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他一味的喊冤枉,表示自己不知道郭林死了,只承认案发前郭林确实找过他,两人还一起吃了饭喝了酒。
许玖轻笑:“是个聪明人,知道真假话掺着说。如果全说假话漏洞太大,警方很可能掌握了郭林找过他的证据,在这件事上撒谎不是明智之举。”
叶竹西瞥她一眼,低哼道:“你倒是夸上他了。现在没有铁证甩他脸上,他是不会承认的。”
“本也没想着他现在能承认。”许玖伸手拍拍于茵的椅背,道:“接王芳那边的通讯。”
于茵立刻照做,把通讯的轨道调到王芳那边。
负责对王芳问话的是毕胜,还有崖县刑警队的一个记录员,叶竹西两边看看,觉得这个审讯阵容也有点儿问题。
两个审讯室,只有毕胜一个核心人员,王宝成那边只有两个面生的崖县刑警,年纪还都很小,一看就欠缺经验。
扭头看了眼许玖,她总觉得这家伙可能还留了什么后手。
通讯接通,许玖对毕胜说:“仔细问她郭林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是否向她透露过钱财相关的事,她又是怎么应对的。态度温和一些,不用把她当嫌疑人审,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吓唬过头反而问不出东西。”
毕胜听见自家队长的话,只轻轻点了下头,而后凑近那名记录员,低声说了句什么。紧接着记录员离开审讯室,过会儿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纸杯。
“王女士,喝点儿水吧。”
王芳诚惶诚恐地接过,小心抿了一口,还是不敢抬头看人。
毕胜离得近,看出她手指都在哆嗦,眼尾泛着红,显然哭过很久,六神无主的样子实在可怜。
“王女士,您丈夫去世,我们也深表遗憾。除了说节哀之外,我们是警察,也有责任将您丈夫的死因查清,所以希望您能配合。”
王芳一个激灵,急道:“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急,毕胜继续安抚她:“不要急,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就好。只要你尽力配合我们,相信很快就能找出杀害你丈夫的真凶。”
不知道王芳有没有真的被安抚到,但她显然把毕胜的话听了进去,总之是看上去能沟通了。
警方掌握了王芳最近的动态,她确实出去旅游了,绝对没有作案时间,她不会是凶手。但她是否跟凶手有牵扯,这还不好说,需要靠询问看出端倪。
“他最近……没什么特别不对劲的,但是半个月之前,他突然说准备回老家开店。我问他好好的在首都的工作,干什么突然不做了?他说没准儿过段时间连公司都没了,工作也没指望。”
“我当时听了就很惊讶,追问他公司出什么事了,他们老板不是名人吗?难道是老板偷税漏税了?这几年明星偷税漏税被查的太多……我天天刷新闻,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说到这的时候王芳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从她的状态来看,她总算是从最开始的慌乱中脱离了出来,思路也清晰了许多。
毕胜继续问道:“那后来呢?他提出回老家,你同意了吗?”
王芳说:“我当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当他是在单位受了气随口胡说的……只不过如果老板真偷税漏税被查了的话,那这工作室但凡出问题,他的工作或许也保不住,说实话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安。但他后来又宽慰我,说不用担心往后的日子,他离开公司也会拿到一笔可观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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