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不信，他说是补偿和奖金，我再追问他就不肯详细说了。哦对了，我这次去西藏，就是他主动给我报的团！我最开始特别纳闷，他怎么突然花钱这么大方了，而且还是给我一个人的，他自己不去。我就觉得不对劲，他一直说是要攒钱为了以后要孩子的，还说要在首都混下去，直到孩子出生，让孩子在首都上学……他这个变化实在太突然了，可我怎么问他也不说。”
毕胜问：“他这么大的变化，你都不留心一下？”
“我、我留心也没用啊，他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后来有一天，就我去西藏头一天晚上，他喝了酒，亢奋的睡不着，不停说什么要发财了，以后的钱两辈子都花不完什么的……”
许玖按住蓝牙通讯器，说：“问她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毕胜按照许玖的要求把问题问了。
王芳抠着手指，说：“我、我也没跟外人说啊，就告诉了家里人……我大伯堂哥他们……”
王芳目光闪烁，犹豫一会儿才嗫嚅道：“这事儿……也是郭林主动让我说的……主要吧、主要是我们要回老家，首都这个车牌号得还给我堂哥啊……”
她这么心虚的表情和语气，恐怕这句是假话，郭林应该没让她告诉堂哥，更是叮嘱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可她不知道是出于炫耀还是什么，反正是跟堂哥说了。
王芳的堂哥王宝成……
许玖的目光转到另一台监控上，锐利的眼神盯着画面里缄默不言的中年男人。
第21章 序21
郭林的老家在甘州，对于之后回老家的事他并没有详细跟老婆说。现在看来，他打定的主意是把老婆支到西藏旅游去，然后他独自一人完成杀人、潜逃这一系列的动作。
至于潜逃之后还会不会再联系王芳……叶竹西觉得肯定不会。
她哼声说：“郭林大概率没想带着他老婆一起跑，应该是要自己一个人携带钱财远走，而且目的地也不会是老家。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告诉自己老婆？到最后还让老婆娘家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
在叶竹西的设想中，如果没有中途出这么个岔子，郭林现在估计还活得好好的，在曲越州的帮助下进入“蛛网”的势力范围暂时躲避警方的追查不是问题。
许玖沉吟片刻，说：“因为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让王芳去西藏，如果不是拿到一笔可观的钱，他给老婆报团去西藏就太牵强了。听王芳话里的意思，郭林平日里很抠门，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突然示好又不说出点儿原因的话，王芳是会一直缠着他追问的。”
叶竹西瞥一眼她，道：“你这也是猜测。”
许玖笑说：“确实，毕竟人已经死了，我们无从得知他当时内心的真实的想法。”
也许是还没打定主意抛弃妻子独自逃亡、也许是一辈子没本事突然能得到一笔横财忍不住对妻子炫耀、也许只是单纯的漏嘴藏不住事，但不管哪种才是郭林当时真正的心理，都已经不重要了，结局都已经注定。
许玖按下蓝牙通讯器，对审讯室里的毕胜说：“差不多了，让王芳再等一会儿，确定没事了就放她回家。”
王芳肯定不是凶手，但她是否提前知道凶手的行凶计划，这点还不能确定，还得再等等。
许玖等的是庞雁和林队长的调查结果。
早上的会议结束后，侦查员们就分了好几路行动，在王芳和王宝成都找到之后，许玖让庞雁和梁新巧带着新鲜出炉的搜查令去王宝成家里。不仅是王宝成现在住的地方，所有他和他父母名下的房子都要查一遍。
至于林队长，则带了另一对人去调查王宝成的财务状况、银行进出账记录、还有这两日的行动路线。
杀人总会有动机，图财也是要有根源的，凡事有因才有果。这世上虽然存在无缘无故犯罪的穷凶极恶之徒，但郭林这个案子显然不是。
叶竹西抱臂看向许玖，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许玖合上手中的资料，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还有20个小时，足够了。”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24小时内必须放人。
王宝成家一共有两个院子，他平日里和父母住在同一个院子，他家就他一个孩子，还没有结婚，名义上他得照顾父母。
但是都不需要询问本人，庞雁只是带人从村里走过一趟，都能听见不下三个人说王宝成完完全全在家啃老。
“王宝成40岁的人了也，但是不仅没工作，家里养的猪也懒得去看顾，全都是他爸妈在做。”
王宝成的爸妈那也是65岁了，还要天天去猪圈里弯着腰伺候。
“他之前也结过婚，但是没多久就离了，听说他老婆跟人跑了。”
“不是不是，我听得全，他老婆不是跟人跑，是被娘家姐姐给带走了，说是因为王宝成啊……”说话的大娘神秘兮兮地凑到庞雁跟前，眼珠子灵动地转：“听说他不能生育，然后还打老婆！”
“原来是这样！那他可真是个混蛋！”庞雁不愧是重案组里负责跟群众接触的侦查员，绝对的顶级e人，三两句话就能混进人群里，获得群众、尤其是上了岁数的大爷大娘的喜爱。
大娘附和道：“可不么。怎么呢动手打人呢？本来夫妻俩的事关起门来说，他们家倒是闹得动静特别大。”
“那后来他老婆就再没回来过吗？”
大娘嫌弃道：“还回来干嘛？婚也离了，他们俩又没孩子，这种会家暴的男的别人肯定忙着撇清关系呢。”
庞雁眼珠转了转，挽着大娘往前走，又问：“那这个王宝成，除了家暴、游手好闲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坏习惯？”
大娘贼兮兮看了看周围，说：“之前好几个人来村里找他，都是壮汉呢！嘴里还嚷着欠债还钱！最后找上他父母那，从家里抢了好几头猪走，都是膘肥体壮的，有的母猪还揣着崽呢！”
壮汉，来要钱？
这个情况引起了庞雁和梁新巧的注意，她们对视一眼，由庞雁向大娘深入提问。
可惜大娘知道的也不多，就知道那伙壮汉来闹过几次，每次都是说让还钱，有一次还把王宝成的老爹给打了，闹到村委报警那伙人才跑路。
高利贷。
庞雁心里隐隐浮现一丝猜测，王宝成在外面应该欠下了巨额高利贷，这才会被那伙壮汉不停催债。而他具体为什么会欠下这笔钱，暂时还不清楚。但看他这仍旧一贫如洗的样子，八成是沾了黄赌毒其中的一样或几样。
大娘这问不出更多的了，庞雁亲近地又和她聊了几句家常，之后才把人送走。
梁新巧已经先一步进入王宝成名下的那个院子，据说这是他之前结婚后住过两年的地方，只不过后来离婚，他又成了一个人，就干脆搬回父母家里啃老。
这院子和他父母的院子隔得不远，庞雁和梁新巧决定分开行动，一个在这边进行勘察，另一个则去家里问问王宝成的父母。
如果王宝成把郭林关起来再杀人，肯定是选择他自己名下空置的这间院子最为妥当，所以作为痕检的梁新巧对这个院子更感兴趣。
这平房小院并不大，一间主卧，一间厕所，旁边一间厨房。梁新巧在院门口穿戴上勘察装备，一边观察一边小心翼翼往里面走，生怕会破坏残留的痕迹。
王宝成懂得放火焚尸，定然也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但碍于文化水平不高，头脑也不够聪明，并不能做到尽善尽美，反而会留下很多线索。
比如在山道边的悬崖处理郭林的尸体和车辆，明显不够隐秘，很容易被路过的人发现。他的目的是伪装成车辆失控坠崖，但无论是交通队还是梁新巧都检查过崖边的轮胎痕迹，并未呈现意外坠崖应有的痕迹状态。
还有将郭林的身份证明拿到远处分开焚烧，他想到了尽量隐藏死者的身份，却依然留下很多的证据。
再加上后备箱里遗落的钻石，抢劫财务都能留下线索，可见他并非多么心思缜密的人。
这样的人要留下线索，恐怕数不胜数。
第22章 序22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许玖守在监控室里，夜幕降临，她询问叶竹西要不要去休息。
叶竹西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不能第一时间见证真相的话，会让她觉得遗憾。所以她坚持留下等结果，哪怕无聊得坐在那刷手机也还是一动不动。
所幸，并没有让她等到第二天。时间悄然走过零点的时候，庞雁和梁新巧先回来了，并且带来了很多有价值的证据。
“在王宝成名下的平房里提取到了一些未被完全擦干净的血迹，还有他院内埋着的绳索和铁钎，上面都能提取到属于人类的血迹和DNA组织。我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把材料送检，DNA的结果已经出来，和郭林的完全对上。”
许玖接过检验报告仔细看，叶竹西这会儿也凑了过来，问：“他就把凶器埋自己院子里了？”
梁新巧点头：“嗯，我估计他也想不到别的处理方法，埋在自家院子里反而更安心。”
这确实是个头脑不够聪明的凶手。
许玖多问了一句：“他家里找到劫走的赃款了吗？”
梁新巧遗憾地摇头：“没有。我们带去的人差不多把院子都挖了一遍，没找到任何钱财。”
其实有了DNA，已经形成了关键证据，至于更完善的证据链则要等全部检测结果都出来之后才能定。
这时候庞雁接话道：“关于钱财销赃的事，我有一个发现，根据村民和王宝成父母的证词，有一伙人经常上门找王宝成要钱，不仅抢他们家的东西，还动手打人。老大，我觉得王宝成在外面欠了巨额高利贷，这就是他这次劫财的动机。”
“高利贷？”许玖眼皮一跳，下意识和叶竹西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奇迹般的看懂了对方的心思。
王宝成借了高利贷还是一贫如洗，他一定沾了黄赌毒其中一样。看他这副样子，没有吸毒，最大的可能就是赌博！
“他的父母有没有说他为什么欠钱？”
庞雁摇头：“他爸妈说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想包庇唯一的孩子，她们不得而知。
许玖偏头看监控，招呼庞雁：“找毕胜来，你俩一起去问他，先问清楚杀郭林的情况，交代清楚之后详细问问赌博的事。”
叮嘱完庞雁，许玖立刻给林队长打了电话：“林队，能确定王宝成这两天的动线么？”
“有线索了，这小子去了县城一家足疗店！”
一开始王宝成还在狡辩，他承认见过郭林，还和他一起吃过饭，就在他自己的院子里。至于从他院里发现的血迹，他却说是两人喝了酒郭林不小心自己划伤的，划伤他的工具就是埋在院里的铁钎。
庞雁问他：“那绳索呢？绳索上面可有郭林的DNA，你为什么绑他？”
“我没绑他，就是喝多了他自己走路都不稳，那绳索可能是蹭到他了吧。”
毕胜一拍桌子，喝道：“他自己能蹭到绳索上都是皮肉组织？！再说了，你要是不心虚，你把铁钎和绳索埋起来干嘛？”
王宝成咬着牙抵赖：“喝多了瞎埋的……”
庞雁气笑了，晃晃手里的证据，说：“王宝成，以我们如今获得的证据，你以为你咬死了不承认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吗？我们已经足以向检察院递交全部材料，你逃不掉检察院的公诉和法院的制裁。我们现在还这样不停询问你，不是跟你浪费时间，也不是我们没其他事可做，而是想最后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王宝成额头上沁满了汗珠，庞雁注意到他的腿在不停抖，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时机正好。
庞雁开口问：“秀竹足疗店，去过吗？”
王宝成的脸色立刻变了。
许玖带着人赶到秀竹足疗店跟林队长汇合，穿着便衣的林队长正站在前台了解情况，一屋子客服和技师蹲在墙边抱着头，有男有女，无一不是白净娟秀的长相。
只看一眼，许玖就明白这是个什么性质的店了。
叶竹西倒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她此时跟在许玖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口罩遮住了她的表情，却挡不住那双灵动的笑眼。她的视线在墙边抱头蹲着的男男女女身上扫过，而后落到正在被林队长盘问的领班身上。
领班是个40岁左右的男人，正满头大汗的接受盘问。这大冬天的，外面冷风过境，屋里暖气开得足，烤得暖融融的，而这些便衣警察的存在更是让人汗如雨下。
许玖进来就往林队长身边一站，也不搭话，看着林队长审人。
“你们这店，干多久了？”
“这……小店开了五年。”
“我是问你干这个……”林队长指了指墙边，面色不善：“别给我装傻，到底干多久了？！”
“呜呜唔……”领班吓得打哆嗦，说话也不利索了
“唔什么唔？不会说话啊！”说着，林队长抬起腿作势要踹他。
吓得领班口齿立马清晰了：“五年，五年了！”
也就是说，这店开了就是目的不纯，从一开始就是干这些见不得人勾当的。
叶竹西挑眉，眼看着林队长那一脚狠狠抬起又轻轻落下，心道：唬人的，本身也不会踹。
但干了坏事的犯罪分子看一眼就吓得说了实话，叶竹西看见许玖眼底有些失望。
真奇怪，这人失望什么呢？人吓得立马招了还不好？
许玖对怂蛋领班失去兴趣，凑到林队长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转身往足疗店里面走，路过蹲在墙边的男男女女们时只淡淡扫了一眼。
这店面不大，明面上总共两层，一楼有一排足疗沙发，还有一排按摩的床位，楼上是包间，每间至少两张床，看着真是做足疗按摩的正经地方。
但只有熟客才知道，这里还藏着一个地下室，通道就藏在一层最里面床位后面挡着的隔板之后。许玖站在已经掀开的隔板前，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显露在她眼前，这家的老板谨慎又大胆，把通道藏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跟平时按摩的床位只有一个隔板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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