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昊这种男人就是这样的,明明最看不起他的就是他自己,却偏偏把别人设成假想敌,尤其是关系亲密的家人爱人,他会不停幻想别人心里如何如何瞧不上他,然后树个靶子虚空打。
叶竹西撇这嘴,满脸嫌弃地吐槽:“这种男的就是太典了,自己没本事偏还自尊心无比强。”
许玖则问:“你想离婚这件事吕文昊知道吗?”
谢怀诗摇摇头,说:“我只跟他提过一次,但没有深入去谈,因为他当时的反应就很激烈,我就准备协议什么的都准备好后直接带律师上门跟他谈。那会儿刚好赶上过年之前,时间不是很充裕,协议最后拟好的时候就该过年了。”
看她把协议收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明显是在防备吕文昊,许玖问:“你那时候有感觉到什么危险吗?”
“不,我只是直觉离婚这件事暂时不能跟吕文昊硬来,所以打算全部都准备好再直接带着律师跟他谈。说实话,虽然夫妻五年,但我到最后已经不能信任他了,我觉得一旦他知道离婚就会做出很偏激的事……所以……”
可她最后没想到离婚的事还没正式谈,吕文昊也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偏激的事,他就死了,而且还是给这个家带来灾祸。
回忆起这些,谢怀诗道:“我其实并不知道他在新的公司到底做什么,只是在我发现他换工作后还瞒着我时,他说他过得很不容易,每一天都很忐忑,从去年九月进入管理层后就更煎熬了。我当时有注意到他的情绪,那种状态确实不太对劲,就是很紧张很焦虑,甚至还有点儿……恐惧……我不知道怎么更确切的形容。”
“然后我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需要帮忙?他又立马像惊弓之鸟似的远离我,就像乌龟缩进壳子里一样拒绝谈这个话题,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实话……我毕竟是警察的女儿,在司法大院里长大,我妈妈不仅当过刑警还做过缉毒警,所以这方面的敏感度还是挺高的。当时我判断他很危险,或者说他的新工作涉及了什么危险的事,所以离婚的决心很果断……不仅如此……我还找人调查过他……”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对许玖笑笑:“我在连港也算积累了不少人脉,想要查我自己的丈夫要多简单有多简单,最好查的就是财产相关的流水,我发现去年九月他的个人账户里多了一笔100万的汇款,是从M国转入的。但是半个月后,这笔钱又从他账户里转出去了,重新流入海外的市场。”
许玖沉默听着,到这里才开口问:“还是流向M国?”
“对,是通过一条我不知道的金融链,我试图找人查这笔钱的动向,但没有后续结果,只知道这笔钱被他投入了一个叫DE金融的公司。”
许玖嗯了声,又问:“你查他的财务流水有保留证据么?”
“有,在我家里的保险箱里。”谢怀诗笑道:“好在这次的火只是烧了主卧,其他房间都没事。”
谢怀诗找来的人很专业,差不多把吕文昊这两个月的动态掌握的七七八八。
“案发那天,我在书房工作,听见卧室有动静就过去看看,和凶手迎面撞上。我之所以对这个人印象深刻,是因为我之前就认识他。吕文昊最近一段时间经常跟他一起吃饭,我派去调查他的人给我发过照片,并且告诉我吕文昊称呼这个人叫‘周先生’。所有我对他的调查结果都保留了证据,而且也可以保证提供的部分证据是合法合规的,都存放在我书房的保险柜里。”
从医院出来,许玖和叶竹西先去了谢怀诗工作室和家里,把她存放在保险柜里的证据都拿到手,然后再转道去市局。
她们过去的时候市局已经开过一次会,出席的还有省厅派来了解目前案情的小组,刘瑾带着两拨人正式碰面。
“许玖,刑侦局下属重案组的队长。”
“古曌,省厅扫黑专案办公室下属侦查大队队长。”
古曌是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女性,一脸严肃,左眼角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以许玖身为法医的专业眼光来看,是子弹擦过留下的疤痕,这个古曌无疑是个狠人。
“许队,久仰。”古曌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出乎意料的,她一开口说话气质和沉默时相差很远,并不是不易亲近的人。
两人手掌相握算是打过招呼,叶竹西无意间看到古曌警官证上的名字,感叹了句:“曌这个字还真少见。”
古曌弯了下眼睛,解释说:“我自己改的,我原来的名字叫古招娣,我不喜欢,考上大学离开老家之后就改了。”
叶竹西微微瞪大眼睛,顿时对古曌充满敬意和好感。她自己出身好,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没怎么接触过古老封建的思想荼毒,但她也了解这片土地上还有很多人没能成功做出这种压迫,古曌就是其中之一。而她很厉害,很强大,独自挣脱了禁锢和束缚,活出最潇洒的自我。
许玖笑了下,道:“古队跟我们组里的一位成员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叶竹西诧异地看她一眼,她并不知道重案组哪位成员的原生家庭也是这种情况。
后来许玖单独告诉过她,毕胜从前的名字叫毕生男……她比古曌更惨一点,在她还没能念完初中的时候就被父亲卖了。不过这一卖反而让她有机会走出那片捆绑她的大山,只是她没了学习的机会,只能辗转各地维持生活,最后因为天生力气大意外进入了地下拳击这个市场……再后来被公安部戴局发现特招进重案组,才算是彻底改变她的人生。
先话不多说,古曌这次过来连港毕竟是带着任务的,主要是连港市局把这起案件的部分信息上报给省厅后受到了多方关注。
“而且不瞒大家说,我们扫黑办一直在关注兴创科技。”古曌带来了新的信息,她看向许玖,道:“重案组去年收到过我们省上报的线索,是关于涉赌涉黑的,那时候我们只关注到南省境内应该是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涉黑集团,这个集团以赌博、高利贷以及洗钱为主。现在过去了一年,我们渐渐把目标锁定在了兴创科技身上。”
古曌从省厅带过来的线索正好可以和目前重案组及连港市局查到的所有线索吻合。
刘瑾作为连港的代表发言,总结了她最近和经侦队合作查到的线索。
“经调查,海运远达十年来光是涉嫌走私出口就达十几亿,经侦的同事以经济犯罪的名义调查了包括尤佐在内的所有董事会成员。从他们的个人账户发现了重大线索,这些人全部都和一个叫DE的金融机构有金钱往来,而且数额巨大。”
经过经侦和刘瑾她们的合作发现,海运远达十年来不仅在做走私生意,而且还以物流的形式参与跨过洗钱,合作的就是DE金融。这个DE金融是一家M国的金融机构,在我国的分公司不多,几乎都在沿海地区。
“DE的董事长叫罗森,是个混血,常年游走在两国之间,两方都做着非法的交易,手里应该掌握了大量涉黑证据,毕竟他是个职业策划洗钱的人,不少人都从他手里走过账。但是此人非常谨慎,做事滴水不漏,几乎所有会涉及到核心证据的资料都掌握在他自己手里,每次和客户交谈都是一对一的,从不让人代劳,也不允许过多人参与。”
刘瑾把罗森的照片贴出来,说:“这个人是我们下一步打击的目标,但具体行动还在规划阶段,不能轻举妄动。毕竟一旦被他注意到警方的动向,自然也会通知他那些上线客户,其中是否会有兴创科技的高层也未可知,如果要一口气打掉大虎的话就决不能沉不住气。”
重案组这边发言的是于茵,她打开自己繁琐的工作台快速输入一串网址,经过她自己的解译后显示出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图标。
“是兴创科技的logo?”叶竹西问道。
于茵猛点头,颇为兴奋地说:“这个网址是我追踪到的,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赖猛,就是唐娜案凶手宁铮家旁边那个邻居。”
这个她们当然记得,赖猛在网上赌博,是许玖让毕胜和于茵顺着赖猛继续往下查的,赖猛这期间也很配合警方工作。重案组诸事缠身,许玖向上级汇报了情况帮他在首都市局申请了证人保护,并由首都那边接手看管他,以他为饵钓出了一个暴力催收的组织。
由于暴力催收的案子并非重案组经手,许玖也只是从市局那边听说了后续的过程,从那个暴力催收组织往深了又挖出好几个黑网贷平台。
黑网贷很难彻底杜绝,他们往往没有实体公司,在网警打击掉一个网站后又更换新的网址继续投放,而这些人的窝点往往不在国内。之前电视电影都演过好几个这种涉及到境外的网络诈骗和贷款犯罪组织,随着互联网的高速发展,犯罪手段也在不断革新,到了现在网络犯罪已经占据了公安部门工作的极大重量。
黑网贷的后续追踪有首都市局和网警协作,重案组的工作重心不在此处,许玖的目光落在于茵破译出的网站图标上。
“赖猛从网上参与赌博,其中最多的就是赌球,这也是这个网络赌博平台的主营项目之一。”于茵把网站主页刷新出来,屏幕上瞬间跳出一个五颜六色的界面,上面有好几种链接通道,看得人眼花缭乱。
叶竹西蹙眉扫了眼,道:“时下赌场流行的几种玩法都有,数额最大的有赌球赌马,还有德州这类。”
许玖凝眉道:“赌球赌马可是很容易被资本操作的游戏,就连国际赛事都不例外。”
于茵道:“具体赛事如何操控不知道,但是我通过追踪解译追到了兴创科技,就是说这些网络赌博的黑网站都跟它有关。”
古曌抱臂仰头看着会议室里落下的巨大幕布,沉声说:“兴创科技近两年有一些小动作,省厅经侦的同事也暗中调查过他们,发现贺国章有在暗中转移产业到海外,而且去的都不是欧美大国,而是东南亚的一些小国家。”
兴创科技的董事长贺国章已经年逾60,他共有一女一子两个孩子,长女贺雅望这几年逐渐掌握了集团的主营业务,次子却在父亲的安排下不停在国内外奔波,明面上没人知道他们父子在做些什么,逐渐掌握集团工作的长女也不过问,一副随便他们怎么折腾的听话模样。
“我们高度怀疑贺国章父子正在筹谋将国内一些违法的资产转移至东南亚国家,那些小国法治不健全,非常适合他们继续培养犯罪种子。”
既然是来寻求合作的,古曌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亮出底牌:“许队,不瞒你们,我们已经送了卧底人员进入兴创科技,目前还潜伏在集团总部,待时机成熟会有所行动。但是贺国章老奸巨猾,是个非常谨慎的商人,他的身边永远都只让亲近的心腹接近,我们的人进去了几年毫无突破。”
为了保护卧底人员的信息,古曌并不会说出这个人是谁,也不会提到姓名,哪怕是在只有警方在的专案会议上也一样,这个卧底只跟她一个人联系,除她之外没人知道。
“不过贺国章虽然很难突破,但他女儿和儿子却不是铁桶一块,有钱人家的经典戏码就是夺权,姐弟阋墙是很常见的,上次这位卧底同事跟我联系时说,她已经找到了突破的方法,还跟我说了几个人名。分别是兴创科技的高级董事查鹏杰、前财务总监高恒、技术总监盖鸿宝。这三个人都是最早跟着贺国章创建兴创科技的,也是贺国章最亲近的合作伙伴,但现在他们都老了,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曾经携手创业的老伙计很可能会成为今后的噩梦。”
许玖看着屏幕上浮现这三个人的名字和照片以及基本资料,问:“贺国章打算对他们不利?”
“那倒也没有,只是到了退休年龄都把他们扣在公司,像高恒和盖鸿宝早就不在各自的职位上了,但是贺国章给他们俩塞进董事会占了两个闲职就是不准他们离开。他们三个都跟贺国章提出过要出国养老,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回国,但贺国章都没有同意过。”
也就是说,他们手里绝对掌握着贺国章最不想让他们带走的证据,现在只是扣在眼皮子底下不让走,以后会不会灭口就说不准了。
第101章 贪20
曲越州坐在审讯室里,抬着头四处张望,眼神平静又跃动,像是初到某个地方会散发出好奇的游客。因为他是很重要的嫌犯,所以看守所给他弄了个单间呆着,他在里面的时候也是四处看,明明是一目了然的房间,他却好像要把每个角落都看得清楚明白。
他活了35年,自认什么都见过了,看守所和审讯室还是他第一次进。人活着就要把目之所及的每一处风景都看仔细了,说不准哪天就死了。毕竟生命这般脆弱,随时都可能死,就像他的老师一样。
想到颜醉,曲越州又无声的笑了下,来不及继续想就听见开门的声音,紧接着进来两个人。
一个他不认识,昨夜在游轮上第一次见,是个带队抄了他的赌场的警察。
另一个他认识,是他师妹,还真是认识十年了。
“小师妹,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参与审讯。”曲越州冲坐在他对面的叶竹西笑了下,而后目光落到与她并肩的许玖身上:“警官,这合规吗?”
许玖翻开手里的卷宗,只道:“叶老师目前是我们的顾问,坐在这里自然是合法合规的。”她扬手指向旁边已经开启的摄像机:“毕竟审讯过程都有录像,周先生放心。”
“嘶——不过我想是不是应该给你换个称呼了,曲越州曲先生?”
曲越州的目光偏移到叶竹西脸上,见她只是默默整理资料,表情无悲无怒,就像在看待一个很普通很平常的嫌犯,这点让他突然莫名感到不爽。
“称呼而已。”曲越州移开目光落到某个虚空的点上,不去看她们两个:“你们随便叫。”
许玖拿出一份入境记录和人事档案:“三年前,曲先生从巴黎回国,入境记录显示你成功通过了海关的检查,但从那一天开始曲越州这个人就再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周越的人。从人事档案上看,你是三年前入境当天就办理了新的身份档案,中午入境,下午就换了身份,背后的势力很强大啊曲先生。”
曲越州脸上的笑都不曾减弱,他不回答许玖的问题,却问叶竹西:“小师妹,你三年前就在执着老师死亡的真相,怀疑是我杀了老师。你现在跟警察合作抓了我,又坐在这个审讯室*里,怎么反倒不说话了?让这个警察在这不停问话,有点儿越俎代庖吧?咱师兄妹间的事,到底不关这些外人的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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