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住一起,硬是连着一周没碰上面。
“谁让你那么忙,人家还蹲门口守着你回家啊,这都正常。”
段明逾半闭着眼嗑瓜子,话说得含糊不清,夏槐序扔了个小纸盘过去,让他接瓜子皮儿。
乔维桑没说话,他心想真让你说着了,乔心远以前还真就是蹲在门口等他回来,早上抱着他不让他出门,最后挨上顿训才算完。
“人小崽儿黏着你的时候你不让,现在不黏着你了,你也不乐意。”夏槐序笑着说,“你们兄弟俩真是一个德行。”
“不是那回事儿。”乔维桑手里的一把花生扔桌子上,拍拍手,“他最近情绪不太对,问他怎么了又不说。”
顿了一下又说:“特别不对劲儿。”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开始上菜了,三个人纷纷起身接了一下,又让人添了壶热水,夏槐序喝了一口热茶,把刚才中断的对话又续上了。
“那你今儿就不带人家来,咱仨在这儿吃好的,人孩子自己在家窝着。”
“哎哟,可怜死了。”段明逾一脑补乔心远那样儿就受不了了,拿出手机就把电话打了过去,也没管乔维桑让不让。
接得挺快,乔心远估计还在单方面讨厌段明逾中,有气无力地问他干嘛。
“咋了小崽儿,听着这么虚。”段明逾看了乔维桑一眼,那人低着头夹菜,没看这边。
“困了。”乔心远继续有气无力,“你打扰我睡觉啦!”
“八点多睡什么觉。”段明逾抬高了声音,“来跟哥哥们吃饭吧,让你哥去接你,成吗小崽儿?”
“吃什么饭呀,”乔心远的声音清楚了一些,“我哥咋不跟我说。”
“你最近不是心情不好吗,你哥不敢打扰你呗。”段明逾嘴上说话没着,直接把事儿敲定了,“你穿衣服等着吧,十分钟你哥就到,我给你点了个芝士玉米,好吃死了。”
挂了电话段明逾站起来把乔维桑的外套拿下来扔他身上,然后打开门边往外走边喊了一声:“姐姐我们再加俩菜!”
“好咧!”外面的服务员姐姐应了一声。
夏槐序喝着茶没动,看着乔维桑把外套穿上后,才说:“小孩儿都得哄着,尤其是他,你以前那么惯着他,现在怎么不会了,搞成这样,你心里真好受吗。”
“你当初不是让我好好解决吗。”乔维桑看着他。
“我没说啊。”夏槐序啧了一声,“我是说,我们旁观者看着呢,是怎么着都成,说白了,还是看你自己怎么想。”
“要是真舍不得,就甭装好哥哥了。”
好哥哥什么都没说,开门就走了。
段明逾点完菜回来,还一个劲儿回头瞅,问夏槐序:“你又说他啥了,脸都黑了。”
“我才懒得说他。”夏槐序吃了口花生米。
乔维桑的车还没开到楼下就看见站在路灯下面的人了,在踩雪玩儿,被车灯照了一下抬起头来,认出来了,慢慢朝这边走过来。
“冷不冷。”乔维桑看着乔心远上了车,伸手摸了下他的脸,“以后别出来等。”
“又没事。”乔心远摘掉了口罩,缓了一下后,看着前面的玻璃忽然说:“你现在跟他俩吃饭都不告诉我了。”
“……不是成心的。”乔维桑说,“以为你最近懒得动,成天睡那么早。”
“嗯。”乔心远挺平静的,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车开出去几百米,乔维桑忽然放慢了速度停在了路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乔心远这才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该我问你。”乔维桑把车里的灯打开了,“我想等过完年再找你聊聊的。”
“聊什么?”乔心远皱了皱眉。
“你说呢。”乔维桑看着他,“为什么不高兴?”
“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乔心远挪开了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长大就是这样,你告诉我的。”
“我告诉你对自己亲哥甩脸子了吗?”乔维桑靠着椅背,目光盯着乔心远的侧脸,声音倏地冷了下来,“说话。”
“我没有。”乔心远扭头看着乔维桑,他还是不敢真跟乔维桑对着来,乔维桑冷下脸的样子他见得少,但心里还是怕的,“我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很正常。”
“那你就一直这么憋着,不说出来怎么解决问题。”乔维桑稍微缓和了下语气,“现在跟我也不说实话了。”
“我不想说,我自己的事情也不想让你管。”乔心远眨了眨眼,目光有些空洞,没有因为乔维桑这些话而生气或者不高兴,一直没什么反应地看着乔维桑,“可以吗,哥?”
看着乔心远那双和自己八分相像的眼睛,半晌,乔维桑还是把火压住了,重新发动车子,只扔下一句:“随便你吧。”
乔心远重新看着前面,嘴巴里面的牙齿几乎把口腔内壁的软肉咬烂了,他都能尝到铁锈一样的血味儿,呛得想哭。
他第一次在乔维桑面前忍住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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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一定(=。=)
39
“来了宝贝儿,”段明逾往门口瞅了一眼,立马抬起胳膊打了个响指,“来坐我跟你夏哥中间。”
乔心远脱了围巾外套,走到他俩中间的椅子上坐下了,拿盘子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夏槐序把一大盘芝士玉米转到他那边,“尝尝,刚上的正好吃呢。”
“你尝尝这宫保鸡丁,”段明逾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盘子,对乔维桑说,“没夏槐序做得好吃。”
“让他去后厨炒一盘。”乔维桑夹了一筷花生米吃了。
“还没吃腻啊,我都做烦了。”夏槐序说完,看了眼乔心远,吃得很认真,一声不吭地挖玉米呢,他拿起上面的大勺子盛了一勺,“好吃吧,多盛碗里点儿直接吃。”
转盘倏地一下转走了,夏槐序想舀第二勺的动作停在了半空,看了乔维桑一眼,乔心远放下碗,说:“够了,谢谢夏哥。”
夏槐序把勺子放回去,“管太严了哈他哥。”
乔维桑没说话,段明逾见状也帮衬道:“就是,这么大了吃点儿甜的没事儿,孩子又没蛀牙。”
乔心远舔了舔偶尔会疼的那颗牙,把碗放下了,往后一靠,不吃了。
“你看你,非把人惹恼了。”段明逾往乔维桑身上扔了个花生壳,又把转盘转了回去,“继续吃心远,甭理你哥,烦人。”
“我不饿。”
乔心远说完忽然站起来往外走,语气和动作都很安静,夏槐序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站起来了,“干嘛去,饭都还没吃完呢。”
“我不想吃。”乔心远另一只手去够下来自己的羽绒服和围巾,抓在手里,“我不该来,影响你们心情了。”
“说什么呢,什么影响心情。”段明逾也走过来,扶着乔心远的肩膀往回推,“这话让我伤心了啊。”
乔心远没动,“我真……不想吃了。”
这时候乔维桑才站起来,从俩人手中一把将乔心远拎了出来,包厢里一下变得安静,乔维桑松开手,“你回去吧。”
乔心远晃了一下,开始一声不吭地穿衣服,旁边段明逾急了,又挤进两人中间拦住乔心远,“天寒地冻的他一小孩儿自己能回哪啊,过分了啊乔维桑。”
“他不是小孩儿了。”乔维桑偏头看着乔心远,“他自己说的,长大了就是这样,你不愿意别人管你,就自己管好自己。”
乔心远直接拉开门走了。
夏槐序推开乔维桑,拿起自己的外套追了出去。
门被关上了,段明逾犹豫了一下,没跟着出去,推着乔维桑又坐回去了。
“至于吗?”段明逾叹了口气,“小孩儿说的话你也往心里去,你一下这样他多难受。”
“我不难受吗。”乔维桑的声音冷得吓人,他抬起手用力在额头上揉了揉,宽松的毛衣袖子滑下去一截,露出了胳膊。
新伤有几处已经愈合了,但很显眼地覆在皮肤上,有些已经落下了很难消除的暗色痕迹。
他当然难受,不仅难受,他比乔心远要疼得多,那种从五脏六腑纠结蔓延上来的疼通通涌进心脏的血管里,又流向全身各处,压得他喘不过气,睡不着觉,睁眼闭眼都是他的弟弟怎么办,只有看着那些和乔心远同样的血一点点流出来他才会觉得,他们的血缘亲情在慢慢变淡,消失,让他能够松一口气。
直到下一次看到乔心远可怜的眼泪,他仍然会不舍得,总是会心疼,什么都对他说不出口,然后循环往复地重复着牵扯到骨头的那种疼。
喜欢自己亲弟弟这件事已经够让他受不了了,但他最担心害怕的还是每次乔心远倔强固执的眼神,两个人那么像的一双眼睛里,盛满了完全相反的感情,却又十分相似。
他不怕乔心远缠着他,他怕乔心远才十七岁,人生刚开始,一个跟头栽倒在他这里,对他太不公平。
他想让乔心远有正常的生活,又想要他高高兴兴的,到最后发现永远不能两全,乔心远做不到,他自己也做不到。
几分钟后,乔维桑起身拿起外套出去了。
夏槐序没让乔心远走远,和他面对面站在路边,不知道在说什么,乔维桑出了门就看见了,快走到的时候夏槐序看见了他,在乔心远的脑袋上拍了拍,朝他走了过去。
乔维桑的脚步停了一下,夏槐序在他肩膀上按了按,“他也不好受,别跟小孩儿置气,哄着来吧。”
说完就走了,和跑到门口的段明逾又一起回了包厢。
天冷时间晚,路上没人,偶尔有辆车路过,安静得很,乔维桑走路的声音很清晰,没几步就走到乔心远跟前了。
这次乔心远没躲,抬起头看着乔维桑,眼睛里忍了一晚上的眼泪在打转,没有流出来,乔维桑看着他的眼睛,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后,率先打破了僵持着的沉默。
“以前我跟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是我没做到。”乔维桑很平静地看着乔心远,在那天晚上后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我不答应和你在一起,却又见不得你难受,我逼你做个好弟弟,还要逼你高高兴兴的,今天冲你发火是哥的错。”
乔心远抖了一下,说不出什么只能用力摇头,“不……”
“可是心远,我也说过永远把你当弟弟,管你一辈子,这话我是真心的,”乔维桑垂着眼,声音不高,几乎要吹散在北风里了,“我不是生气你躲我,你说不用我管了我也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说到底我只是……真没办法了。”
这是乔维桑头一次在乔心远面前示弱,以前两人发生再大的事,乔维桑低过头认过错哄过人,就是没示过弱,现在面对乔心远日复一日的暗淡,无精打采的样子,乔维桑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想让你好好当我弟弟,又想让你每天都高兴,偏偏这两件事我都没做到,你说不让我管你,当然可以,可是我真不管你了,你每天都不高兴,我又该怎么办?”
说到后面已经不像是在问乔心远了,像是喃喃自语,自问自答,想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来告诉自己,解开眼前的难题,最后还是找不到,乔维桑叹了口气。
“我再问你一次,乔心远,”乔维桑重新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在冷冷的空气里显得有了些温度,“我只能把你当弟弟,其他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到底还要不要我管你。”
乔心远的眼泪簌地落下来,他咬了咬嘴唇,哽咽着小声说:“要。”
乔维桑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微微抬起来冲他勾了下手,乔心远立马扑过去抱住他,被乔维桑用自己的大衣拢进了带着温暖热气的怀里。
瘦了一圈的小孩儿冷得都在发抖,乔维桑抱着他把他塞进车里,打开了暖风冲着乔心远吹,乔心远抓住他的胳膊,推到一边,从副驾驶探过身来往他怀里钻,到了车里哭声也大起来。
乔维桑被他拱得没处躲,只能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去摸按钮,把座椅推到最靠后的程度,才把乔心远从副驾驶抱到自己腿上,用手背擦他脸上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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