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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问你“不会觉得孤独吗？”，你大概也会说“只要和师父在一起就不孤独了”吧。】
是的。
“虽然作为师父，我觉得这样有些太孤单了。但作为道侣，我又觉得这样很好。”
他抚摸着徒儿的脊背，将他变回人形，揽在怀里：
“那就这样吧。”
解鹿溪笑着点点头。
这一天，解鹿溪和虞辛夷去了幽州城的鹿溪铺子，因为他母亲写信说想他了，他便和师父下山去城里逛了逛。最后又在芙蕾雅的邀请下，让解鹿溪和他母亲一起在台子上奏双琵琶。
而台下芙蕾雅还和虞辛夷聊了一段有趣的天。
“洋人也修仙吗？”
“如果是说修成神仙，那是没有的，我们只有一位神仙，叫耶和华。不过耶和华教导我们，生前做好事，死后会上天堂。这或许也可以说是我们的修行。听Lucy说，你们这里有很多的耶和华，这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们这什么样的神仙都有～”漠天青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Wow～所以以后Lucy也会成为耶和华？”
“Yesyes～我们和Lucy都会变成耶和华～”漠天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两句洋话，随后话题就被漠天青带跑了，芙蕾雅和他聊得不亦乐乎。
虞辛夷只觉得头痛。他起身要和这妖人错开位置，却被另一间雅座里散发的气息吸引了。
“辛夷仙尊？”那是一个优雅的女声。
虞辛夷只是听了一下，感觉了一下气息，就明白对方的来历了：
“枯景老祖，久仰。”
垂帘被一股灵力拉开，那一身狐裘的美丽女子道：
“快快入座。”
虞辛夷进了那间雅座。
“听说这修仙界的辛夷仙尊有一仙童模样的徒弟，天资聪颖，还弹得一手好琵琶，今日一见果然气质非凡。”
【那是当然。】
“谬赞罢了。不知枯景老祖来幽州是做何事？”
“我最近在游历四方，路过此地，听闻这有个铺子，和辛夷仙尊的徒儿名字一模一样，也以琵琶闻名，就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真的能碰上你。真是有缘。”
“那确实是有缘。我也久闻枯景老祖在魂魄秘法上的造诣，上次路过青丘本想拜会，有狐仙子说你在凡间远游，本以为此生都难以相见。”
“哦？你也对魂魄秘法感兴趣？”
“我只是有一个魂魄上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枯景扬起下巴道：“说说看。”
“如果一个人的灵魂最后魂飞魄散了。还能有办法修补吗？”
枯景摇摇头：“魂魄亦是灵体，如若离了身子，就看不见摸不着了，离开身子太久又不入轮回，就会消散成这世界最原本的灵力，这个过程就像是把茶杯里的水倒进了海里，一旦散了，就再也恢复不了。”
“那，若是把时间倒退呢？散了的魂魄是否就会恢复原状？”
枯景眼睛一亮：“这是自然，灵体也是有状态变化的，所有有变化的事物都存在于时间轴上的，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能拨动时间轴，就能恢复破碎的魂魄。死人也能复活。只是这时间可不是我等修行之人能够触碰到的领域。”
虞辛夷点点头：“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有力量能够拨动时间轴，让破碎的魂魄恢复到最初的模样，他还能保留原本的记忆回到过去吗？那些发生了的事消失了，时间一瞬间被拉回到了百年前，唯独这个被修复的魂魄还记得这百年发生的事，这有可能吗？”
枯景眯了眯眼：“如果百年的时间轴都被倒退了，那么在这百年间发生的一切因果都消失了，记忆自然也不会存在。你说的这种情况，更像是那股力量给这个魂魄开了一个隔离时间的结界，随后把结界外一百年的时间轴都摧毁了，那么就算这段历史就消失了，这个魂魄也会记得这段历史，相当于他带着未来的记忆在百年前重生了。”
虞辛夷一笑：“多谢老祖。我明白了。”
“真是有趣地探讨，你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方法？”
虞辛夷看向了台上正在弹琵琶的徒儿道：
“老祖，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现在就有可能是某些力量无数次推倒重来的历史。”
枯景支着脑袋看着虞辛夷：“此话怎讲？”
“历史上曾经飞升了那么多的神仙，为何飞升后就再也不见了呢？凡人触碰不到的领域，只有神能触碰的领域，时间不就是其中之一吗？如若有谁带着莫大的悔意还能触碰时间，最想做的一定是让时间倒流，回到过去重做选择吧？”
枯景点点头。
“但时间逆转，已经存在的未来就会崩溃消失，有灵魂带着未来的记忆回到过去，过去就变成了现在，而我们正处于被那个来自未来的灵魂改变的历史当中，在某人莫大的后悔中努力选择着最无悔的未来，也说不一定。”
枯景一笑：“这种难以窥得的天机，就要等仙尊羽化登仙后再来确认了。如若真是如此，还请登仙后的仙尊要托梦告知于我。”
虞辛夷垂眸莞尔。
自从解鹿溪与他袒露自己重生一事，虞辛夷心中就有了一个猜想，或许那个失去了朋友、失去徒弟，最后孤守山门的虞辛夷并非没有悟到大道。只是在他的魂魄舍弃肉身时，在唾手可得的神位和自己那支离破碎的徒儿魂魄之间，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
成神了就不能再干涉世间万物的宿命了，他会成为高于这世间一切的东西踏入新的世界，如若回头了，干涉了，或许就连神明也会骤然陨落消失。
但那个虞辛夷或许真的就是如此的狂，大道他悟了，神位不要了，他要牺牲这世间已经发生了诞生了的一切，逆转洪流，将自己徒儿的魂魄重新投入轮回与他相遇，并改写宿命。
他在伸手触碰天机之时，也毁了天机。他用自己三百年悟出的大道否定这百年的光阴。
于是宇宙星辰重新倒流，解鹿溪破碎的魂魄重新聚拢被他保护起来，随后这百年的历史骤然消失。
一切都回到了解鹿溪出生之时。解鹿溪带着消失的未来记忆，重生了。
虞辛夷笑了，狂妄悖逆地笑了。
既然修得一次，那也修得第二次。所以无惧于天地毁他灵魄，灭他神识。
只是可惜当一切都再度倒流重来时，那个逆天而行的虞辛夷已经形神俱灭了。世上只有一个还未收徒，还在辞尘山上修炼入定的虞辛夷从长年的闭关冥想中醒来。
本该一直修炼到渡劫飞升的他，突然一时兴起，想要下山寻他那几十年未曾见面的友人。
这难得的起兴，会让他和他的徒弟再次相遇，但彼时的解鹿溪已经不一样了。所以他们也会有不一样的未来。
【不愧是我。真他妈牛逼。】
虽然这只是他通过解鹿溪的描述与枯景老祖的探讨得出的猜想，但他自信，如果是他，就是会这么做，也有能耐会去那么做。
他已经不需要登仙来确认了。他的内心已经笃定，这就是解鹿溪重生的真相。
解鹿溪与贺兰芝一曲演奏完，台下掌声久久不能停歇。
他回到师父身旁，看见枯景老祖，便作揖向枯景老祖问好。
虞辛夷杯子里的茶凉了，不用说话，解鹿溪就给倒了换新茶。
虞辛夷想喝另一种茶了，分明没有任何反应，解鹿溪也适时地叫来新的茶水和虞辛夷最喜欢吃的糕点。
见多识广的枯景老祖看到这么贴人心意的解鹿溪也是心里感到神奇。
但在近距离观察到解鹿溪的眼睛时，枯景老祖却是一愣，她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你的魂魄，有残缺呀。”
师徒二人俱是一惊。
第十九章 无离
“不可能，若是鹿溪魂魄有缺，怎么可能顺利修炼到元婴？更不可能神智无损。”虞辛夷立马否认了。
【卧槽，小鹿的魂魄要是有缺失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三魂七魄全在啊？】
【老狐狸精不会是想给我卖药坑人吧？！卖药的看谁都说有病。】
枯景老祖的秀指一转，点到了解鹿溪的眉心上，她微微皱眉。
“嗯......因为缺的是一丝人魂幽精......很小很小，几乎并不影响寿数和神智，也不会影响修炼......不过.......”
“不过？”虞辛夷紧张地问道。
枯景老祖颇有意味地一笑，随后用了传心术对解鹿溪说：
“你能听见你师父的心音吧？”
解鹿溪一惊。
“别想瞒我，你的魂魄小碎片就在你师父身上。所以你应该能听见你师父的心音或者窥探到他的想法，甚至能吞噬他的灵力。”
解鹿溪也用了传心术道：
“请老祖替我保密。若是被师父知道我读了他几十年的心音，怕是会生我气，再不理我了。”
枯景老祖俏皮地笑了出来，随后收了术法道：
“不过吃了我几粒丹药就会自行补回来了！喏拿去。每日喝一点，两个月就好了。”
解鹿溪又用穿心术问道：“如果我魂魄自己补好了，那我还能听到......”
“可以听到～那部分碎片你想留在你师父身上就留着吧，不碍事。”枯景老祖也用传心术回答他。
她又开口对虞辛夷说：
“这不必担心，有些人前世死后，魂魄在人间多游荡了一阵，就会散一些魂魄碎片出去，转世之后就会有魂魄残缺的情况。还是挺常见的。虽然不影响什么，不过如果是要飞升的话，还是有个完好的魂魄比较好，毕竟修行之人前期修身后期修魂嘛～”
虞辛夷面上向枯景老祖拜谢，心里却是在咧咧：
【果然是来卖药的！老狐狸精！】
但其实枯景老祖并没有收钱，只是因为对这对师徒感兴趣，日后来辞尘门拜访的次数渐渐越来越多了。
后来她的爱人转世到了一个小乞丐身上，她便把这个小乞丐领来了辞尘门拜楚掌门为师，学习道法。说是听闻了辞尘山有养过狐狸精的历史，所以她对辞尘门颇有好感，成了辞尘门的门外护法长老。
枯景老祖甚至在福宁山里搭了个小屋子守着她的爱人，说这一次一定要和他长长久久。
因为有着同样的际遇，所以枯景老祖和骨无怜相见恨晚，两人一来二去成了好朋友，经常坐在一起嗑瓜子数落自己转世爱人的哪里哪里不好，又哪里哪里比前世好，与其说是在数落爱人，更像是在讨论养成系的杂七杂八。
这辞尘山上有魔有妖的还有邪修，便总有宾客串门来阴阳怪气：
“这辞尘山现在可不能算是修仙界的名门正派了吧？什么脏东西都往山上养，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靠。又来一傻逼。】
解鹿溪和虞辛夷笑着，在心里异口同声地骂道。
不论那些人讥讽得有多过分，这对师徒都应付得得体有面抑或者装聋作哑，让人抓不住把柄。见他们根本不会回应任何闲言碎语，那些嘴碎之人说道几年也就感到乏味了，辞尘门逐渐变得门可罗雀。
再后来辞尘门便直接关山，不再参与任何修仙聚会，独自一门阖家欢乐。只有几个友人才能找到进入辞尘山的山路。
朗霍文特意跟枯景老祖学了独家魂法，给自己的记忆加了个强化，说是如果哪天不小心又死了，下次转世一定不会失忆，让骨无怜哭笑不得。
骨无怜一直担心朗霍文和自己一道也会入魔，但是解鹿溪却偷偷教了朗霍文一个绝对不会入魔的心法：
“霍文前辈，如果你心里有堵，你就在心里痛痛快快地骂出来，闲来无事可以去市井集市上听听那些凡人是怎么骂街的。东南西北的骂法各不一样，你可以都去看看学一学，日后也在心里照葫芦画瓢地骂一遍。有人让你心生不快，你就在心里骂他一遍，把他亲朋好友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如果再不顺，就跑到山头上，大大方方地骂出声来。这样，就绝对不会生心魔了。”
朗霍文起初一愣，以为解鹿溪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呢。但游山玩水时又很正经地记载各地骂人脏话的笔记，自己写了好几本书和方言注解带回了辞尘门。结果后来确实有人传出他和骨无怜的闲话来，他脱口而出当面把那人家祠堂里的各位问候了一遍，心情顿时松快了。骨无怜被他吓一跳，后来竟也跟着一起骂。骂着骂着，骨无怜不知怎的，魔气居然也散了，恢复了原本的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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