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与他似水浸染过的眼眸对视,启唇道:“上次你问过本郡主,若是只能保下一人,长舒和丹青,本郡主会选谁?”
“本郡主那时沉默不是拒绝你的意思,而是在想两全之策,毕竟晋无忧这人是上户军统领,处理起来定会棘手一些,所以本郡主没有立即回答你,”明昭见丹青红了眼,无奈一笑,“你倒也是个急性子,半晌的功夫也不愿等,说出一大堆话,让本郡主以为你定是非去不可,平白增添了许多误会。”
“如今,本郡主准备好了答案,不知丹青可否耐着性子听本郡主一言?”
丹青抖着嘴唇,呜咽道:“...郡主,请讲。”
明昭道:“本郡主当初想给长舒赎身,不清楚流程,便问了你,你说凡是被买进绛帐楼的人,需要在楼中待上一年才可以赎身,成为白身。”
“你与长舒一同入楼,等到今年六月,一年之期就到了,你若想,本郡主愿意出钱帮你赎身。”
“若是只能保下一人,本郡主会选你。”
丹青眼睫垂下,泪珠滚落在地,喉间溢出低哑的哭声。
他颤声呜咽:“...谢谢..谢谢郡主。”
“男儿有泪不轻弹,”明昭拍了拍丹青的肩膀,“回到绛帐楼后,若是不想再接客,你就和楼嬷嬷说是本郡主包下了你,楼嬷嬷便不会再为难你,知道吗?”
丹青抬眸,泪流满面:“...谢谢郡主。”
“没事。”
明昭拉起丹青:“你去喊人,就说荣公子不小心撞假山上昏迷了。”
丹青微顿:“...好的。”
他看向明昭身后之人,脸色一变,“郡主,长舒来了。”
明昭转过身,见长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长舒是被荣晋的尖叫声给吸引来的,等走过来就看见荣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明昭正和丹青说着话,话中说起明昭曾向丹青请教如何将长舒从绛帐楼中赎身,长舒听到,如遭雷劈。
他知道自己利用风雅渡引诱明昭包下他,也想过再对明昭耍些手段让她为他赎身,但他从未想过明昭会主动帮他赎身。
“郡主...”
长舒本想上前一步,却被明昭眼中的森寒吓退。
“滚!”
明昭看见长舒心就烦,转身离开。
长舒想要追上去,却被裴知慕拦住:“长舒公子,郡主此刻怕是不想见你。”
长舒看着她,温声道:“裴小姐,我其实是想和你说一些事情的,可是...”
裴知慕打断他的话:“我与长舒公子不过是泛泛之交,还请长舒公子注意分寸。”
长舒脸色陡然一白,他看着裴知慕跟着明昭离开,僵在原地。
明昭走进假山里,一转身就撞上了躲在这里偷听的沈以峤和宋毅之。
三人对视一眼。
一人烦躁,两人尴尬。
明昭白眼一翻,骂道:“烦死了。”
沈以峤:“...”
这是在骂他吗?
宋毅之:“...”
应该不是在骂他吧?
————————
小小的假山可真能装。
益王:我可真有品位。
万般皆有命,半点不由人——出自冯梦龙《警世通言》
第23章 郡主带你出去玩
刑部尚书之子荣晋在益王府醉酒摔倒,导致额头磕破,弄得满脸都是血,昏迷不醒。
幸而参加及笄礼的宾客中有太医院的人,其中一个名叫“海听澜”的太医院使,医术高超,几针下去,不仅止了血,还将荣晋唤醒。
清醒后的荣幸没有供出明昭,只是像大家所猜测的那般,说自己喝多了没看清路,直接撞到假山上去了。
海听澜闻言,眸色微动,却未声张,只是看了看高台上的明昭。
益王府舒了口气,差人将荣晋送回荣府。
明昭只觉得今日万分疲惫,虽然救下了丹青,惩戒了荣晋,但她终究没有做成最想做的事情。
没有了前世裴芷柔和婉叙合谋诬陷裴知慕窃取发簪的风波,明昭就没有机会再多点亮星星,她此刻的内心无比惋惜。
“行了,别擦了,我们回府吧。”
反正益王府也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折腾了一天,天都快黑了
惜春收回染血的帕子,应道:“是。”
明昭起身,刚准备离开,余光瞥到偷瞄她的婉叙。
婉叙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立刻移开视线,神色局促,有一种做了坏事不敢见人的慌张无措。
明昭走过去,凑到婉叙耳边,嘴角含笑,吐出来的话却让婉叙毛骨悚然。
“看到荣晋的下场了吧?”明昭嘴角不屑的勾起,“他是个男人,砸烂了脸,砸碎了牙,倒也无所谓。”
“可你这小脸蛋,白白/嫩嫩的,”明昭挑起婉叙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嗓音轻柔,“若是不小心毁了,岂不可惜?乡君觉得呢?”
婉叙脸色煞白,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无比:“郡..郡主说的是。”
明昭嗤笑一声:“瞧你这胆量,连裴知慕一根小指头都不如,还好意思去跟她作对?”
“还是乖乖当你的县主,别找死。”
她手掌滑落,看似抚摸,实则握住婉叙纤细的脖颈。
明昭凑近她的耳边,“裴知慕是本郡主要保的人,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本郡主要了你的命。”
若是婉叙把裴知慕给欺负了,届时星星因此熄灭,她真的会想杀人的!
婉叙颤着双腿,呼吸都在抖:“婉叙,知..知道..了。”
明昭满意站直,抬手帮婉叙头上歪了的发簪扶正:“那本郡主再次恭贺婉叙县主及笄礼成,以后定能遇得良人,喜结良缘。”
婉叙颔首:“多..多谢郡主。”
她站在原地,看着明昭缓缓离开益王府。
直到明昭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敢深喘一口气,释放内心的恐慌。
红枫扶住婉叙虚晃的身影,道:“小姐,您没事吧?”
婉叙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她真是个疯子!”
红枫知道婉叙在说谁,迟疑道:“小姐,尊皇长郡主因为皇上皇后对她处处容忍,溺爱不明,所以郡主在京城里素来是随性而为,狂妄无畏,咱们王爷见到这位郡主都得客气三分。而且郡主行事狠辣,残暴不仁,她都敢对刑部尚书的儿子下此毒手,若非裴大小姐阻拦,郡主怕是能把荣晋公子活活砸死啊。”
婉叙闻言,浑身又开始颤抖了起来,后背发凉。
她故意借“赏花”的由头,偷偷跟着沈以峤一起去了花园,结果就遇到了明昭为一个绛帐楼的小倌出头,惩戒荣晋。
本以为是口舌之争,婉叙却听到荣晋对明昭斥吼。
荣晋如此胆大妄为的行为,将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婉叙看着明昭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抓着荣晋的衣领,将其狠狠地砸向荣晋的脸上。
一下又一下...
荣晋撕心裂肺的嚎叫,滚烫的鲜血四处飞洒,石头撞击牙齿和骨骼的声音,犹如一场酣畅淋漓的酷刑,将在场以及偷窥的人吓得心惊肉跳,魂不附体。
荣晋不敢报复明昭,毕竟明昭是皇上皇后最疼爱的人,而且他有把柄在明昭手上,荣晋只能忍气吞声,将这次受伤谎称为“意外”。
婉叙被明昭毒辣无情的手段吓得两股战战,眼下明昭为了保下裴知慕威胁她不要轻举妄动,婉叙心中就是有万分的不甘和不愿,也不敢和明昭正面为敌。
她只能和荣晋一般,含垢忍辱。
明昭刚走出益王府没多久,背后便传来了裴知慕的声音。
“郡主?”
惜春看了眼后面:“郡主,是裴大小姐。”
“你先去把马车拉到巷口等我。”
惜春道:“是。”
明昭一脸疲惫的转过身,看着追来的裴知慕以及在她背后故意保持距离的沈以峤和宋毅之。
“还有什么事?”明昭是真的累了,不想和任何人周旋,“你给我一次性说清楚。”
裴知慕道:“民女回家的路正好和郡主顺路,便想着能否有这个荣幸与郡主同行?”
“?”明昭疑惑,“顺路?裴府在长宁街,侯府在长安街,中间弯弯绕绕了隔着三条街,你跟我说顺路?”
“来,你告诉我,你顺的哪条路?”
裴知慕道:“...长安街有个胭脂铺,她们家的口脂最近出了很多新颜色和新花样,民女想过去看看,所以想与郡主一同前往长安街。”
“裴知慕,你说谎,”明昭眯了眯眼,“你从来都不涂口脂的。”
裴知慕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明昭会知道她的喜好。
她眼神闪躲,声音发虚:“郡..郡主怎么会这么说?民女也是女子,也有爱美之心,自然喜欢胭脂水粉的。”
旁人也许不了解裴知慕的喜好,但明昭绝对清楚。
前世为了搞死裴知慕,明昭可是做了很多准备呢。
明昭上前,抬手在裴知慕的唇上一摸,将指腹对准瞪大双眼的裴知慕,说:“婉叙县主及笄礼这么大的场合你都没有涂口脂,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你喜欢胭脂水粉?”
裴知慕没料到明昭如此动作,她脸颊发热,无措的咬了咬唇:“那..那是民女没有好的口脂颜色来参加婉叙县主及笄礼,所以干脆没有涂,以免失了分寸。”
“你猜我信不信?”明昭看着她,一脸的“我看看你还能胡编乱造些什么”的无奈表情。
裴知慕陷入沉默。
明昭挑眉:“说吧?把我叫住到底要干什么?别找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搪塞我。”
裴知慕犹豫开口:“民女只是想与郡主同行。”
“为何?”明昭不解,“你打算刺杀我?”
裴知慕:“....”
裴知慕叹了口气:“郡主为何总要认为民女对郡主有恶意?”
明昭转身,背手往前走着,随口道:“因为我讨厌你。”
裴知慕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她跟了上去:“民女知道。”
“知道还往我跟前凑?”明昭侧目,“不怕我有一天生气,也像对待荣晋那样把你砸的血肉模糊?”
裴知慕目光闪了闪:“民女不怕。”
“为何?”
“民女说过,”裴知慕眸光潋滟如清水波澜,莞尔一笑,“郡主是个好人。”
明昭微怔,没说什么,继续背手往前走去。
只是她没有制止裴知慕的同行。
不过...
明昭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看向亦步亦趋的沈以峤和宋毅之,冷眼一眯:“宋大人,太子殿下,回宋府和回东宫的道路好像不是这边吧?青天白日里,尾随两名妙龄女子身后,此行此举,实在是有失妥当吧?”
沈以峤额角青筋一跳:“孤与毅之打算去长安街逛逛,走这个方向,理所当然。”
宋毅之尴尬附和:“是的,郡主,下官要与太子殿下去长安街逛逛,并非是尾...偷偷跟着郡主和裴大小姐的。”
明昭退后一步,抬手道:“那太子殿下和宋大人先请吧。”
沈以峤:“....”
宋毅之:“....”
两人对视一眼,只能先行一步,往前走去。
明昭看着两人的背影,白眼一翻,看向裴知慕:“我不打算回侯府了。”
这俩人明显是在跟踪她们,至于意欲何为,明昭懒得管。
裴知慕道:“郡主想去哪里?”
“绛帐楼。”
“那民女也想去绛帐楼。”
明昭好整以暇的看着裴知慕,见她眼神清冽如常,眼里顿时浮现一丝兴味,虚虚地点了个头:“行。”
她带着裴知慕上了马车,让惜春跟安良说去绛帐楼。
安良扬起马鞭:“是。”
宋毅之看着明昭马车离去的方向,说:“殿下,那方向好像是去...绛帐楼的?”
沈以峤眉头紧蹙:“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竟然将裴知慕也带去了绛帐楼,成何体统!
宋毅之经过花园惩戒荣晋一事,他第一次觉得这位尊皇长郡主甚至有趣,与寻常女子相比,不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很别具一格。
他嘴角一勾:“其实,殿下这位被皇上,皇后预定的太子妃还是挺有趣的。”
沈以峤垂眸:“孤只是把她当妹妹。”
他从未想过让明昭做他的太子妃。
可宋毅之却知道,此事沈以峤做不了主。
他虽然是东宫太子,可明昭的婚事只能由皇上,皇后来决断,亦或者明昭自己放弃成为太子妃。
宋毅之想到刚才明昭对沈以峤的态度,不似往常那么亲密,反而处处透着烦躁。
他道:“殿下是与郡主有过争吵吗?”
沈以峤纳闷:“你为何这么问?”
“下官觉得郡主对殿下有些...疏离了。”
沈以峤眼睫微颤:“很明显吗?”
宋毅之道:“殿下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许是上次百花宴之事,她因孤没有帮她说话而对孤心生怨怼,小孩子耍脾气,也是正常,”沈以峤压根没上心,却没想到宋毅之却看出来了一丝端倪,“过几日说不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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