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说两人举止亲密,但见铜镜里明昭的神情变换,惜春把这两个字止于唇间。
明昭理解惜春的欲言又止,昨日惜春见到她和裴知慕那么亲密的走出来,定然满腹疑虑和惊慌。
她扶额轻叹:“我与她的事情一两句说不清,总之…这段时间我不会再欺负裴知慕了。”
明昭不敢想太多,只能囫囵应付惜春,以免被系统发觉再惩罚她。
反正那时她所想的计划是在没有和系统签订契约之前,系统自然没有发现她三个月后的意图。
惜春没有过问太多,凡事她都是听从明昭的命令:“好的,郡主。”
明昭眼皮轻掀:“她送的药膏给我拿来,我看看什么破玩意敢大言不惭的送到侯府来?”
“是,郡主稍等,奴去拿。”
惜春快步将药膏取来。
明昭还未打开药膏,看着面前瓶身上雕刻的四个小字,眉头陡然一跳:“紫玉云膏?”
惜春见明昭如此惊讶,纳闷道:“郡主,这个药膏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
紫玉云膏不管是制作材料还是制作过程都极其复杂,而且其功效让人非常惊叹,一旦擦在伤口处,便可立即止痛抑血,亦可生肌续骨,可谓是世间千金难求的神药。
原本国库之中有一罐,后来皇上赐给了杀敌受伤的镇远侯,从而保住镇远侯的一条命,后来镇远侯带病上阵,最终死于沙场之上。
明昭第二次见到紫玉云膏的时候,便是围猎之时,沈以峤为护皇上而受伤,伤口流血不止,伤及筋骨和心脉,太医虽能用各种名贵的药材保住沈以峤性命,却不敌紫玉云膏的神奇功效。
裴知慕为了救沈以峤,拿出了她舅舅千辛万苦寻来的紫玉云膏。
也正因为这个紫玉云膏,沈以峤对裴知慕的感情更加深厚,已经达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可眼下,这罐救了沈以峤并且让两人感情升温加重的紫玉云膏竟然被裴知慕送到她这里,仅仅只是为了治疗她右手上的伤?
明昭眉峰紧蹙,讥嘲一笑:“这人脑子是有病吧?”
惜春知道明昭在骂裴知慕,问:“郡主,要把这个紫玉云膏还给裴大小姐吗?”
明昭指尖敲打梳妆台面,眸色一暗:“不用还,你先放起来。”
裴知慕竟然把紫玉云膏送给她,那么围猎之时,她就没有办法救沈以峤的性命,那么两人的感情定然走不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明昭起身去吃早饭,吃完给右手上了药,和仇晁聊了一下教学武功的进展,临近午时,宫里来了人请她入宫同皇上一起用午膳。
明昭带着惜春入了宫,直接去了广丰殿。
殿中虽然只有太监和宫女,但饭菜已经摆好,就等皇上亲至。
明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着给她特意泡制的荷香牛乳茶。
她抬手撑着脸颊,闭着眼眯了一会儿。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殿外响起太监的宣声。
明昭睁开眼,起身看着走进来的皇上、皇后以及跟在旁边一脸冷漠的沈以峤。
她微微欠身,行礼道:“臣女明昭,拜见皇上,皇后,太子殿下。”
皇上上前,抬起明昭的手臂,笑道:“朕说过,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明昭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皇上坐在上座,皇后和太子依次落座。
皇上招呼明昭坐在沈以峤旁边,“快坐下,明昭在这里等了多久?”
明昭摇头:“不久,臣女也刚到。”
“饿了吧?”皇上看向沈以峤,“太子,快给明昭盛一碗汤填填肚子。”
沈以峤眉头微蹙,刚要起身去盛汤,就听见明昭开口道:“不劳烦太子殿下,臣女这几日不想喝汤。”
沈以峤身形一顿,又坐回椅子上。
皇后笑笑,抬手指着桌上的十几道菜,问道:“那明昭喜欢吃哪个?让太子给你夹,别客气。”
明昭看沈以峤的脸色越发阴沉,以前她没在意,如今仔细观察才知道沈以峤心里对她是颇多怨恨。
堂堂一个东宫太子,在皇上和皇后的压迫下,干了一个布菜太监的活,能不憋屈吗?
若是以前,明昭定然听从皇后娘娘的安排,任由沈以峤给她布菜,心里还得欢喜万分,觉得沈以峤对她这般好,而她只顾着沉浸于沈以峤的亲近,完全看不出来沈以峤的怄气和愤怒,毕竟这人最擅长隐忍和伪装。
如今重活一世,明昭突然觉得沈以峤很好看透,他对她的厌恶和嫌弃表现的如此明显,由此可见她前世的眼睛有多瞎,心有多盲?
“不了,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怎么能干这等粗活?”明昭拿起筷子,“这等小事臣女自己就能来,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
皇后意外明昭的拒绝,但她也没强求,只是浅浅一笑:“那好,明昭自己来。”
沈以峤偏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明昭,像是不解她为何放弃与他故作亲近的机会?
“怎么?”明昭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看似专注吃饭,实则压低声音与沈以峤攀谈,“太子哥哥好像很失望?”
沈以峤眉头一动,压低嗓音:“什么?”
“我没有听从皇后娘娘的安排让太子哥哥干太监的活,”明昭抬眸,饶有兴趣说道,“太子哥哥看起来有些失落呢。”
沈以峤眯了眯眼:“你在说什么胡话?”
明昭放下筷子,眼睛不转的盯着沈以峤,像是要从他那双淡漠的眸子看透他的内心。
明昭如此明目张胆的动作瞬间惹得皇上和皇后的注意。
沈以峤顿感难堪,低声呵斥:“明昭,快用膳。”
皇上和皇后两人相视一笑。
“明昭,等吃完午膳,你与太子去御花园逛逛,桃花甚美,应当现下玩赏。”皇后建议道。
沈以峤拧紧眉头,嘴唇微动,却没有张口拒绝。
明昭将沈以峤勉强的表情看在眼里,只觉心口又泛起一丝痛意,不是系统在惩罚她,而是那个雨夜,沈以峤毫不留情的将那把锋利的长剑刺入她的胸膛,那股痛意,撕心裂肺。
她轻笑了下,起身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女身体有些不适,想先回府休息。”
皇上担心道:“不舒服?朕叫太医给你看看。”
明昭制止皇上的动作:“不劳烦太医院,臣女只是有些疲倦,回府睡一觉可能就好了。”
皇上看向沈以峤:“那让太子送你回府。”
“不用,臣女座驾就在宫外,有侍女陪同,就不劳烦太子殿下了。”
明昭不想继续和皇上周旋,立刻行礼,转身离开广丰殿。
皇后给沈以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追上去。
沈以峤以前会满怀怨气的去追,但眼下他有点意外明昭今日的举动。
他起身行礼:“儿臣先行告退。”
皇后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担心道:“明昭今日看起来状态不佳,是不是真的生病了?百花宴落水之事是不是伤了她的根本?”
“唉,明昭身体应该无碍,”皇上揉了揉眉心,“就是心中有怨。”
“什么怨?”皇后不解。
皇上道:“她定是以为今日招她入宫是为了齐国舅儿子齐泰云之事。”
皇后叹了口气,“唉,这孩子心思太沉太重了。”
“算了,不怪明昭,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解决,”皇上喝了口汤,语气低沉,“孩子们解决不了的事朕再来管。”
“今晚陛下要去柔妃那里吗?”
皇上眼眸一沉:“不了,齐国舅教子无方,柔妃纵弟行凶,如此恶劣行径,朕可没心情去与她周旋,今夜去你那里。”
皇后莞尔一笑:“是。”
“明昭?”沈以峤喊了一声,见明昭停下,他立刻走上前去,“我送你回去。”
明昭没有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沈以峤没有理会:“走吧,母后和父皇让我送你。”
明昭无声地冷笑一下:“那就麻烦太子殿下回禀皇上和皇后,就说明昭抗旨不遵。”
“…”沈以峤听到明昭改变了对他的称呼,搞不懂明昭此刻的态度,莫名的敌意和厌烦让他不明所以,“你在耍什么小脾气?”
明昭气笑了:“我耍小脾气?”
“怎么?东宫太子没做成给人布菜的下人觉得可惜,现在非得舔着脸来给人当马夫?”
沈以峤眸色一凝:“明昭,注意言辞!”
明昭见他愤怒,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她咬了咬唇,语气十分强硬:“既然太子殿下听不惯明昭的言辞,那就别来明昭面前触霉头。”
要不然她都想一剑捅了他,让他尝尝她此刻的痛苦。
“太子殿下知道的,”明昭走上前,直视沈以峤那双凉薄的眼眸,“明昭无父无母,素来没有礼教规矩可谈。”
她抬起手,在他肩头蹭了蹭,似在帮沈以峤掸灰尘,“可别脏了我们如此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
明昭懒得看沈以峤此刻阴沉的脸色,转身离开。
她转身的动作很僵硬,走时的脚步很轻,步伐缓慢。
可沈以峤却没有追上来,飘飘然得转身离开,好似没发觉明昭的故意为之,又或者说他从不在意明昭的一举一动。
明昭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低着头,沉默的走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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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无语:你是不是犯贱?
作者:我家郡主问你呢?说话!
沈以峤:...
第9章 郡主打算换个人包
自从少时,父母为国战死,明昭自己守着父母残破的尸身,在侯府里哭的昏天黑地后,她就再没有为某人某事流过泪,就像是在那个雨夜将自己的眼泪流尽。
哪怕前世,沈以峤亲手将自己杀死,明昭也没有嚎啕大哭。
明昭那时更多的是不甘、愤怒、怨恨、嫉妒…各种极端执拗的情绪充斥大脑,让她变得更加疯魔偏执,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个嗜血狰狞的恶鬼。
惜春看向明昭,自打明昭出宫上了马车,她便一言不发,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迟疑开口:“郡主,您是不是累了?”
明昭眼睫一颤:“是…有些累了。”
此时入宫的心境和精神已经不像前世那般轻松愉悦,相反,明昭只觉得疲倦万分,烦躁不已。
惜春道:“那奴让安良快些赶车,让郡主早些回府休息。”
“不着急,”明昭制止惜春的动作,“去绛帐楼。”
惜春微顿:“郡主是要去找长舒公子听曲儿吗?”
明昭抬手揉了揉眉心:“嗯。”
“可您不是厌弃长舒公子了吗?”
在宝华寺时,惜春明明听到明昭对长舒心生怨怼,本以为明昭会就此疏离长舒,没想到明昭今日竟然要去绛帐楼找长舒。
明昭嘴角清扬,眸中透露出一丝轻蔑和戏谑:“是啊。”
惜春见明昭赞同,还想继续询问,却见明昭闭眼,就没在多问。
惜春拉开门帘一条缝隙,对安良说,“转道,去绛帐楼。”
安良扬鞭:“是。”
自明昭去宝华寺时为了遮掩身份而选择了一辆低调简单的马车,便没有再驾驶属于郡主才能拥有的那辆奢华无比的金雕玉刻的马车,以至于安良将马车驶入[烟柳巷]时,不似往日那般受人瞩目。
马车停在绛帐楼门口,惜春扶着明昭走下马车,安良便把马车带到旁边的停巷里安置。
明昭的样貌向来张扬,她没有过多遮掩,以至于绛帐楼的老鸨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立马跑到她跟前谄媚一笑:“奴,拜见郡主殿下。”
明昭抬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熏香,说:“起来吧。”
“谢郡主殿下,”老鸨眉梢高高吊起,意有所指道,“郡主可是不知,您这几日不来,都快把长舒想坏了。”
“是嘛?”明昭抬眸,看着二楼最右角的那间[卧云听雨],紧闭着房门,可一丁点都看不出“想念”的感觉,倒是有点闭门谢客的意思。
老鸨看了一眼长舒所在的厢房,眉头微蹙,当她听到楼里的仆人告诉她郡主来时,她特意让人去把长舒喊出来迎客,结果这家伙自视清高,仗着郡主对他的喜爱和包容,躲在房里不出来。
“当然,长舒对郡主的心可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呀。”老鸨笑的脸上的薄粉都在飘散,颇为滑稽。
老鸨本要上前扶着明昭,却被惜春挡住,她悻悻一笑:“郡主,奴带您去找长舒。”
明昭摇了摇头:“不,本郡主今日不找长舒。”
老鸨一愣:“啊?郡主不找长舒?那…那您今日想要哪位小馆陪着郡主?”
明昭想了想:“明日绛帐楼是不是又要举办一次出阁之礼?”
老鸨点头:“是的,每月十五,咱们楼里都会来新人的,郡主您是…打算再挑个新人?”
明昭道:“不行嘛?”
老鸨立即摆手道:“当然可以,郡主想要多少新人都行,但…出阁之礼要明天才举行,郡主今日打算…让谁陪您喝酒玩乐?”
明昭双手环胸,似有不解的问:“本郡主为何一定要守你们绛帐楼的规矩?难不成你们绛帐楼的规矩比皇宫还要严苛,不能有一丝朝令夕改的余地?”
老鸨虎躯一震,顿感膝盖一软,站着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绛帐楼这种污糟之地怎么敢与金碧辉煌,雕栏玉彻的皇宫相比?她这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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