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润青。你当你几岁?”师姐语气不善,却没有推开我,只是眼睫低垂,用余光睨着我:“这一招你从小到大用的还不够?”
是了。
我擅长装可怜,扮惨,是软磨硬泡的一流高手,偶尔也会撒娇卖乖。从我还是个孩子时,到少年,至今,依旧是这永远不变的老一套。
因为总是能奏效,所以才没有更新迭代。
我相信只要师姐没有推开我,我就有机会求得她的原谅。
我不奢望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可以回到从前,也不奢望我们两个的缘分可以延续百年,我只求她原谅我,不要恨我,不要讨厌我,这样就足够了。
“师姐……”
我跪于床榻上的双膝向前挪了挪,本想离师姐更近一些,方便我使我的老一套,可还没等我开口,师姐忽然抓起我的手腕,将我扯到她面前。
如果说方才离的近,是只能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那么此刻,我觉得她眨眼时睫毛会蹭到我的鼻梁。
“郁润青。”师姐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如实答。你对那个魔女,到底有没有死心。”
师姐刚刚问我,是否认清玹婴卑鄙狡诈的本性。
我不知玹婴本性,无法作答。
师姐现在问我,是否对玹婴死心。
我的确胆小怯懦,遇事只会逃避,可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心。
爱了就是爱了,我承认,爱错了就是爱错了,我不后悔,在这段感情里我已经用尽了浑身力气,伤痕累累,也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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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攻的快乐谁懂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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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s:上一章的红包睡醒再发,太困了,今天也只睡了四个小时
第14章 陈情书(十四)
66.
死心,是断了念头,不再给予希望。
那么我对玹婴的的确确死心了。
可师姐并不肯轻易相信我。她放开我的手腕,锐利狭长的凤眸不动声色地划过我的眉眼:“你应该清楚,这三年你为了玹婴,对我说过多少谎话。你要我还怎么相信你?”
此前三年我虽奉命看守镇魔塔,但宗门里一些琐事闲差偶尔也会交给我去办,譬如给外门弟子授课,陪师弟师妹游猎,帮师叔师伯去藏书阁查找古籍……平心而论,都不是什么要紧事,麻烦事,却免不得花费上一日半日的功夫,而我若离开小佛岭,玹婴为了掩人耳目,就必须回到镇魔塔里去,为此总是不高兴。
渐渐的,我开始找由头推脱,好几次连师姐交代下来的差事也稀里糊涂蒙混过去。在那期间,我的异样,师姐并非毫无所觉,她问过我,试探过我,甚至亲自来了一次小拂岭。
当时,我将玹婴藏在卧房里,鬼迷心窍似的对师姐说了好多好多谎话。
如今师姐不愿意再相信我,也是我活该。
可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重新拾起师姐的信任?或者说,要怎么做才能让师姐不讨厌我?
我有点害怕自己没想出好办法前师姐就转身离开,一只手自作主张的攥住了师姐的衣摆。这实在是一种孩子气的行为,就像三岁的小屁孩追着六岁的大姐姐跑,扯着她的衣裳,拦在她的身前,哭哭啼啼,乃至撒泼打滚,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回家。
还能做出这种事,足以证明我这些年没什么长进,所以遇到难题,我仍然会选择寻求师姐的帮助。
“我要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肯信我?告诉我吧阿檀,求你了,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
“是。”我停顿,觉得不够迫切,不够有诚意,便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师姐腰侧的绸带,目不转睛的盯着师姐:“是的,是的。”
师姐似乎笑了,也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像一只即将溺亡的旱鸭子,渴望呼吸新鲜的空气,拼了命想要抓住身边唯一的救命稻草。
“说的很好听。”师姐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将我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然后指尖顺势而下,捏住我的耳垂,轻轻拉扯揉搓:“从小你就嘴甜,这样的话说了有没有一千遍?可到头来怎么样呢,你跟那个魔女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你说过的这些话。”
耳垂是我隐蔽的软肋,原本只有玹婴知道的秘密,现在师姐也知晓了,她这样做是要讽刺我虚伪的甜言蜜语,可我却不由自主地颤栗,偏过头想要躲避。
紧接着,我听到一声极其轻柔的冷笑,如同正要做坏事的小狗听到主人漫不经心又略带警告意味的“啧”声,我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重新抬起头。
“小骗子。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吗?”
“记得……我记得。”
我说:“只要你笑一笑,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67.
那并不是小孩子随口一说,转头就忘,轻浮的承诺。
为了哄阿檀开心,我做过的蠢事不计其数,甚至长到十四五岁,我还每日收集那些乡野田间粗鄙却有趣的笑话,等到夜里趴在她枕边讲给她听。
可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和师姐逐渐疏远了。最初师姐只是不许我同她挤一张床,后来便不许我进她房里,再后来,母亲说师姐长大了,我也长大了,若还凑合着住在一块,传出去有失体面,叫旁人以为我们家拮据的连一处多余的院子都打理不起了。
于是师姐搬了出去,搬到离我很远的竹园。
竹园是好地方,有竹林,有山涧,有亭台楼阁,有廊桥水榭,其中的清幽雅致说是“三步一景,五步一画”丝毫不过份,竹园内所有摆设布置也完全依照师姐的喜好,丫鬟嬷嬷无一不是母亲精挑细选的得力之人,这让气势汹汹跑过去挑刺的我哑口无言。
再怎么不情愿,我也没理由拦着师姐搬去竹园。
师姐搬走后,我病了一场。其实是明里暗里的跟母亲赌气,想让师姐搬回来,可母亲却说是师姐自己想要搬走的,我若是这样子硬逼着她回来,多半会落下埋怨,而后又安慰我说,横竖离得不算太远,经常去竹园找她玩就是了。
我不想师姐埋怨我,再三权衡,到底作罢。
可“经常”二字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难。我到了要随母亲四处应酬的年纪,隔两三日便要出门一趟,有人上门来拜访,也必定点名要见我,偶有得闲,跑着去见师姐,师姐还未必在竹园,哪怕见着了,说不上几句话,又有事情岔开,更可气一入夜就要各回各的院子,再不能如从前一般秉烛夜谈。
等我察觉出师姐对我愈发冷淡时,师姐便不许我再唤她“阿檀”了。
而我,彼时正青春年少,自尊心极强,师姐躲着我,不见我,不理会我,那我也躲着她,不见她,不理会她。
虽撑不了几日,我就会服软,装成没事人似的去竹园找她,但这一次又一次毫无缘由的冷战,让我和师姐再不复幼时的亲密,以至于我根本搞不清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令她开心。
68.
我家有一个手很巧的老嬷嬷,从小就是那老嬷嬷替我梳头,被父亲送到问心宗后,没了仆婢服侍,我一下子就成了个废物,头发梳不好,衣裳也穿不好,从早到晚做任何事情都手忙脚乱慌里慌张。
幸好有师姐,她陪我度过了那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到如今,相隔十几年,师姐又一次替我梳头束发了。她从我手中抽走那条黑色布带,分明是很温柔很仔细的为我绑好马尾,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被拴起来的感觉。
不过……师姐这是原谅我了吗?
脑袋晕乎乎的,不敢相信。
我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唤她:“阿檀……”
师姐摸摸我的脸,嘴角略略一弯,目光像日落黄昏,被晚霞染红的雪山,成为一颗透明的琥珀,裹着能吞噬一切的熊熊烈火。
“杀了玹婴。”
“……”
“不是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师姐说:“那么,我要你帮我杀了玹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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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其实已经把师姐疏远润青的原因写出来了,其实上一章就有点苗头,没错,就是因为俺们润青伟大的母亲,母亲嗑润青X豹公主
ps:这两天练车,更新的属实少,更新时间也不稳定,所以这章评论还是发红包,到下一章更新前的评论都发~
第15章 陈情书(十五)
69.
其实我心里明白,春蓬和重葵千万年来的死局,又岂是我一滴心头血可以化解,即便玹婴杀不得师姐,师姐也是要杀玹婴的。
我答应,或不答应,师姐都要杀玹婴。
此刻只要我点点头,应下来,便能与师姐冰释前嫌,往后余生一同斩妖除魔,卫道济世。
可是,阿檀,我做不到,我不想再骗你……
我缓缓放开紧攥着师姐衣衫的双手,放开那唯一的救命稻草,任由自己沉入无尽的深渊。
“郁润青。”师姐冷冷的看着我:“你总是如此,既然做不到,何必要许诺?是不是见旁人将你随口一句话当了真,为此辗转反侧,为此牵肠挂肚,你心里便觉得有趣?等真正到了让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你又有数不清的借口和理由……”
师姐眼睫一颤,忽而顿住,深吸了口气,缓缓移开视线,漠然道:“事不过三,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事不过三。
当年沈墨以为我骗她,恼羞成怒,朝我挥剑,师姐为了护我,不得已出手打伤沈墨,事后便似今日这般冷眼看我:“既然做不到,何必要许诺”。
彼时的我既为与沈墨决裂而伤心难过,又为师姐错怪而满腹委屈,当即抱着师姐哭的稀里哗啦:“她不信我,怎么连你也不信我?我真的从未说过要同她回阿郎山,我只是曲解了她的意思,误会,误会你晓不晓得啊!你怎么能说不晓得?用脚想也该晓得,你在这里,我能去哪?!”
“是吗。”师姐笑一笑:“我还当你与她情深意切,难舍难分,肯为她抛下一切,去草原做个骑马放羊的牧民。”
“什么啊!你别胡说!”
我那时真怕师姐以为我同沈墨是那种非比寻常的关系,为此心生嫌隙,彻底与我断绝来往,故而气的跳脚,又缠着师姐好一番解释,直至师姐松口,再三表示对我深信不疑,这才肯罢休。
如今看来,师姐竟从未信过我,她竟一直觉得我当年是故意戏弄沈墨……
我忽然有些好奇,师姐眼里的我,究竟有多不堪?
70.
重葵和春蓬的这一战,并未决出生死,胜负也很难说。
玹婴被春蓬重伤,那伤势恐怕没个三年五载难以痊愈,但她在落荒而逃之前,一剑杀了身为仙盟之首的问心宗宗主。
有人说这一战应当是玹婴更胜一筹,世间几人可以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将元婴期高手一剑毙命?亦有人说老宗主旧伤未愈,根本没打算出手,只是一旁观战,谁料玹婴阴险狡诈,一看自己落了下风便狗急跳墙,趁老宗主毫无防备,假意逃脱,暗箭伤人,纵使算她赢,也赢的极其不光彩,乃是天下最无耻下流的魔修。
总之,玹婴一边威名远扬,一边臭名昭著。
师姐则于那一战后彻底取代了老宗主,成了新一任,也是最年轻一任仙盟之首。
不过这些事,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仿佛终于从一场冗长的梦中醒来。
我站在客栈的窗前,往远处看,隐隐能看到候府张灯结彩的屋檐。
“润青。”陆师姐推门而入:“怎么开着窗?当心着凉。”
“陆师姐,今日可是上元节?”
“嗯,是上元节,你昏睡了足足一个月,多亏……多亏宁公的血髓丹和凝元丹,不然你这次恐怕是性命难保。”
“血髓丹来之不易,我晓得,我欠宁公一个大人情。”
“你倒也不必为此烦恼,宁公说这人情要记在你师父的头上。”
我回过头,笑道:“陆师姐没出去转转吗?岭南的上元节最是热闹,不仅有花灯会,还有通宵达旦不停歇的神仙戏,陆师姐知道神仙戏吗?我家里原来就养过唱神仙戏的戏班子,他们每次唱戏前都管府里要一只羊,说是祭天,敬神仙,免得天神降罪,叫岭南出了天灾。就这样唱了好几年的戏,祭了好几年的天,府里的管家才发现羊是叫他们偷偷给吃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股脑把他们都撵了出去,后来我就只有上元节这日才能听人家唱神仙戏。”
“我知道岭南的神仙戏,都是假神,倒也无妨。”而后又问:“润青想家了?”
“……离家这么近,想家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想家便是想家,做什么非要情有可原才能想家?”
“可我不该想家的。陆师姐,我大概来错了地方,所以总做错事情,还不知悔改。莫说旁人讨厌我,师姐讨厌我,连我自己都越来越讨厌自己,有时候恨不得一死了之,有时候又想,干脆回家给母亲养老送终算了,反正在哪里都好过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说完,我长舒了一口气,索性靸着的鞋向外一甩,赤着脚,穿着里衣,趴到靠窗的那张软榻上,一副心灰意懒,破罐破摔的模样:“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还是很累,想再睡一会。陆师姐,去听戏吧,虽是假神,但比真神有情有义。”
陆师姐轻轻叹息一声,关好大敞四开的窗,坐到我脚边,拖过一床被子压在我的脚上:“若想家,便回去看看吧,宗主并未命我即刻押你回寒川幽闭之地,我想她也是默许你回家探望母亲的。润青,没人讨厌你,你师姐更不会讨厌你。”
“陆师姐,不必安慰我了。”
“我没有安慰你,是它们要安慰你。”
我扭过头,只见陆师姐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拎出两壶酒,白釉陶瓷壶,壶身一只丹顶鹤,正是那与举世闻名的毒药同名同姓的岭南地方酒——鹤顶红。
我怔住,好一会才缓缓坐起身:“陆师姐……这,这犯了宗门戒律。你从未犯戒,为我不值的……”
“谁说我从未犯戒,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71.
我盯着陆师姐,无比惊愕,连那一桩桩一件件积压在心头的伤心事都暂时忘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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